趙彥寧給大陸配偶的話 - 捍衛大陸配偶台灣媳婦的基本人權

給大陸配偶的話
趙彥寧東海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我在大學裡教社會學，做了好幾年大陸配偶的研究，現在也擔任「中華民國兩岸家庭關懷協會」的顧問。如果按照我們社會學界的術語，兩岸通婚應該是「全球化」底下既普遍又正常的現象。「全球化」的意思是什麼呢？這指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東歐與蘇聯社會主義國家解體之後，資本、科技和資訊以越來越快速的姿態傳播到全世界的狀況。那麼為什麼兩岸通婚應該是這「全球化」狀況下的正常現象呢？因為不論是資本、還是科技或資訊，都必須隨著人的移動而被傳播，而且一旦資本、科技和資訊開始大規模的流動了，往往又會帶動另一波人的移動。這些在國與國、地區與地區之間移動的人，有些會較長時間地脫離自己的祖國或出生地，而在另一個國家或地區定居了下來，用我們社會學界的話說起來，這種人就是「移民」，而「婚姻移民」則是「移民」的一種常態，是很平常的事兒。

　　我這幾年接觸過的大陸配偶大概也有上千人了，「台灣媳婦」多些，可「台灣女婿」也不少。由這些朋友們結婚來台的原因，可以知道兩岸婚姻在相當的程度上，確實反應了資本、科技和資訊流通的現象，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可以說大陸配偶們可是兩岸全球化的「先鋒部隊」呢。譬如說吧，有的朋友在國內時，因為在台資企業工作、或是有親朋好友在台企工作的關係，在某些機會下認識了來自台灣的另一半。有的朋友在國內時從事旅遊業或服務業，或是在深圳啊、廈門啊、珠海啊這些經濟特區裡工作或讀書，就工作的性質或地區的特性來說，本來就比較容易接觸外來的人物和事物。有的是台灣人回大陸返鄉探親，經老鄉介紹認識結婚的。也有不少的朋友，在國內時透過電視劇啦、文藝作品啦、流行文化啦、已經嫁來台灣的朋友的口耳相傳啦等等的途徑，原先就對台灣的經濟條件與人民素質懷有挺不錯的想法，加上認為兩岸理論上都是中國人的社會，生活適應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所以如果有朋友介紹，對對方的感覺也不差，就決定結婚來台灣發展下半生啦。

　　當然，我也認識了不少婚姻美滿、生活適應良好的朋友，還有幾位朋友非常有成就，甚至做到大企業的負責人。不過我也得說，失意的朋友實在也不少。最常見的狀況是，由於台灣目前的政策基本上只允許大陸配偶進入「長期居留期」才能合法工作，而大陸的學歷和證照又一直不被承認，以致絕大多數的朋友前六年簡直就只能待在家裡生兒育女，如果住在大家庭，有的還得伺候公婆。不少朋友在國內時工作不錯，志氣也很高，來台灣以後一下子就掉到社會的底層了，時間越久，社會成就感就越低，整個人也越來越沒有自信。更糟的是，這幾年台灣社會因為政治因素，對「大陸人」，尤其是「大陸女人」，特別不友善。這些朋友有苦難申，向台灣人說吧，怕遭到反駁或歧視，向大陸鄉親說吧，又怕失了面子。這就碰到個進退兩難的局面了。

　　如果台灣先生是個體貼的，那麼或許適應起來還容易些，但是跟中國大陸比較起來，台灣確實是個傾向大男子主義的社會，因此不少先生根本不能理解這些朋友的需求。有的先生在台灣的社會地位就不高，加上個性和工作環境的因素，原先是比較難找到合適的對象結婚的。透過兩岸聯姻，這些男性娶了年輕漂亮的太太，一心一意只想安定下來，他們本身對社會成就與自我進步就沒有什麼企圖心，或不敢有什麼企圖心，自然也就不能夠理解大陸太太的想法。如果這個先生不懂得協調情感，那麼家暴啊之類的問題就發生了。不論是否產生家暴，一旦夫妻關係不協，應該訴請離婚嗎？這也是不少朋友的困擾，因為若離婚判決通過，那麼恐怕還沒拿到身分證的朋友就得回大陸了，而很多朋友是不想回去的。

　　這幾年我在台灣各地做研究，也遇過許多縣市官方與民間社團的社會工作者和社工師，和她們討論手上的個案，對大陸配偶的苦處和難處感同身受，心裡特別難受。我自己是個女性主義者，因此很難忍受女子不論被欺侮、或是被社會制約以致有志難申的事實。我認為造成這個事實的首要因素是台灣的政策和法令，因此晚近我和一些從事婦女運動和社會運動的台灣朋友們組成了「移民／移駐人權修法聯盟」，我們希望透過不論是個人與政府的協商、或是「聯盟」的集體努力，最終可以修改現行的法令，第一是賦予大陸配偶合法工作權，以及承認大陸的學歷與技術執照，第二是將「婚姻移民」移出「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的適用範疇，讓大陸配偶適用於一般的「移民法」，享受其他婚姻移民者的權利。我也很希望各位朋友可以加入我們這個「聯盟」，與台灣人攜手合作，以創造兩岸婚姻家庭整體的幸福。

　　在另一方面，台灣與中國大陸自從1949年中國解放後，就逐漸成為兩個制度不同的社會，經過半個世紀多，在不同的社會制度底下，也就造成了差異很大的生活習慣、對國家與社會的期待、以及建立人際關係（包括親密關係）的方式。不同的社會制度都一定有它的優缺點，所以我現在並不想評斷究竟大陸的制度好，還是台灣的制度好。但是如果各位大陸配偶的朋友確實想在台定居，恐怕就得了解台灣的文化、政治、社會、經濟等等各方面的機構和法令，不然會難以適應這個社會。這一兩年，台灣有越來越多的社會團體開始關心大陸配偶的生活輔導，譬如各位熟悉的台北市永樂婦女服務中心，以及宜蘭的蘭馨婦幼中心、台北晚情協會、台北婦女新知基金會、台中縣政府家暴委員會、勵馨基金會，還有很多其他的團體；「中華救總」與「台北新知」也持續開設大陸配偶生活適應學習營。內政部認可的兩個兩岸婚姻社會團體是「中華兩岸婚姻協調促進會」與「中華民國兩岸家庭關懷協會」，這兩個團體都有網站，歡迎大陸配偶參加。我自己的手機號碼是 0916-028-211 ；電子郵件，如果朋友們想連絡我或這些組織，可千萬別猶豫。

　　兩岸的政治對立關係是我們難以介入或解決的，但是不論在哪個社會，愛情與婚姻關係都應該是美好的，每個女子與男子的生命追求都是應該被重視的。這是我的理想和信念。相信也是各位朋友的理想和信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