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教授、12年、16張紙、700萬 再颳論文龍捲風

支票每張數十萬起跳

台大婦產科醫師嚴孟祿遭爆料指和台大教授郭明良有不正常的金錢往來關係。圖／讀者提供

台大教授郭明良遭傳可能涉嫌收受金錢後，讓台大婦產科醫生嚴孟祿在論文中掛名。圖／讀者提供

郭明良論文「包山包海」

科技部：此案超出行政能力

台大：月底前會有初步報告

台大教授郭明良遭質疑可能收受金錢後，讓其他教授在論文中掛名。記者杜建重／攝影

學界拼貼、代工文化 源於官官相護

媒體報導，台大生化所教授郭明良被爆料造假和與金錢掛勾，不僅讓台大校園彌漫一股低氣壓。記者杜建重／攝影

保證升等的影武者 才是真黑手

政府「亡羊補牢」措施

聯合報／林秀姿、江慧珺、洪欣慈、張錦弘、劉時均 報導
聯合報／吳佩玲、游艾玲、吳懿雯 製作
主圖／報系資料照

當小三虛掛名瞎審論文… 學界拚升等胡搞一籮筐

台大前教授、高雄醫學大學前副校長郭明良涉論文造假風波，台大醫院婦產部主治醫師嚴孟祿也捲入。該名爆料教授透露，嚴孟祿平時待人不錯，積極結識名流，過去擔任講師超過15年，卻在近年速從副教授升為教授，令人費解，也不知為何搞出這些狀況。

該教授話鋒一轉，直指學術界不少人靠「胡搞瞎搞」迅速升等，占據教職名額，真正認真做研究的人反而無法升等。如台北一名婦產科醫師與教授級人物大搞婚外情，研究題材都非自己服務的醫院，顯見論文非出自她之手，卻在10年內從講師升到教授。

另南部一名大學牙醫系教授，竟將在醫學會口頭報告的論文，當作刊登在知名學術期刊上的文章，當作自己升等教授的主要論文；還有一名醫院副院長要求同僚的論文幫忙掛名，但非第一作者或通訊作者，某科技大學再將其當作升等助理教授的論文，順利取得教職後，現在已是北區某知名醫院院長。

該名教授也痛批，教育部放任教職升等交由學校自審，導致學術界問題一籮筐。台北某醫院婦產科主任明明沒有教職，卻還替南部某大學的助理教授審論文；甚至還有副教授替教授審查升等論文的情況。他批評，把關太不嚴謹，才有這麼多胡搞情事。

教長：違反學術倫理 絕不容許辭職或退休了事

教育部長潘文忠今晚接受本報訪問時指出，教育部是直到今天上午看到媒體報導，才知道有台大醫生被指控涉及論文掛名金錢交易案。由於涉及的是非法行為，而非論文是否造假、抄襲的專案判斷，絕無模糊空間。

潘文忠說，之前完全沒有任何人向教育部檢舉這部分的案情，但因事關重大，教育部因此火速整理初步資料，盡速移請廉政署調查，如涉及金錢買賣，會由檢調單位介入調查，教育部一定嚴查嚴懲，絕不允許。教育部政風處表示，已口頭通知廉政署，今天就會檢附相關資料移請調查。

「在教育學術界，誠信要有最高標準。」潘文忠指出，尤其生醫研究，常會被引用來開發新的藥物或療法，攸關人命，更不能造假。教育部因此不容許涉案學者以其他名義先辭職或退休來規避責任。

許多學者呼籲台大校長楊泮池辭職負責或停職接受調查，潘文忠持保留態度，強調不宜把全案過於泛政治化，「個別教授的私德行為，不宜和楊校長直接連結」。台大內部委員會調查結果出來後，教育部會另組委員會複查，除會聘請國外專家參與，也會利益迴避，委員不會和涉案學者有過合作研究、共同掛名等關係。

潘文忠說，若調查結果出來，台大有很多教授違反學術倫理，楊泮池是台大選出來的校長，對大家的期待「應該有很清楚的感受」，是否要比照政務官辭職負責，楊泮池心中自有定見。

