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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與日本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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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瀛抗日人物誌】《參、做一位有尊嚴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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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
參加過我舊棧的老網友想必知道我張貼過涂順從先生的系列文章,我當時開的棧名是「日本做了什麼」。
今日,再次張貼涂先生的著作,實緣於台聯參拜靖國神社所引起的爭議,此時,「日本在台灣做了什麼」終於再度獲得大家的重視,我想,涂順從先生的努力對「台灣人應知台灣事」有著重要的意義,值得我們再次加以學習!
本欄為【參、做一位有尊嚴的台灣人】。
以下有幾點說明:
為使網友們更加了解台灣的過去,與日本究竟在台灣做了什麼,blackjack十分榮幸的獲得涂順從先生的授權,得將他關於《南瀛抗日人物誌》的系列文章轉載於本棧,在此特別感謝涂順從先生的賜文與敬佩他對台灣史的努力。
在此要特別聲明的是:
1.本棧所載關於涂順從先生的《南瀛抗日人物誌》,其著作權皆歸涂順從先生所有!欲轉載者請先取得涂順從先生的授權。
2. 本棧所有網友與棧長的政治立場皆與涂順從先生完全無涉,涂順從先生是基於弘揚文化、增進大家歷史記憶的立場特別同意本人轉載,特此聲明!
3.本欄相關文章已鎖滑鼠右鍵,欲轉貼者,請親洽涂先生。
4.請棧友勿在本欄跟帖,若跟帖,欄主將另移他處,請見諒!
作者:涂順從
網址:
http://naes.tnc.edu.tw/~nanying/
引用網址:https://city.udn.com/forum/trackback.jsp?no=51040&aid=1190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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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曾春華、丁南金/焚儒衣投筆從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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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曾春華、丁南金/焚儒衣投筆從戎
日本畫家石塚空翠筆下的「台南府」。
1895年10月21日,日軍進入台南府後,某些部隊暫駐「開元寺」,等候攻擊命令。
台灣民主國成立後,公推唐景崧為民主國大總統,唐景崧鎮守台北,台南則由劉永福坐鎮指揮,南北相呼應,從整體來看,照說應是滿棒的佈局,惜日軍來勢凶凶,唐景崧環顧周遭形勢,自知無力應付,腳底抹油,逃回內地。獨留劉永福硬撐大局,台南府城士紳,議推劉永福為大總統,但為其所拒,只勉強接受盟主之座。為有效推行抗日拒敵政策,設議會、籌防局、官票局、郵政局……。
劉永福從各方情報,探知日軍南進計劃,因此將麾下二十幾營的兵力派往各重據點防守。
日軍南進計劃,按既定時間進行,一八九五年十月上旬日軍兵分三路包抄台南府城,在包抄過程中,其中有二路過境台南縣,雖曰過境,卻帶給台南縣好幾場難以磨滅的噩夢。
劉永福本抱著與台灣共存亡的決心,但隻掌難敵強大火力的日軍,加上由北到南,所有據點相繼失陷,損兵折將,內外援助盡失,信心大減,在彷徨失措之際,曾去函日軍南進軍司令部,請求議和被拒,最後攜眷潛至安平,搭乘英船逃回大陸。
十月二十一日,日軍進入台南府城,翌日南進軍司令官進入台南府城,近衛、第二等兩師團長及混成第四旅團長也隨後抵達,南進軍司官馬上將這喜訊電通樺山總督。
日軍登陸澳底,接著唐景崧潛逃,台灣民主國有名無實,台北城一片混亂,辜顯榮邀請日軍入城維持治安,另有一說,非辜顯榮,而是三位外國人請日軍進城保護外僑的。反觀台南城的命運和台北城差不了多少,劉永福跑了,城中紛亂,有位英國牧師帶領十九位士紳,前往二層溪迎請第二師團前哨部隊入城。
請日軍進城,猶如當年吳三桂請清兵入關一樣,遺臭萬年。
但,並非人人都想貪圖短暫的榮華富貴,而遺臭萬年,亦有為數不少的愛國志士,在日軍進城後,憤不欲生,糾集同道鏖殺日警,他們就是:曾春華和丁南金。
光緒年間,台南城在延平王祠有位名為蔡國琳者在此設帳授徒,蔡國琳字玉屏,是壬午年的舉人,為人敦厚篤實,飽讀詩書,著有叢叢堂詩鈔四卷,曾任蓬壺書院山長。雖在台南城設帳,但其學生來源:北自斗六,南自屏東,皆寄宿祠中的後殿及兩側廂房。
曾春華、丁南金和汝銓等三人皆蔡國琳門下。依《台南縣誌》卷八人物志的記載:曾春華字景三,安平縣人,曾家於今台南市近郊某庄(按應今之台南縣境內),身材雄偉,而有膂力,好勇善鬥,能敵三、四人。」「南金字韞櫝,家於蕃薯寮坑之九氳氤。」「汝銓字雪漁,亦安平縣人,窺於油行尾境。」
三人志趣相投,交往甚密。由於曾春華個性豪爽,略懂中國武術,也喜談論歷代忠孝節義史跡,尤對滿清在甲午戰役後,竟以台灣為籌碼,賠給了日本,每談論此事定憤憤難平。南金、汝銓在耳濡目染下,也感染了國仇家恨感傷。日軍南進,三人聽到訊息後,恨不得馬上投效軍旅,為國效忠,但皆遭家人以「雞蛋碰石頭」之謬說,極力反對。
雖如此,春華並沒順從家人的勸止,依然到處游說有志之士,準備乘機起事,鏖殺日本軍警。丁南金亦不甘示弱,召募美濃、龍肚等六庄的義民,何機殺敵。
有一日初更,眾人皆酣睡,春華微服潛至汝銓臥房,汝銓在睡夢中驚醒,但見春華頭戴斗笠,短衣窄袖,足適草履。一見汝銓,立即脫掉斗笠,只見亂髮逢逢,左手提著一把鐵布傘,身上背著小包袱,一臉狼狽像。解開隨身包袱,出示討檄文及春華平日穿著的所有儒衣,輕聲細語的對汝銓說:
「日軍進城後,我已深深覺曉國破家亡,沒根沒土的亡國奴命運。家中父母雖再三反對,但我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八字為警語,自我期許,永不做亡國奴,願學延平郡王當年焚儒衣,投筆從戎,為國效忠的意志。經過三、四個月的思索,現我已募得義士萬餘名,將擇良辰吉日,誓師驅走佔領府城的日憲警,隨時剿殺日軍,攻復全台。」說罷,將所有儒衣放置地上,準備點火焚毀,以表抗日心志。
汝銓見狀,駭然阻止曰:
