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的第二任期距任滿卸職只剩三年。接班人及卸任後歷史定位,如何盤算,此時應已進入蔡英文的心臆之中。
《大屋頂下》一直說,蔡英文不要淪落為「第三個李登輝」(第二個李登輝是陳水扁),也不要再製造出繼她之後的第四個李登輝。因為,這不是蔡英文的好歸宿,也不是民進黨的好歸宿,更絕非台灣的生存之道。
當下看來,賴清德很有可能是接續蔡英文的人選。一方面,如果蔡英文自己以成為第三個李登輝為歷史目標,她就會主動接納賴清德。另一方面,賴清德如果是以成為第四個李登輝為其歷史目標,蔡英文也將不得不被動地成為第三個李登輝,別無選擇。
這些,現在看起來已是歷史宿命。除非蔡全力脫困,不甘心做第三個李登輝;那麼,她就要設法阻擋或改變賴。
前幾天,賴清德參加「海內外台灣國是會議」時說:「台灣是一主權獨立的國家,與中國互不隸屬。」但近幾個月來,總統府與陸委會的標準版本卻是:「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台灣從來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
賴說「台灣是一主權獨立的國家」,並與「中國」區別。總統府說「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區別。用字遣詞,顯有不同。
賴清德與總統府的兩岸論述出現此種差異,應當以誰為主?誰能真正代表蔡政府或民進黨的兩岸政策?
賴清德在此刻挑明升高了台獨論述,甚至可說與邱太三接任陸委會兩個多月來的表述是背道而馳的。陸委會反覆說:「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及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處理兩岸事務」,並再申「尊重一九九二年兩岸兩會…秉持求同存異的思維…達成若干共同認知與諒解」。且不再直接否認九二共識,僅強調「九二共識沒有一中各表,沒有中華民國存在空間」。又,已幾個月未聞蔡英文說「中華民國台灣」,而只見陸委會一再強調「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
然而,為什麼當蔡轉向「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之時,賴清德卻偏偏要說「台灣是一主權獨立的國家」?賴不是姚嘉文,姚可以主張建立「台灣共和國」,但賴以副總統的角色卻至少在體制上及禮節上必須照應總統說的「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畢竟,總統正在為「承認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與中共角力。
副總統總統不同調,有兩種可能:
A、對於賴清德「務實的台獨工作者」的論述,蔡曾說「相信他知道分際和整體政策走向」,可證她不以為然。
但直至現今兩岸情勢如此危疑之際,賴清德仍然「不知分際」,堅持公開表達與總統府「整體政策走向」不同的台獨論調,若非與蔡之間有黑臉白臉的分工,那麼他就是偏偏要另樹一幟,分庭抗禮。亦即,賴清德更用心於占據台獨的制高點,為自己的二○二四鋪路,並不在乎蔡英文所面臨的兩岸抗衡的艱難,更不在乎蔡英文的歷史定位。甚至可說,賴對台獨的堅持,是要綁架蔡英文,讓她在任內沒有轉彎的可能性,並使蔡英文對卸任後的歷史定位失去選擇。
倘如此,蔡就要設法阻擋或改變賴。
B、另一種可能性,就是賴蔡二人其實是黑臉白臉。蔡英文知道她的現實極限及歷史歸宿就是做第三個李登輝,且她也沒有能力阻擋她的民進黨內繼任者成為第四個李登輝。蔡在兩岸關係中的隱忍持重,只是掩護台獨滋長、掩護「去中華民國化」的戰術,藉以為台獨增加條件、爭取時間。因此,對於賴的「不知分際」,蔡不但默許,且是護航。
倘如此蔡就會放任賴清德推移形勢。
我認為,蔡賴關係,AB兩種可能都有。賴清德已定型,因為這是他二○二四的制高點。但蔡英文可能仍在AB之際擺盪,因為這畢竟是她在「第三個李登輝」與「扭轉歷史、打開生路的第一個蔡英文」之間的歷史定位選擇。
蔡英文站在十字路口。她不是沒有成為「扭轉歷史的蔡英文」的可能性。一、美中關係丕變,台灣問題國際化,使蔡英文獲得支撐。二、兩岸問題呈現緊迫感,中共增添必須化解的動機,對台下架了「一國兩制」,並一再重申「對於一個中國的涵義,認知各有不同」,已在開闢出口。三、蔡英文是民進黨史上最具權威的領袖,對內調度的能力遠逾陳水扁等前輩。因此,蔡英文不無引領民進黨轉型並使自己跳脫「李登輝宿命」的可能性。
但是,目前看來,她成為「第三個李登輝」可能性極高。一方面,她若在未來一年內無法打開兩岸情勢,她可能會認命而接受現實的極限,主動走向「第三個李登輝」。另一方面,若是內外現實的壓力有增無減,她也可能被動地成為「第三個李登輝」,接受這個宿命。
兩個多月前,蔡英文任命邱太三,正可視為她在十字路口的投石問路。但是,接著突然發生鳳梨案、陶德訪台,現在又加上賴清德表態台獨,可見內外變數不定,蔡英文就可能會「主動」放棄試探,或「被動」接受宿命。因此,歸結而言,本文對蔡英文在任內能導正兩岸關係的可能性是傾向悲觀的,且無論蔡自己的心意如何,她也很難擺脫成為第三個李登輝的歷史宿命。
伴隨二○二四的壓力愈來愈迫近,內外變數增添,蔡英文與賴清德在AB關係的移動也將愈來愈清楚。就現狀看,本文認為,B的可能大於A。
不過,從兩岸當前大勢來看,本文仍認為蔡英文是最有可能引領民進黨轉型的人物,她不同於李登輝,也異於陳水扁。蔡英文應當看重自己,維護自己可能不同於李登輝、陳水扁的歷史定位,中共也應當正確掂量蔡英文的角色。如果蔡英文任內不能扭轉兩岸困局,待二○二四大局落入賴清德之輩手中,兩岸就更不知伊於胡底了。
中共應當不希望把蔡英文逼成第三個李登輝。不過,話說回頭,中共如判斷賴清德是繼任人,也就沒有對蔡鬆手的可能性了。這就要看蔡是否被賴綁架。
化約而言,蔡與賴此刻差異在「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vs.台灣是一主權獨立的國家」。這一方面要看蔡英文如何選擇,另一方面也要看中共如何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