【即時短評】白色巨塔暗潮洶湧 台大論文造假賠光形象

台、清、交等頂尖大學近年來都有學者或博士生捲入論文抄襲、造假等違反學術倫理案，尤其這次以台大生化所教授郭明良為核心的論文造假案，不但波及許多得過獎的優秀學者，更燒到台大校長楊泮池，還蔓延到國家衛生研究院的研究人員；台北醫學大學也傳出教授變造論文圖像數據。

台大論文造假案越演越烈，台大醫院一名婦產科醫師今遭周刊爆料，指他12年來借給郭明良700多萬元，且郭明良擔任國科會處長時未依規定申報這些債務，周刊質疑郭明良可能涉嫌收受金錢後，讓該醫生等其他教授在論文中掛名。

該醫生後來發聲明，強調與郭明良是高中以來的同窗摯交，這700多萬均屬私人借款，也有留下支票影本等借款憑證。他指研究室個人電腦資料外洩，已呈報醫院調查處理。

教育部長潘文忠下午表示，除已請政風人員處理，不排除請檢調人員介入調查。不過，教育部的動作早已慢半拍，之前都只壁上觀，只要求台大內部組調查委員會，再把調查報告交教育部學審會審議。

如今導致台大醫院這座「白色巨塔」暗潮洶湧、流言四竄，被影射涉入造假案的醫生電腦資料外洩，指控是否屬實仍待調查；但凸顯台大院內已有一股反撲勢力，疑因看不慣論文造假換取名利的惡行，不斷對外界爆料，中間或許還夾雜學界派系的勾心鬥角，真真假假。

其實在台大論文造假案之前，台灣已發生好幾件大案子，讓台灣學界的國際形象越來越差，先是屏東教育大學前副教授陳震遠假造100多個人頭帳戶，偽造同儕論文審查，被期刊撤掉60篇論文，也讓共同掛名的前教長蔣偉寧黯然下台，震驚國際；之後南榮科大校長黃聰亮販賣假學歷被羈押，更是史無前例。

不只台灣，包括日、韓、星、港、大陸的知名大學教授，及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巴西等亞洲及新興國家，近年來也出現論文抄襲造假案，尤其生醫領域被抓包的案件，往往都在圖片上做假，和台大論文造假案很類似；日本一名研究幹細胞的女學者造假被發現後被取消早稻田的博士學位。

中國大陸最近因此喊出違反學術「零容忍」的宣言，要重懲違反學術倫理者、積極導正。反觀台灣，不管學校或政府，卻仍在粉飾太平，教育部、科技部若再繼續放任下去，不積極介入、明快處理，恐把全台學術界的聲望、所有學者的名譽都賠光，將來在國際學術圈抬不起頭。

【即時短評】學術倫理上課防弊？ 教育形式主義何時休

台灣最高學府台大論文造假風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沒來得及補破網，又爆「付費疑雲」案外案。教育部除了「被動」等待台大調查報告，「主動」出擊的第一件事，竟只是請來美國學術倫理辦公室(ORI)前主管來台上課。還發公文要求各所大學至少派一人參加，並點名校長等高層出席。

但位處論文造假風暴核心的台大校長楊泮池已表態不參加，其他校長也不滿「此村失火、卻要隔壁村消防演習」，質疑這是連坐。

看來，教育部針對學術倫理醜聞的首發動作，連大學校長私下也忍不住嗤之以鼻。這真令人感嘆教育的「形式主義」可時才能終結？

校長發出「連坐」喟嘆，其來有自。交通違規、酒駕的人除了罰款、刑責，也要去上課，但從不會要求所有駕駛人都要上課。因為台大發生學術倫理造假事件風波，教育部才從美國請來學術倫理大師來開講，台大校長楊泮池自己都不去參加，教育部如何期待其他大學校長去上課？

試想，能當上大學校長的人，都是學術圈的一時之選，都有豐富的國際學術交流與研究經驗，學術涵養及道德標準，若不能孚眾望，怎能遴選上校長？教育部用一紙公文，請校長參加國際學術倫理工作坊，豈不把校長當小學生在管？

教育部可能知道大學自主、校長不太好請，因此公文指定由校長、學術副校長、研發長或負責學術倫理事務主管為代表。問題是，不管誰去參加研習，就能確保以後不會再爆發學術倫理醜聞嗎?