「且慢!且慢!您何必如此衝動。兄台願學延平郡王之意,昭然若揭,忠心耿耿之心,天地皆知,我想延平王在天之靈,必欣然大悅,驚喜能有此出眾之弟子也,兄抗日之舉止,延王必默默護佑兄台早日完成所願。」
「至於焚燒儒衣之事,兄台有無考慮它的安全性,現已初更,萬籟俱靜,如點然儒衣,火光熊熊,鄰居見狀,必以為失慎殃至火災,好奇心的驅使下,定爭相圍觀或報警處理,消防隊亦必前來撲火救災,若查其原委,後果恐怕都不是您我所願意看到的。在此順便告訴您一件事,我所有的儒衣,早在日軍進城後,已全拆毀,改縫製為小孩的衣裳。我勸您還是帶回另行處理,不要在此誤事!」
春華一聽,大為感動,即刻告辭返家,尋覓一處較安全之空地,將儒衣盡毀。
再隔半把個月,春華和南全,各率「抗日義勇軍」,偷襲兩所警察署,一個軍營。義勇軍,勇氣夠,士氣高昂,但欠缺一套完整的軍事訓練,加上武器槍械老舊,打起仗來,標準烏合之眾,那能經得起日軍的大兵。不出數天,春華和南金俱戰死沙場,二人的妻子也殉於槍火之中,這兩對夫妻的屍體,亦不知棄於何處。義勇軍呢?死傷泰半,餘皆潰逃。
汝銓接獲此不幸消息,悲慟之餘,詠詩記之:
「入市潛蹤禱鄭祠,儒衣焚罷泣興師;中彈畢命妻孥歿,馬革空存莫裹屍。」
「聯鄉漫為負隅謀,遠延高深築壘溝;敗績岡山山外路,中宵風雨鬼聲啾!」
曾春華和丁南金二位義士,求學地點在台南府城,日軍入城後,他倆召募義勇軍以及起義地點在何處?又殉於何處?雖無法考據,但他倆確是台南縣的子民,《台南縣志》在人物志內特為其立誌表彰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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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林朝陽、林朝炭、林朝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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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林朝陽、林朝炭、林朝取
位於將軍鄉西甲,林崑岡的舊宅。
林家兄弟本計劃聯合林少貓,待機為父報仇,奈因「貓、鼠」相忌而作罷,圖為林少貓的遺體。
滿清時代,在台灣南部有所謂的嘉義南部十八堡,它們分別是:鐵線橋堡、鹽水港汛堡、太子宮堡、佳里興堡、西港仔堡、漚汪堡、蕭壟堡、麻豆堡、茅港尾東堡、茅港尾西堡、赤山堡、果毅後堡、下茄苳北堡、下茄苳南堡、哆囉嘓東頂堡、哆囉嘓東下堡、哆囉嘓西堡,雖名為嘉義南部十八堡,其實全在現在的台南縣境。中日甲午戰爭,滿清將台灣割讓給日本後,台灣人民憤恨到極點,各地都展開自救工作,尤其處於「非常時期」,必會有非常的作法,那就是團結力量大,台南縣境內的十八堡非常有默契的互通聲息。
日本南進的消息早就傳遍南台灣,一些不願淪為異國奴的志士,聯合陣線組織「抗日義勇軍」。十月一日,十八堡的耆老紳民,在劉永福號召與勸誘下,集結在現在的新營庄(台南縣新營市)會商,與會人士認為台南府城已公推劉永福為府城的盟主,台南縣為何不跟進?當場推舉沈芳徽為盟主,林崑岡為輔。劉永福特別派遣林得謙所率領的部隊約有二百名支援這批擁有萬名,士氣高昂的義勇軍。
為抗拒日軍多線路徑的南進,義勇軍分三大區塊:茅港尾西堡團練分局長曾克明,合併茅港尾東、西堡及麻豆堡再配合林得謙的正規部隊,與赤山堡團練分局長毛榮生及鐵線橋堡的陳宗禮等相互支援,台南縣的海邊部份,則由林崑岡主其責,結合學甲、漚汪、佳里興、蕭壟、西港仔等五堡義勇軍。
一八九五年十月十一日,日軍南進部隊分兵三路,包抄台南府城,其中近衛師團由陸路南下,混成第四旅團則由布袋口登陸。林崑岡得知日軍輕易地佔領杜仔頭庄後,當晚及隔日,出動千餘名義士攻擊,雖無法成功,但已讓日軍疲於奔命,損失慘重,南進日程也受阻。
十月二十日,竹篙山一役,林崑岡不幸中砲,自刃以殉。其長子林朝陽見其父不顧自身安危,親臨高地坐陣指揮,中砲後仍慷慨激昂,不畏苦楚,最後犧牲生命,激勵義士士氣,其精神直可驚天地而泣鬼神。此役,義勇軍和日軍一樣,犧牲慘重,總領隊林崑岡犧牲,其子林朝陽亦犧牲。
林崑岡育有三男二女,長男朝陽(生年不詳),次男朝炭(生於咸豐十一年四月二十二日),三男朝處(有謂之朝取,生於光緒二年三月六日)。三兄弟自幼就跟隨其父學習中國武術,擁有一身好武藝。林崑岡竹篙山之役,朝炭、朝處二兄弟年幼,故沒參加其父所領導的抗日活動。
竹篙山之役,朝陽被其父英勇無私,為國犧牲的精神感召;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之恨,憤而接掌其父之職,帶隊勇猛前進,最後和其父一樣,犧牲了。此役,台南縣北門區精英犧牲大半,接著又發生「蕭壟走番反事件」,猶如雪中加霜,苦!苦!苦!林崑岡後代遺族怕被掛上「抗日分子後代」的標幟,一直採低調處理,戰戰兢兢地將所有有關林崑岡的遺物全匿藏起來,連子孫為祭祀或慎終追遠而必須設置的「神主牌」都藏置在「大櫃」內。
據傳當日軍佔領台南府城後,曾數度派員調查林崑岡的後代,當時還風聞台灣總督府有意封殺漚汪林家。林朝炭、林朝處二兄弟就是在這種風聲鶴泣的環境下忍辱偷生,敢怒而不敢言,但他們深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表面上二兄弟規規矩矩做分內的工作,除勤練武藝,骨底裡招兵買馬,伺機為父兄報復雪恨。
他們知道,光依靠他們兄弟二人,決無法如願來完成他們報仇之恨,必須採聯合陣勢,雲林縣西北大平頂的柯鐵和盤據鳳山嶺的林小貓,正是他倆兄弟尋求合作的目標。
一八九六年六月十四日,雲林縣太平頂有一群誓言要把日人趕出台灣的抗日團體成立,他們把太平頂改名為鐵國山,首領名簡義,被推為「九千歲」,這裡又有一位游俠仗義的好漢,人稱「鐵虎」的柯鐵,他們一夥有十七名,自稱「十七大王」,一同加入鐵國山抗日的行列。他們抗日的口號,不是以往「驅逐日寇,歸附清廷」的附庸性質,希望獨立為一新體系的政體,和古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性質類似,
林少貓,日警心目中的頭痛人物,他所領導的義民出沒在鳳山一帶,主要任務有二:襲擊日憲警、破壞各地治安。聲勢浩大,使日當局疲於奔命。一九○一年元月,日當局認為時機成熟,派遣大批憲警圍夥,還是被林少貓一干人遁入加禮山,繼續擾亂。為平撫這股抗日勢力,逼得日方派遣使節、士紳入山與林少貓妥協,訂下議和條件。
一八九七年,林家兄弟首歸附鳳山嶺林少貓,少貓一見他倆兄弟的名號,一口回絕。原來「朝處」的「處」,與老鼠的「鼠」,在台語發音上雷同,「貓」、「鼠」死對頭,林少貓怕招致不祥,謝絕他倆兄弟的加入。再投靠鐵國山,理念上又有差距,在此狀況下,乾脆自立門戶,別豎旗幟。朝炭、朝處召集的志士約有二百多名,以祖先留下來的銀兩聘請教頭,購買武器,集結在現在台南縣將軍鄉忠興村長榮村附近集訓。
