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蜜兒 前社工 (記者王曼妮採訪整理)

Q：最近發生不少貧困家庭自殺的案件，輿論把矛頭指向第一線的社工，你做何感想？

A：政府花在社福的資源不多，無論是哪一個機構的社工，因為工作條件很差，人數都非常少；你看社福網站上老在徵社工就知道了。而且，一般民眾不明白社工處理個案有一定的流程，不是誰打電話進來，就可以立刻獲得協助。

我以前在機構時，一天打進來的電話超過一千通，社工不可能一天就服務一千個個案；我們必須先看個案情況，才能判斷個案是否達到需要服務的門檻。你看像成美橋一家人自殺的案子，社工不是沒去做家訪，而是去了沒人應門，社工沒公權力，不能像警察一樣破門而入，但輿論全怪到社工身上。
 
人卻得做神的工作

Q：社工的工作條件到底有多差？

A：一個月薪水才兩萬多塊，你覺得差不差？台灣不像香港社工月薪有6、7萬。除薪水少，還要負擔家訪時被個案攻擊的危險。就有社工差一點被個案拖去打。以前我在南部服務時，需要騎快兩個小時的機車，穿過鳳梨田去個案家，那一家的男主人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如果對方對我做出什麼事，在荒山野地裡，我真的是喊再大聲都沒人會救。

Q：除了這些，社工還面對怎樣的壓力？

A：我們的心理壓力也非常大。我以前服務過一個17歲的媽媽，生了小孩卻沒錢買奶粉，只給嬰兒喝營養粉泡的水，嬰兒長得非常瘦弱。這個媽媽跟同居人連水電費也繳不起，每天還去早餐店賒帳吃早餐，那麼小的嬰兒就得跟著吃蛋餅。後來這個媽媽決定把小孩出養給國外的認養家庭，我協助她處理相關法律程序。小孩出養時，這個媽媽哭了，我陪在她旁邊，也跟著一起哭。小孩送走之後，這個媽媽就精神崩潰了，出現各種幻聽跟幻想的症狀。

那時候我每天回家就想，我做的事正確嗎？或許小孩希望再苦也要跟著父母；或許沒有我，那個媽媽根本不會做出出養的決定。我怎麼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我只是人，卻得做神的工作。
 
八成社工有憂鬱症

而且很多個案是你再怎麼服務，都解決不了他們的困境。例如我好不容易輔導個案去工作，但個案的老闆卻惡意不給薪水。我只是個社工，不能幫他去跟老闆理論，只能告訴他申訴的辦法。但個案就是沒錢又弱勢，碰到狀況通常就會回到原來的惡性循環裡。這時，我心裡真的覺得既喪氣又難過。

社工服務需同理心，但同理心也讓社工背負個案沉重的痛苦。八成以上社工有憂鬱症，輕微一點就會出現各種身心症，像焦慮、失眠。已婚的社工，通常也會影響到婚姻。即使社工跟家人出遊，個案還是會打電話求助，這種情況下，社工只能放下家人，去協助個案，私生活真的受到很大影響。

工作條件這麼惡劣，服務一年以上就算資深了。若政府沒有措施提升社工的待遇，永遠留不住做社會服務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