面對學術倫理醜聞，誠實才是上策，上課絕對是下下策！

衝論文、拚計畫…五招遏歪風

台大論文風波愈演愈烈，外界要求教育部、科技部「亡羊補牢」。科技部表示，正規畫要求學研機構內部建立學術倫理管理機制，否則將影響申請科技部計畫權利，另強化追回補助經費的力道，預計年底定案；教育部指若學校未建立內控機制、或違反學術倫理案成立，將列入學校評鑑、獎補助計畫評核項目，設立扣減補助機制，也將影響學校申請競爭型經費。

據統計，科技部每年匡列的研究計畫補助預算約二百億元。

以涉論文造假的台大教授郭明良為例，一九九三年到二○一六年主持的研究計畫達一六○件，科技部（前身國科會）相關補助超過五億元。

科技部綜合規畫司長林廣宏說，除了近年已制定規範，單一學者同一執行期間（重疊三個月以上）計畫申請件數不得超過四件，以防大量計畫同時集中於特定個人，也正規畫提升學研學術倫理意識，包括對學研機構課責、強化科技部管理等，另將要求共同掛名者需就貢獻部分負起責任。

教育部說，教育部今年五月已修正「專科以上學校教師資格審定辦法」，增列違反學術倫理樣態，並明定教師送審著作或作品，最多不超過五件，避免教師為了升等過於重視論文發表篇數。同時將修訂教師法，若教師嚴重違反學術倫理，將納入解聘、停聘、不續聘的法定事由。

學術倫理課程列為必修 台大沒加入

科技部也規畫，未來將比照國外，申請科技部計畫的學者須修過學術倫理課程才能申請。教育部則將積極辦理相關工作坊、研討會，今明兩天舉辦的工作坊將邀美國學術倫理辦公室（ＯＲＩ）前主管演講，教育部已發文要求各校長、學術副校長、研發長或其他學術倫理主管來「上課」。

但有人質疑，要求學者、研究生上課，對防範研究抄襲造假無實質效應；且台大出事，為何要其他大學校長連坐上課？台灣聯大校長曾志朗說，歷來有關「誠實」的實證研究，上過課、知道相關案例的人會心生警惕，比沒上過的較不會說謊造假。台灣聯大副校長陳正成也說，修過學術倫理線上課程的學生，測驗資料證實確能提升對學術倫理的態度、認知及行為改變。

看問題／論文共同掛名 要共同負責

二○一四年，台灣爆發陳震遠涉嫌造假人頭帳號審查和引用，共同掛名論文的教育部前部長蔣偉寧請辭，陳震遠則遭科技部停權十年。但這些都不足以遏止台灣學界歪風。

主因是科技部給予共同掛名者迴避責任的空間，國際期刊掛名原則，共同掛名就要共同負責。但國內卻將一篇論文拆成多個部分，Ａ學者只負責Ａ部分，Ｂ學者只負責Ｂ部分，導致學者最後檢閱論文時只檢查自己的部分，忽視團隊其他成員的研究究竟確不確實。

如今台大教授郭明良有爭議的論文已不只一、兩篇，超過十篇論文遭到國際期刊質疑，甚至傳出收錢疑雲。身為台灣高教龍頭、擁有台灣最頂尖醫師的台大醫院，如何作育英才？以後要如何對教育政策指指點點？更何況要教學生「誠信」二字。

台大醫院盛傳教授升等有論文代工「公定價」，按月繳款保證升等。但事實上，論文代工不等於升等，為何有人敢打包票保證？其躲在背後協助升等、分配計畫預算的影武者才是真正的學術界黑手。