一八九九年未(另有一說,應是一八九九年一月一日),朝炭、朝處得到情報,麻豆支廳警力單薄,正是下手好時機,率領十二名同志趁夜偷襲。他們一夥爬上圍牆,衝進辦務署,只見一批婦道人家在場,據耆老言,夜襲麻豆支廳的志士們,不見男人在場,竟淩辱「日本婆」,見保險櫃滿是「龍銀」,不拿白不拿,拚命往口袋裡塞。這時忽聞日警返回,相互打個招呼,拔腿就跑,其中一名義士,由於偷取龍銀過多,重得爬不上圍牆,遭日警擊斃,日警又從此義士身上搜出「山西夫子」香火袋一個,幾經調查,得知應為漚汪林家兄弟所為,但苦無證據,不敢輕舉妄動。
為能順利逮捕林家兄弟,日警設計圈套:
一、由於民眾擁槍械自重者太多,首請民眾配合,自動申報槍械數目,按月攜械到派出所接受檢查,並發給「槍牌」,如能配合者,還給予優渥的待遇。等時機一成熟,日警竟偽稱:為防民眾暴動,剛接獲總督府指示,民眾所有槍械全部沒收,違者將受嚴厲處罰。
二、以「漚汪區長」或「義結金蘭」等利誘,鼓勵民眾勇於檢舉。
關於林家兄弟的最後命運,漚汪地區出現二種不同版本,就教林崑岡後代,亦無法下定論。
【之一】
朝炭、朝處二兄弟,見情況不對勁,顧好船隻,準備攜眷逃至內陸,再圖舉事,其生母怕牽連族親及鄉親父老,勸導二兄弟自首。兄弟事母至孝,雖志未伸,亦不敢有違母命。臨行,購置棺木一具寄放在棺木店,以備其母百歲年老之需。於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五日,兄弟相偕到蕭壟街投案,駐守在蕭壟街黃氏祠堂的日警,怕他們兄弟武藝太過高強,恐臨時生卦逃走,故先斷其腳筋,然後再押往審訊,當日就解至將軍鄉漚汪竹仔腳附近甘蔗園內槍決。另有一說,兄弟投案後,日警斷其腳筋,然後押解審問,其中有某位日警,正好是當年林家兄弟夜襲麻豆支廳受害親屬的家人,仇人見面,格外眼紅,為洩心頭之恨,即刻採「分屍」之刑處決,屍體埋於黃祖厝後邊空地。
【之二】
林家兄弟偷襲麻豆支廳後,日警搜捕行動日迫,兄弟二人備妥船隻,準備攜家帶眷,避難大陸,惜事機洩漏,被日警發覺逮捕,斷腳筋,然後押至蕭壟街黃祖厝審訊,槍決。又有一說,兄弟見大批日警往漚汪集結,立刻躲離逃避,林朝處逃到漚汪郊外,被日警擊斃在水圳邊;林朝炭一直逃到東勢溪墘,日警窮追不捨,最後亦被日警擊斃而亡。
事件發生後,日警仍常至其遺宅搜查,林家一直處在恐怖狀態,故有關林崑岡父子抗日的始未,在當時被漚汪地區人士及林家後代列為禁忌,不談為妙,以免惹上無謂的麻煩。也就因為這樣,林崑岡父子的抗日史蹟一直出現不同的版本,連林家後代也無法做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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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阮振/蕃仔山上的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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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阮振/蕃仔山上的好男兒
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出版的《台灣前期武裝抗日運動有關檔案》,曾敘述:日軍攻陷台南城後,整個台灣表面雖已完全底定,但各地義軍依然同聲附和,抱玉石俱焚心念,廣邀義士,展開規模大小不等的抗日活動,他們前仆後繼,奮不顧生的民族精神,著實讓日軍警疲於奔命,寢食難安。此書並列出從光緒二十一年起至光緒二十八年止的大小不等抗日活動表,現將與台南縣有關的抄錄如下:
光緒二十三(一八九七)年
‧十一月十二日:林少貓(林義成)擊斃台南管內大目降(台南縣新化鎮)之憲兵屯所長。
‧十一月三十日:義軍襲嘉義縣鹽水港辦務署,戮其署長以下多人。
光緒二十四(一八九八)年
‧四月二十二日:日人發動討伐據台南、嘉義間番仔山寨之義軍。此地為過去陳發據以抗日之地,繼者有阮振等。日軍於五月三日佔領金山,數年後,此地始告無事。
光緒二十六(一九○○)年
‧一月一日:義軍襲擊麻豆辦務署。(見林朝炭、林朝處一文)
‧一月八日:不明系統抗日軍百餘人攻林鳳營警察派出所。
‧二月二十一日:日軍第三旅團,分七路進攻據台南縣番仔山險要之抗日軍,義軍田廷、胡細漢等率義民數百人,日軍費整月時光,始將其擊潰。
光緒二十七(一九○一)年
‧十一月二十三日:晨,賴福來、黃茂松、劉榮等率三百餘人加以黃國鎮、林添丁、阮振等之舊同志數百人,分三隊,攻入樸仔腳,戮其支廳長庄崎,郵政局長宮下及其眷屬及鈴木公醫,庄內日人幾被殺絕。
‧十二月間:日方動員嘉義、鹽水港、台南、鳳山、阿緱、蕃薯寮六廳之警察及第三守備隊協討山地據放弄山寨之高茂松等,至翌年四月,始被平定。
光緒二十八(一九○二)年
‧四月十五日:鹽水港廳,在店仔口將阮振擒殺。
《台灣前期武裝抗日運動有關檔案》亦將此期為何戰事連連原因作一探討:「日人初侵台灣,急於戡定全島,漠視民族精神之價值,對我民情風俗、歷史文化復缺乏認讀,是以樺山總督強行圍剿政策,非僅罔效,反益剿益多,益戰益熾,有如潦原熊火。」
上頭例舉的戰事中,台南縣在這段時間抗日活動,所佔比例很低,不知是台南縣較溫順,或是少了領導者的關係,細觀列舉的抗日活動,阮振義士的事蹟就佔了三處。
阮振,台南縣店仔口庄人,生年不詳。勇敢善鬥,富正義感,愛打抱不平,喜自由、獨立。日人據台後,忍受不了日本殖民暴政的壓迫,在強烈民族意識的驅使下,加入陳發抗日組織。
陳發以台南、嘉義間的蕃仔山寨(位於台南縣楠西鄉與嘉義大埔鄉交界處的山岳地帶)為根據地,他早在日據前就稱霸此地,儼然是此地的首腦,清政府為之大傷腦筋。台灣巡撫劉銘傳曾出兵圍剿,無功而返。有一日陳發下山採購物品,碰巧被清朝官兵逮個正著,但清政府不敢殺他,怕他部屬報復,擾亂治安,將其流放到「澎湖」管訓。陳發在澎湖管訓期間,心情「鬱卒」,時有潛逃返回台灣的念頭。直至中日甲午之戰,日清條約簽訂之際,時局混亂,也不知是清政府故意釋放或是潛逃,一八九五年五月陳發再度返回稱霸蕃仔山。
有人謂,回到蕃仔山的陳發,興起一股強烈民族意識,領導部屬抗日,是由「地霸」轉型為義軍的典範。亦有人持反對意見,「鐘鼎山靈各有天性,不可強也」,地霸就是地霸,抗日是不滿日本人佔領他的地盤。姑且不論其內心世界,陳發的確在「抗日」。一八九五年十月,陳發的地盤即被日軍清剿,轉投效嘉義縣大埔鄉溫水溪的黃國鎮。翌年二月,陳發被日軍砲擊而亡。
陳發戰死後,取代他地位的有二位,一位是阮振,一位為蔡愛。他倆照樣以蕃仔山做為抗日基地。連絡各地義民,襲擊各地日軍守備隊及辦務署。襲擊守備隊和辦務署好像成義軍抗日的目標,其因正如日民政單位責罵軍方:「玉石俱焚,慘無人道之集體屠殺,以及整庄焚燬之強橫蠻行,比比皆在妨礙民政之推行。」軍方也批評民政單位:「待民過寬,處事無能。」戰爭難免有死傷,苦主一定會想辦法替自已的親人、部屬、同儕……報仇,怨怨相報的牽引下,不管是義民、日軍警都一樣,想殲滅對方,是報仇,是職責,或是民族意識……。
一八九八年四月初,日軍大舉進攻番仔山寨。阮振率眾抵擋,但在武器、人員訓練等種種因素下,潰退到金山。「二十二日,日軍出動大批軍警圍攻,阮振督眾阻擊。至五月三日,日軍開砲環攻,阮振部隊無力堵禦,始棄金山而去,未幾,日軍撤離,阮振率眾還據基地,出沒各繁榮重鎮擾亂治安,日軍數次圍剿,均不得逞,後採懷柔手段,遣人說降。」
寫到「說降」,就該談談兒玉總督就任台灣總督,根據「六三法」所頒佈的「匪徒刑罰令」,後藤民政長官認為只靠武力無法平定台灣,又依據「匪徒刑罰令」第六條制定的「土匪招降策」。
【匪徒刑罰令】全文七條,茲列抄主要條款如左:
第一條:不問目的如何,凡為達目的而以暴行或脅迫,結合人眾者,以匪徒論罪,依左列區別處斷之。
一、首魁及教唆者處死刑。
二、參與謀議或指揮者處死刑。
三、隨從或雜役者,處有期徒刑或處重懲役。
第二條:前條第三項所記載之匪徒,有左列行為者處死刑。
一、抵抗官吏或軍隊者。
二、放火燒毀房屋、船舶、山林、火車、橋樑者。
三、毀壞交通標幟,以致發生危險者。
四、毀壞電報、電話者。
五、殺人或強姦婦女者。
六、搶劫他人財物者。
第六條:犯本令之罪,而向官府自首者,依情節減輕或全免其刑責。免刑時附五年以下之監視。
【土罪招降策】要點
一、投降者既往不咎。
二、欲投降者給與投降準備金。
三、投降後給與土木工事等工作,以保障其生活。
綜觀「匪徒刑罰令」,再看看「土匪招降策」,實令人動心,不但給與金錢,又有工作,各地義民心想,時局已定,隻手難回天,處此紛亂又不安全的環境裡,如能有一優渥的下台階,何樂而不為?阮振在此情況下,動了心,翻然就撫。但轉過頭來看看被「招降者」下場,始知日本總督府笑裡藏刀。
總督府曾向日本國內表明的:「此所以馴服無知之土匪,出於一時之權宜者;一旦獲取歸順之果,所謂條件云者,自然成空文矣。」
阮振看清日本官方的真面目後,繼續陰集同志,準備再度出擊,殊不知日軍早有防備,先制其先,一九○二年四月十五日(《台南縣志》謂一八九九年四月十五日),出動大軍,包圍店仔口(台南縣白河鎮),阮振率領同志再次拒捕,終被擒處死。
阮振被招撫後,同儕或是一般民眾對此事的看法,心知肚明,是非曲直,盡在人心。及後,阮振重返金山,繼續當他的「山寨主」,仍了悟日人招降把戲,即時煞車,幸運的沒像「一九○二年五月四十五日,日人在斗六廳舉行所謂歸順式,會場周圍埋伏機關槍隊,張大猷等抗日同志二百六十餘人被誘殺。同時在林圮埔、崁頭厝、西螺、他里霧、內林頭厝,亦舉行此式,每會場均有數百人抗日志士,竟皆在無抵抗中,飲恨被戮,無一倖免。」死得不明不白,最起碼,阮振死得很有尊嚴,堪稱台南縣抗日英雄也,《台南縣志》有其小傳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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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大戇/鐵谷山中正氣貫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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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大戇/鐵谷山中正氣貫日月
方大戇豎立在放廣坪的「抗日旗地」遺跡,現已移至鐵谷山宮廟前。
江定在後堀仔山中的石厝,他在此呆了十幾年「山中無歲月」的日子。
一八九五年四月十七日,日清簽訂馬關條約後,台灣人民自知大勢已去,隨即擁護台灣巡撫唐景崧為總統,於五月廿六日正式宣佈台灣民主國成立,建元永清,製藍地黃虎旗為國旗。唐景崧與南洋大臣張之洞駐守北台灣;道員林朝棟率其部屬駐台中,防務總辦劉永福則駐守台南府城。
話說南台灣民眾聽聞日軍已由澳底登陸,勢如破竹地掃蕩北台灣反日義軍,民主國總統深悟「雞蛋碰石頭」之後果,已腳底抹油,潛逃回廈門,又聽聞日軍將發兵敉平南台灣。雖然劉永福與台南士紳發表「共體時難,突破困境」之誓言,但眾多想發戰爭財者,卻趁機扮演「盜匪」角色,做起「免本錢」的技倆,因而日軍未到,盜賊已四處猖獗,搞得民不聊生,怨聲四起。劉永福接獲線報云:焦吧哖山區,盜賊猖狂,極須政府「安內」。馬上責成道標中營守備軍鄭超英入山區焦吧哖安頓民心,組織義軍團,結交士紳。
鄭超英入山馬山禮聘武師方大戇為團隊指揮,並負責團員的武術指導教練,藉此糾結人心,固結人力,共為抵抗盜匪,保鄉衛民而努力。
十月中旬,日軍兵分三路包抄台南府城,劉永福有心率眾拒敵,奈因時不與我,偕同數位親信,如唐景崧一般,離台灣轉回廈門遁逃。雖鄭超英和劉永福臨陣逃脫,但山區焦吧哖的義軍團,在方大戇的帶領下,日漸茁壯,盜賊聞風喪膽。
依據由楠西鄉龜丹村鐵谷山宮所編纂的《抗日烈士方大戇傳》記載:
「方大戇,台南廳楠梓仙溪西里焦吧哖河埔庄人氏(玉井鄉玉田村河埔庄),身高約一九○公分,年少時心懷大志,隻身至大目降頂寮洲學武,讀私墊富有智慧,文武雙全,又能製造槍械,學成回鄉務農,身兼武師與團指揮,因屢次打擊匪徒,使匪徒不敢侵犯焦吧哖,所以對地方頗有貢獻。日本侵佔台灣,他富有民族氣概,悲憤不向日本屈服,暗中招募志士組訓義軍,向英商購買軍火,選擇龜丹溪上游之放廣坪作為抗日基地,收留各地區殘留的抗日軍,開墾荒地,種稻子、蕃薯、蔬菜維生。光緒廿四(一八九八)年,因不滿日本人亂冠罪名,殺害良民,於六月十四日在營埔地與日警發生衝突(今玉井果菜市場旁),殺死日警六名,逃回途中,燒燬龜丹派出所。是年江定任竹頭崎庄區長時,職務上失手擊斃庄民張椪司,焦吧哖憲兵逮捕,問以殺人罪名,江定俟隙脫走放廣坪投奔,其子江憐拜方大戇為師。光緒廿五(一八九九)年八月中旬,曾經是雲林抗日首領柯鐵虎的副將劉德杓、陳荷,率眾加入陣營,而增長抗日軍陣容。」
看起來方大戇的遭遇和江定差不多,同樣是失手傷人而遭日警揖捕,這又跟水滸裡的林沖,被逼上梁山一般,是賊、是冠、是英雄,留給史學家論斷。
劉德杓和陳荷的加入,方大戇如虎添翼,信心十足,不啻形成放廣坪抗日陣營的三巨頭,他們立即共商大計,以「趕走日冠」為宗旨,並推舉方大戇為領導,職稱千歲,劉德杓為元帥,陳荷則為副元帥,然後按地形地物派出將帥,作妥善佈署。為了要集結一股強大抗日力量,主動與鳳山抗日首領林少貓、潮洲吳萬興、嘉義黃國鎮等互通訊息,相互支援。
方大戇文治武功兼俱,深知要成大事,首在「敦親睦鄰」,要先得鄰近部落庄民的支持,因此宣導義軍仍在保護地方善良百姓,覺悟與日人抗戰到底,收回台灣,才能重整家園,過好日子。除此而外,又與義軍們訂下規約:「不擾亂良民,不淫婦女」,因此鄰近村落的婦女自動上山,為義軍縫製戰服、幫忙炊煮、處理一切鎖事……。
再隔一年,也就是光緒廿六年(西元一九○○年、明治卅三年五月二十日),方大戇見時機成熟,義軍鬥志高昂,仍率卅二名義軍首攻嘉義廳後大埔派出所,然後轉戰大目降(新化)、阿蓮、關廟一帶,奪取日警不少槍械、糧食等補給品。由於方大戇的部隊頻頻轉移陣地,忽隱忽現,日軍警疲於奔命,始終無法有效打擊揖捕方大戇一幫人馬。只得下達「殺手鍘」,責令地方士紳協力剿匪、威迫焦吧哖參事江以忠、庄長楊抱率領壯丁團深入山區搜索。