最該譴責的還是教育部、科技部、台大官官相護、以拖待變，如同是保護學術界的「共犯結構」；如此「溫厚」的調查方式，恐怕就是導致學術根爛的溫床。

中研院士陳培哲：台大竟墮落到這樣

台大醫院婦產科醫師嚴孟祿與台大教授郭明良爆論文疑雲。台大醫師、中研院士陳培哲痛心表示相關單位須徹底解決論文惡習，否則台大的招牌要如何昭天下公信，「台大墮落到這種情況，誇張到超出想像！」

台大、東吳、政大等學者組成的教改論壇，昨也舉辦「誰砸了台大招牌？」記者會。台大心理系教授黃光國說，郭明良被撤的論文中，有四篇台大校長楊泮池共同掛名，國際期刊投過稿都知道，核稿一定要簽名，只要掛名就是負責的意思，但台大卻不追究共同掛名教授的責任。

整理包／一次看懂 台大論文風暴

其中被撤下2016年的某篇論文，共動用科技部與台大內部共9項計畫經費，其中3項科技部計畫總經費就高達4330萬元。

郭明良從98年到105年來，共拿到科技部高達1億5000萬元補助經費。如今又遭爆料質疑郭明良和台大醫生嚴孟祿有不正常金錢往來。

以下是論文風暴整理始末：

●被揪出違反研究倫理 台大研究登國際期刊又撤稿

台灣大學官網曾經盛讚校內生化所教授郭明良的癌症研究新發現成果，刊登於國際知名期刊Nature Cell Biology，結果被發現內容違反研究倫理而撤稿。

●台大論文遭撤風波擴大 楊泮池掛名論文也出包

台大論文涉及違反學術倫理而撤稿的事件越滾越大，除了導致郭明良辭職的論文已撤稿，現又有一篇台大現任校長楊泮池（Pan-Chyr Yang）2006年與郭明良共同合作發表的論文也遭撤稿。

●郭明良什麼都可以發表？ 這8篇論文涉嫌收錢

讀者向本報提供資料，該名醫師與郭明良共同掛名的論文共有8篇，研究內容包山包海，包括卵巢癌、中胚層幹細胞、胚胎幹細胞、肺癌、血管增生，還有3篇跟骨幹細胞有關。

事實上，郭明良先前被國外知名學術網站PubPeer踢爆，有多達11篇論文涉嫌造假時，遭質疑的11篇論文研究內容也是包山包海，醫界都驚訝郭明良「很有本事」，居然可以擔任台大多種科別醫師的指導教授，包括口腔科、外科、耳鼻喉科等。

●台大論文收錢疑雲 支票影本曝光

讀者提供本報，台大醫師嚴孟祿交付給郭明良的支票影本，最早一張支票是2002年10月18日支付36萬元。從這一張支票開始，到2014年12月29日支付20萬元，前前後後共有16張支票交付給郭明良，總金額達718萬4000元。兩人也從2003年起共同發表論文，開始長達10多年的合作。

●論文造假代誌大條！ 學者籲台大校長下台

台大校長楊泮池和台大前教授郭明良捲入論文造假案，其中4篇有台大校長楊泮池共同掛名。台大、東吳、政大等學者組成的教改論壇指出，一旦掛名就要負責，台大是台灣高教指標，應該比照教育部前部長蔣偉寧的標準，呼籲楊泮池「下台」，以示負責。

●專訪／台大論文風暴 曾志朗重話：教部勿粉飾太平

中研院士曾志朗今接受本報專訪時呼籲教育部、科技部勿再粉飾太平，要學大陸宣示違反學術倫理「零容忍」，且祭出重罰之「牙」，讓違者咬下去會痛，以免賠掉全台學者形象，將來在國際抬不起頭。

●教長：啟動政風調查 結果將送廉政署

教育部長潘文忠指出「毋枉毋縱」，已請政風處和人事處展開調查，今天把資料送交廉政署，啟動後續檢調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