不久方大戇的部將如:張添壽、田騰、胡細漢、張金洲等,一個個在日警火力精銳下而戰死,原先佈署的要塞也一個個被日警攻破,未犧牲的義士,則逃回放廣坪。
方大戇眼見同志一個個犧牲,在悲憤之餘,發誓報仇。十月三日,方大戇得知日軍大隊長莊春次郎率步兵約三百名,將路過芋匏山,立即率義士埋伏,輕易地將對方殲滅。接著方大戇又發動關廟、阿蓮等處的抗日義勇軍,突擊日本辦務署,殺死署長及日警數十名。事成之後,又與林少貓所領導的抗日軍會合,準備攻打阿公店,惜計劃欠周詳,反被日軍夾攻,敗退逃回山中,綜觀數次戰役,方大戇的義軍死傷慘重,但乃不氣餒,矢志為國家、為犧牲的同志而奮鬥不懈。
光緒廿七(一九○一)年三月,方大戇再次與潮洲吳萬興、鳳山林少貓聯合作戰,進攻旗山,兩軍交戰於門仔坑,結果我軍慘敗在眾寡懸殊、糧食不繼,最後懊惱退回放廣坪。經過此事件後不久,林少貓、吳萬興在打狗紳士陳中和的遊說下,終被誘降而遭迫害。
同年五月中旬,有位志士在焦吧哖被憲兵隊逮捕,在嚴刑逼拷下,問出放廣坪基地。日方馬上派出軍警隊,入山包剿,雙方在牛鬥山激戰一晝夜。抗日軍則利用天然險阻,採迂迴戰術,流竄襲擊日軍警。日軍警雖圍捕激戰數月,死傷慘重,仍無法攻破放廣坪基地。戰況傳至總督府,第五代佐久間左馬太總督怒道:「小小一山塞士匪營,竟讓皇軍慘死數千名,猶如『鐵谷山』。」
「硬」無法奏效,改祭出「勸誘」伎倆。將「放廣坪」改稱為「鐵谷山」;命令焦吧哖庄長楊抱、參事江以忠入山遊說,給予對方優渥條件,但方大戇不為所動。最後以高額獎金,探悉放廣坪後山通路。日軍警隨即率隊前後夾攻,前山採砲轟,後山則強迫竹頭崎庄民林武琛帶路包抄,抗日軍終敵不過日軍的猛烈砲火攻擊,潰退。劉德杓、陳杓相繼戰死,方大戇見大局不利我方,越過灣丘山,遁逃斗六山一帶。
日軍警乘勝追捕,成立大搜索隊,發動壯丁自衛團參加搜捕行列,幾十天仍無消息,日軍警遂改火攻,火燒斗六山及走馬瀨山,方山戇真的被「火」燒出,於翌年二月中旬「被捕」。
押送途中,方大戇乘隙脫逃,被憲兵開槍擊斃。而潛伏各地的抗日軍也於光緒廿八年(西元一九○二、明治卅五年五月中),全數被日軍擊潰。
日軍警最頭痛的「放廣坪」事件,到此終告一段落,但他們並不知道,新的抗日運動正持續蘊釀著,因民族意識還在牽繫有自尊、有抱負的台灣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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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陳向義/店仔口的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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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陳向義/店仔口的俠客行
嘉義抗日義軍首領黃國鎮,他曾支援陳向義的抗日活動。
台南縣白河鎮,位於台南縣最東北端,昔日謂之「店仔口」,其實所謂的「店仔口」並非含蓋整個白河鎮,它指現在的白河里和永安里而已,之所以稱之為「店仔口」,林春水先生在《白河鎮志》有一段詳細的說明,他說:
「乾隆年間,始有一吳姓者,結一草廬於現在之西勢街路北道傍(中正路)以賣涼水茶點,為往來行人之休憩所,所謂店仔口者,即係指此草廬之門口也,故此草廬即為店仔口街成因之店仔。」
「當此店仔口街之店仔尚未結廬之前,即有一繁榮一時之下茄苳街(台南縣後壁鄉下茄苳),……為當時之唯一商業中心,而此間之農產、山產,悉盡挑來此銷售,且日用雜物亦須到此購買,故此間之往來日極頻繁,是以引起吳姓者結廬於必經之路口,是廬之成也,即為往來行人息肩休憩之所,每逢山產之出,從山地挑運來此,無人不放下擔子於此店仔口,飲涼拭汗以漸休息。是時之下茄苳不但是此間之產物必須運往該地銷售,而遠自樸仔腳(嘉義縣朴子)、新營、鹽水港一帶之商販,亦必須來此採辦。……而每逢貨少,或市價騰漲之際,諸販子皆爭先恐後趕來此店仔口採購。」
由於可知,白河從清季開始已儼然為台南縣的商業重鎮,經濟發達,居民豐衣足食,是鄰近鄉鎮盜賊搶奪的主要目標之一,為了未雨籌繆,有效防範,「各部落皆有高墻固壘自鞏自衛,防備盜匪之擾亂」。
經濟繁榮,免不了會產生幾位大財主,陳向義是店仔口富翁中的大富翁,是當年土豪中的首腦人物。陳向義有錢有勢,又有一顆任俠之心,平素濟弱扶貧,深得店仔口人的愛戴,聲名遠播至嘉義、台南一帶。日本人據台後,店仔口支署,想藉其聲望幫忙實行各項措施,授與他官職,但陳向義不願被收賣,拒絕上任,也不到店仔口支署報到。
一九○一年五月,陳向義的部屬因案被日警押走,為了保釋他們,陳向義硬著頭皮前往支署請求網開一面,釋放人犯,卻被日警所拒。試想一個曾在店仔口叱吒風雲的頭號人物,如今落得理外不是人,連面子都不給,憤憤難平。當晚立即召集曾是抗日分子的好朋友共商大局。
店仔口與嘉義縣大埔毗鄰,這裡山脈相連,蕃仔山、金山,清季有盜賊,日據有抗日義民,可說是清廷與日人最頭疼之地。陳向義當年是店仔口土豪之首,現又是鉅富,與抗日分子一鼻孔出氣,互通信息。這些朋友聽說陳向義有難,當然義不容詞拔刀相助。當晚的決議是這樣:
一、利用日警押送人犯到法院的途中,搶回人犯。
二、如果沒成功,乾脆聯絡大批義軍,直搗黃龍,殺他個片甲不留,為被抓的人犯討回公道。
結果:搶奪人犯計劃失敗,陳向義立即聯絡各義軍首領,召集兵馬,以黃茂松、翁德清為首,襲擊店仔口辦務支署洩恨。聽說支援的義軍,包括已歸順的阮振、林添丁及黃國鎮,兵馬總數約有三百多人。
陳向義的佈署行動,情報早傳到店仔口辦務支署,於是加強戒備,並調集鄰近警力支援,佈下天羅地網,靜待甕中捉鱉。陳向義一干人馬,亦得知日方的詭計,緊急煞車,另謀對策。經溝通協調,得到的答案是:此番襲擊,最大目的乃是找日本人洩恨,既然此處不行,轉移陣地到守備較鬆散的樸仔腳辦務支署。
一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三百多名義軍胸前及臂上掛上紅布,在黃茂松等人的帶領下,天未亮就往樸仔腳庄的郊區空地集結。兵分三路,一聲令下,攻進樸仔腳支廳、官員宿舍和郵局,日本在睡夢中,被突如其來的義軍攻入,狠狽之狀可想而知,只要是駐在樸仔腳的,不管是軍警、醫生、生意人、女人、小孩,全被斬殺。
樸仔腳的居民不明究理,驚嚇萬分,義軍在大街對著居民說:
「我們是為了屠殺蕃仔(日本人)而來,絕不會加害各位,請放心,請放心開門做生意吧!如能提供線索,讓我們順利捉到日本人,有賞!」
由於義軍紀律森嚴,一絲一毫都不亂拿,拿物品定付錢,故博得當地居民的信賴,並協助幫忙捉拿躲藏的日本人。
一直到下午四點鐘左右,從嘉義趕來的日本援軍才進入樸仔腳,封鎖現場,與義軍展開街頭戰,一小時後,義軍才撤退。
據日方統計,此次的義軍突擊戰,計有支廳長、公醫等十一名被殺,官員宿舍、郵局的財務被搶奪一空。
樸仔事件給予日本人很大的衝擊,經調查,事件起因主腦人物為陳向義,而真正參與活動的,卻是那些已歸順日方大頭目的部屬,此事件讓兒玉總督再度狠下心,決定出兵掃蕩山岳地帶的抗日軍:
一、山地:鎖定目標,從蕃仔山到溫水溪一帶的山地,只要發現義軍蹤跡,恪殺勿論。
二、平地:出動守備隊及警察隊,緝拿主嫌犯陳向義。
第二天,平地的陳向義,就被日警擊斃,同時也打死了很多有力的抗日份子。
一九○一年十二月三日,拂曉,山區的黃國鎮早就撤離,因此當日軍警到達時,人去樓空,幾經地毯式的搜索,依然不見人影,但日本人並不甘休退兵,司令部進駐焦吧哖,遣派各分隊進入抗日軍佔領的據點守株待免,並下達恪殺令,只要見到抗日份子,不管任何人,一律恪殺,務求趕盡殺絕。此緊迫盯人的行動,一直持續到一九○二年的四月,蕃仔山到溫水溪一帶的山區地帶的抗日軍,幾乎瓦解。
一九○二年四月十五日,日軍出動大軍,包圍店仔口,緝拿抗日軍之一的大頭目阮振,阮振率領同志拒捕,終被擒處死。
一九○三年三月,黃國鎮眼看日軍緊追不捨,只好拋棄妻子兒女,浪跡天涯,在一次日軍與抗日軍的對峙戰中,在一堆抗日軍的屍體中,竟然發現黃國鎮的遺體。至於黃國鎮的親人呢?聽說黃國鎮的父親也是被日軍擊斃的,其妻帶著二位幼兒逃難途中,又產下一個女兒,為怕嬰兒的哭聲,引來日軍警,只得含淚將嬰兒活埋。
至此,由陳向義所引起的樸仔腳事件終告一段落,也澈底解決阮振、黃國鎮,假歸順,真抗日的障礙法。南部的抗日活動,真正被剷平,日人不知該感謝陳向義,或是該將陳向義碎屍萬段,因為沒有陳向義的報復行為,也許不會導致樸仔腳事件,日人也不會死傷這麼多,阮振、黃國鎮的命運可能也會有另層的改變。
至於陳向義給後人的評定是民族意識引發的抗日行動,或是純屬個人的抗日行為?我們只能這麼說,他不是抗日英雄,而是抗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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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李阿齊/一九一三年六月的關帝廟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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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李阿齊/一九一三年六月的關帝廟起義
羅福星的抗日活動,牽引李阿齊的關帝廟起義。
處決羅福星烈士的台北監獄絞台。
⊙時代背景
王詩琅先生在《台灣抗日運動的新探討》一文,將台灣抗日運動分為二大時期: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戰爭起到一九一五年西來庵事件止的武力抗爭時期;以及從武力抗爭期的未期起,台灣受到受到歐美民主自由、民族自決衝擊後,許多知識份子以文化、啟蒙、政治等多樣化而非武力抗爭時期,這一期延續到一九三七年蘆溝橋事件暴發為止。
武力抗爭期又分為三皆段:
1、一八九五年滿清割台,台灣官民自主性的成立「台灣民主國」,一直到台灣民主國的潰亡,日人順利佔領台灣為止,時間僅區區幾個月而已。
2、一八九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日軍順利進駐台南府城,表面上台灣已正式落入日人統治,但有眾多義士在強烈民族意識的牽引下,召集同志,以游擊戰的形態,襲擊日人官署,讓日軍警防不勝防,疲以奔命。總督府祭出各種計謀,包括「六三法」、「匪徒刑罰令」、「土匪招降策」……,軟硬兼施。據傳,此階段被殺的義軍、百姓,光是有記錄可查者,超過一萬名以上。
3、台灣人民繼續不斷地抗日,而中國大陸則在孫中山先生的帶領下,推翻滿清建立民國。辛亥革命前後,有為數不少的台灣義士,潛回大陸參與反清活動,台灣的志士間接受到這股勝利的鼓舞,再次點燃抗日火花,暴發十二次的抗日起義事件。它們分別為:一九○一年十一月蔡清琳領導的北埔起義;一九一二年三月劉乾領導的林圯埔起義;一九一二年六月黃朝領導的土庫起義;一九一三年羅福星領導的苗栗起義;一九一三年六月李阿齊領導的關廟起義;一九一三年十二月賴來領導的東勢角起義;一九一四年二月沈阿榮領導的南投起義;一九一四年四月張火爐領導的大甲、大湖起義;一九一四年五月羅臭頭領導的六甲起義;一九一五年二月林老才領導下的太平莊起義;一九一五年二、三月間楊臨領導的新莊起義;一九一五年四月余清芳領導的焦吧哖起義。
十二件起義,台南縣佔了三件,此三件中的李阿齊關廟事件,被歸入「受辛亥革命起義」影響的起義事件。
⊙主角人物李阿齊
李阿齊,又名阿良,台南廳關帝廟庄人士,其父李達,於一八九五年十月,日軍南進佔領台南城期間,不甘心做日本人,憤而投身參加抗日義勇軍的行列,為一方之首領。不久,李達被日軍槍砲擊斃,當時李阿齊年幼,無力為父報仇,但日軍殺父陰影,時時浮現眼前,誓滅日人。及長,游走四方,結納同志,為報父仇作準備。
同一時間,在苗栗地區,出現以「恢復台灣,鞏固中華」為目標的抗日團體,領導者為羅福星,他以「華民會」、「三點會」、「同盟會」、「革命會」等名義秘密發展組織。羅福星革命宗旨純為孫中山先生國民革命的延續,尤其他的《大革命宣言》寫得鏗鏘有力,句句直搗當前社會病態,寫出日人統治台灣十幾年來,台灣人民的感受,頗得眾多有志之士贊同,他說:
「日本滅我台灣於茲十有九年,而人民受害已非淺鮮,比如今日剝我皮膚,四、五年後削我骨肉,八、九年後必吸我骨髓矣!」
「哀哉我台民!概自日本亡我台灣,奪我財產,絕我生命,日本苛政無所不用其極,豈有諸君甘心長受此苛政之下乎?」
「凡人民之產業,均為官吏所強奪,民不得生存於社會。賦課失之重,民則收支不能相抵,生活旋趨於窮困。」
「最可惡者,莫過於地方警察官也。彼等在保甲費、警察費、莊丁費等等名義下,由民間徵收金錢以肥私囊。彼等之淫威,如狼似虎,實為村中之王。」
「特務刑事之橫行,亦不忍卒睹,且不忍聞。彼等藉口搜查間諜,時到民間威嚇,詐取愚民,視賄賂之多寡,不問罪之有無,或拘或放,無辜之民,無由申訴慘狀冤情者,不勝枚舉。」
關廟事件的李阿齊雖沒直接參與羅福星的抗日組織,卻受了羅福星的感召,誓言「驅逐日本人,光復台灣」為已任,因此當日本人逮捕到李阿齊時,臨時法院則將其歸入羅福星之案來審理。理由:李阿齊的革命,係贊同羅福星革命黨之主張。
⊙李阿齊的抗日行動
民國二年,李阿齊挾著辛亥革命成功,滿清帝制被推翻之遺威,到處宣傳:「我國大陸已被孫中山先推翻,現已派羅福星來台領導革命,不數日,全島即將響應,一舉將日人驅逐,光復台灣。」當年六月,李阿齊認識住在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經營麵類製造的吳水龍,二人約定在台南廳大目降支廳崗仔林警察派出所轄內茅草山見面,李將革命計劃與行動告訴吳水龍:「為響應全島的革命運動,我計畫先襲擊關帝廟,進攻台南,將日人驅逐出境。」吳深表贊同,願加入為黨員,共同起事,為此千秋大業奮鬥,臨行,李賦予吳水龍招募黨員之大任。
吳水龍回到家,即刻找上同是五甲庄的黃管,跟他說如此,黃管欣然答應,再由黃管拉攏隔壁鄰居,平素常相往來的好朋友:黃人物、黃天坤、劉生烈、林棟、鄭生、黃東、劉南等七位。
七月初,一干人在庄內的公共墓地商談,李阿齊說:
「日人佔領台灣,戕害同胞,我父親也無辜地遭日人殺害。為了國家,為了台灣,也為了替我父親報仇,這幾年,我一直奔走於蕃界,招募有志之士,已得同志有二、三千人之多。如今中國革命成功,近日革命軍將乘勝來台攻擊日人,將其驅逐出境,恢復我台灣。現北部如火如荼紛紛起義,日人被抗日軍搞得焦頭爛耳,無暇顧及南部,這正是我們出擊的好時機。」
李阿齊除滔滔不絕述說革命的理由外,又以迷信、神話來加深黨員的信心,他說,山中有一位神童,能知吉凶禍福,曾指點山中有清水、鹽水兩泉,革命一暴發,得以簡易炊煮,不會斷炊。又說,有一旌旗橫臥於山中,設若同志能協心祈禱,這面旌旗豎立的那一天,即為起兵最好的時機。
最後,李阿齊又再三強調,只要參與革命,將來都是開國功臣,定能得一官半職。
在國仇家恨、功勳名利、迷信神話等多層的驅使下,李阿齊先將「十二字仔牌」排在地上,說明攻擊順序與方法,接著和九位五甲庄義士共同協議,訂下起義計劃:
預定農曆十月中旬起義(民間傳說李阿齊的起義日有二種版本,十月十四日和十月二十四日),李阿齊自山中率領同志二、三千人,由崎頂庄、五甲庄、經由關帝廟庄,進攻台南;所有同志在觀音山集合;劉生烈等在大潭山任響導,俟李阿齊所率領的二、三位同志來會後,才一起殺出平地;舉事時,為避免注意,偽裝成庄稼漢,手持糞箕、鐵鍬,黨員皆剃髮,僅留中間一圓型頭髮(俗稱「罌粟頭)為誌。
不料事機敗露,日警在同年六月間,得到情報,謂五甲地區有部份居民剃相同髮型者,又傳出諸多神話,料定其中必有詐,經證實有判亂之嫌,故九義士未起義前就一一為日警逮捕,僅李阿齊逃匿無蹤。
九義士補,李阿齊最初匿藏在山中,終躲不過日軍警的緝捕。繼解苗栗支廳,民國二年十二月,台灣總督府在苗栗設臨時法庭,集中審判。
日方將李阿齊的台南關帝廟事件與羅福星革命事件、新竹大湖事件、南投事件、台中東勢角事件等五起事件,併為同以羅福星為首的反日大革命。全部被告有九百二十一人,羅福星等二十名被判死刑,二百八十五名被判有期徒刑,四名行政處分,三十四名無罪,其餘五百七十八名在檢察庭時受不起訴處分。
關帝廟事件,首領李阿齊被判死刑;吳水龍、黃管等二名被判有期徒刑六年;黃人物、林棟、劉南、劉生烈、鄭生、黃天坤、黃東等六名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關帝廟事件判決結果
擷錄有關台南廳關帝廟李阿齊案之判決主文:
被判決人員名冊
姓 名 年 齡 職 業 住 址
黃 管 二十六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八三號
黃 天 坤 二十一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七六號
劉 生 烈 二十六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六○號
林 棟 二十四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五一八號
黃 東 二十四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九一號
吳 水 龍 三十歲 麵類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八三○號
鄭 生 二十二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九四號
劉 南 二十四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六一號
黃 人 物 二十四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七○號
黃 人 物 二十四歲 農 台南廳外新豐里五甲庄四七○號
主文
被告:吳水龍、黃管等兩名,各處有期徒刑六年。
被告:黃人物、劉南、鄭生、黃東、林棟、劉生烈、黃天坤等七名,各處有期徒刑五年
事實及理由
被告吳水龍,於大正二年六月間,在台南廳大目降支廳岡仔林派出所管轄內茅草山,邂逅李阿齊(住所不詳,別名:阿良),由該人聞得:「余父名曰李達,曾當土匪被日本人殺害,為雪恨復仇,企劃於頂山地方糾合同志,襲擊關帝廟及台南,並且殺戮日本人」等語,深表贊同,歸自居後,將上情告知被告黃管,且商議共謀募集同志;且由兩人勸誘被告黃人物、劉南、鄭生、林棟、劉生烈、黃天坤等。嗣於該年七月初旬間,李阿齊曾至黃管宅。並於是日午後八時,陪伴被告一同在公共墓地會合;經由李阿齊指示暴舉之動機及計畫,並擬定今年農曆十月間起事,由五甲起兵,經關帝廟、襲擊台南,殺戮日本人;同時黨員皆須剃去周邊頭髮,獨中長留髮作一圓形,以為相認之標識;為躲避他人之注目,舉事之際希攜持糞箕與鋤器赴指定場所集合等,而被告一同均贊同糾合加盟。以上事實係依據司法警察官之調查書作成。被告吳水龍,在調查記錄,載有:「本年農曆五月初旬間,自南庄歸途,在大目降支廳崗仔林派出所管轄內茅草山,邂逅李阿齊;於此處由該人聞得:『余父李達曾投入土匪群,為日本人所殺害,正計畫復仇,已在內山方面糾合同志,並擁有數百人,擬定於本年農曆十月間,下山發起暴動,殺戮日本人,因此希托渠招募部下。』等語而承受之。嗣後於農曆六月初,在被告黃人物宅,再會李阿齊時,將其伴歸自宅住宿;翌日午後三時,會同被告黃管、林棟、黃人物、黃天坤等,與李阿齊正在密談關於暴動之事時,由於聽聞警官經過此地,轉而聚集在庄內公共墓地,斯時被告劉南等亦來此;李阿齊遂將十二字仔牌排列於地上,說明攻擊之順序、方法等;且表示擬定於農曆十月間,自崎頂庄、五甲庄舉事,經關帝廟,襲擊台南;屆時,各自攜持糞箕與鋤器假裝良民,集合於觀音山,標識為剃去周邊頭髮,獨留中央留髮作一圓形等,而齊贊同之。」等語供述。
被告黃管,在調查記錄,載有:「農曆五月初間,晚餐後喂牛吃草,正要休息之際,被告黃水龍、告以若加入糾合土匪,募集多數之黨員,則後日給與相當之官職,受勸誘後,轉而勸誘被告黃人物、黃天坤、劉生烈、林棟、鄭生等;嗣後經約十四、五日,聞知李阿齊住宿於黃水龍宅,通知一同會合於公共墓地,經由李阿齊說明暴動之主旨與目的,以及襲擊之順序方法與黨員之標識等,而黃水龍、黃人物、林棟、黃東、劉生烈,黃天坤、劉南,及余等,均贊同李阿齊之計畫承擔之。」等語之供述。
被告鄭生,在調查記錄,載有:「余與李阿齊初次會面,係於本年農曆五月間;嗣後經約十日,受被告黃管誘至公共墓地,自黃昏時迄夜半間,參與商談關於暴動事宜,是時列席者,有余及黃天坤、劉生烈、林棟、黃人物、黃管、黃東、劉南等。」等語之供述。
被告劉生烈,在調查書記錄,載有:「農曆五月間,聞知被告黃管陪伴李阿良赴公共墓地,余亦赴該處會合。在場列席者,有林棟、黃天坤、劉生烈、黃管、黃人物及余等;且約定於農曆十月二十四日前後,阿良自山中率同二、三千人,依順序襲擊五甲、關帝廟、臺南等,戮殺日本人,準此余等則集合於大潭山為嚮導。」等語之供述。
被告黃人物,在調查書記錄,載有:「農曆五月底,晚餐後,由黃管招至其宅,與阿良面會,是時因有顧忌,他以商談為由,被帶赴庄內公共墓地,由阿良詳細說明暴舉之計畫方法等,且要求加盟。」等語之供述。
被告黃天坤、林棟、黃東、劉南等,在各調查記錄,均載有與上記黃人物相同趣旨之供述記載。
臺南地方法院檢察官對於被告黃管、黃人物、劉南、鄭生,黃東、林棟、劉生烈、黃天坤等之各搜查記錄,載有均與對警察官之供述記載相同之供述。
綜合以上各證據,業已充分。
依照法律,被告九名之所為,均相當於罪徒刑罰令第一條之罪,但均係屬隨從附和者,故應依據該條第三號處斷;惟依據刑法施行法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條,及舊刑法第十七條第二項,第二十二條第二項,應於九年以上一十五年以下徒刑範圍內處斷,惟所犯情狀可憫,故依據刑法第六十七條、第七十一條、第六十八條第三號,應減輕刑期範圍內裁量處斷。依此,判決如主文。
⊙結語
探究李阿齊關帝廟事件起因、方法為:
1、起因:純屬為其父李達報仇雪恨所引發的一種「報復行為」。
2、方法:起義、革命必須有堂皇的理由,才能招募到黨員或同志,李阿齊得知辛亥武昌起義成功,順利推翻滿清,建立中華民國,此舉鼓舞並增強李阿齊抗日的信心;以神話、迷信來蠱惑老百姓;謊稱在蕃界已招募到二、三千位抗日義勇軍;革命成功後,將封以高官來引誘參與革命的同志。
宋朝未年,一代墨蘭宗師鄭所南,是一位剛直耿介的讀書人,宋室滅亡後,不願意北面服伺元朝,隱居江湖,畫蘭自我消遣,別號「意翁」,他的蘭花畫作都是沒畫土的「露根蘭」,好事者問他明原委,他說:「土已經被蕃人奪走了,那裡有土石呢?」台灣在異族統治下,猶如寄人籬下,像極鄭所南無土無根的蘭花,每位有血性的台灣人,皆想恢復台灣以往的尊嚴,因此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名利引誘,都能招募到一批抗日義勇軍。李阿齊就是以民族大義,搭配迷信和利誘,招募到吳水龍等九名黨員,惜敗在黨員必須留「罌粟頭」為標幟,露出痕跡,殊誠可惜。
設若,起義當天,李阿齊謊稱要率領二、三千名義軍與吳水龍這一票人馬會合,如吳水龍等「等無人」,不知李阿齊要如何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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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羅臭頭/一九一四年五月的六甲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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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羅臭頭/一九一四年五月的六甲起義
⊙緣起
羅臭頭,嘉義廳店仔口支廳南勢庄(今嘉義縣義竹鄉南竹村)人,略識文字,通日語,自幼喜中國功夫,家有薄產,喜結交朋友,又好打不平,不數年,將家產盡散,但他依舊「你兄我弟」的遊走江湖。也因這個豪爽個性,讓羅臭頭儼然成為當地的領導人物,庄內如果有任何事故,羅臭頭定挺身而出。
據《台灣匪誌》云:「臭頭姦污庄中一少女,女家將訟諸官,曾有人居中調停,乃盡括家產賠謝以息事。」是不是因為這樣,店仔口支廳的警察大人,三天、二天派人騷擾,欲加以行政戒告,逼得羅臭頭帶著妻子藏匿在六甲支廳烏山中,靠打獵為生。關於此段記載,有人說,按照羅臭頭的為人,以及平素在村里受到庄民尊重的狀況來研判,應有誤。但為何故,日警三番五次找其麻煩,那就不得而知。
藏匿山中,並非羅臭頭本意,完全是日警所逼,由此,心生憤憤難平之怨,這一年正好是一九一四年,羅福星受刑之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羅臭頭受了羅福星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影響,世界觀油然而生,他痛恨異族統治,一心想將日人驅逐出境,說好聽一點是:做一個有尊嚴的台灣人,為羅福星報仇;如以私人立場來論:「報一個田嬰仔怨」(如沒有日警的騷擾,他倆夫婦不會躲躲藏藏,藏到深山裡去)。因此到處遊說,招集同好,在此期間,認識住在大坵園庄中坑人陳條榮。陳條榮是位性情中人,嫉惡如仇,對日人統治台灣之情事亦深惡痛絕,因而二人一拍即合,約定如有機會,一同起義。
民國三年四月間,羅臭頭搬家搬到南勢庄後山中,自已建了一棟小木屋,夫妻倆,深居簡出,修行禮佛以為掩護,誦經之餘,略覽並手抄中國歷代兵法,充實自已,也為將來起義時之所需,此期間又募得同志數百人。
話說有一位服務於六甲支廳的日人巡查大谷,脾氣粗暴倔強,仗勢欺人,淩侮台人,當地人敢怒不敢言。有一天,酒後亂性,以木屐擊傷當地壯丁團的團長毛金元,毛非省油的燈,加上身份特殊,日警局為息事寧人,也為了表面功夫,將大谷下放到大坵園警察派出所。有句俗諺說得好,「台灣豬,牽到北京,也是豬」,遷調到大坵園警察派出所的大谷,個性依然如此,作威作福,漁肉庄民,庄民恨之入骨。
有一天,大谷有事外出,請在派出所打雜的李岑幫忙看管他所飼養的家畜。昔日山區,老鷹多,李岑稍微不留意,大谷的一隻母雞,被老鷹掠走。李岑自認倒霉,回家抓一隻又大又重的母雞來賠償。但大谷毫不領情,露出猙獰嘴臉,對著李岑拳打腳踢,李岑忍氣吞聲,再三賠不是,大谷不但不心軟,反而變本加厲,緊拉著李岑的長辮子「繞金龜磨」,直到辮子斷了才鬆手。手是放了,但大谷的嘴吧還沒停口,最難聽的「國罵」全出籠。
⊙起義
李岑回家後,將發生之事,及所受的委曲全悉告訴其弟李獅,李獅大怒,痛斥大谷之殘暴,誓為其兄報仇,乃相邀往見羅臭頭。
前曾述說羅臭頭逃到烏山隱居,又遷移到南勢庄後山中,建鸞堂,招引信徒,藉此招兵買馬,乘機擴展他抗日陣容,俟時機差不多,人馬已足,帶領所有人員移師大坵園派出所轄區的長坑紮營「候時機」。這時忽見李岑兄弟來依,如虎添翼,即刻擬定作戰計劃,首派陳條榮、李岑、李獅等三人,速速連絡各庄抗日義士響應附和;又派人至六甲購買五色布,剪裁旗幟。
作戰須有槍械,這是羅臭頭最欠缺的,因此決定在起義前,先完成二椿大事:
1、既省錢,又能削減日軍警士氣者,莫過於到各派出所搶奪銃器。
2、民間習俗,部隊出師前,一定要豎旗,豎旗須「祭旗」,祭旗最好要「見紅」,聽說這樣才能出師大捷。既然要祭旗,目前最好的人選是大谷,殺大谷一則祭旗,二則為李岑兄弟報仇。
「跋杯」請教神明,神明指示:農曆七月起義,先生擒大谷祭旗,再攻入六甲支廳。
立好旗幟,五色鮮豔旗幟在山中飄揚,無疑宣佈抗日部隊的成立,也告訴四眾這兒在招兵買馬,歡迎有志之士踴躍響應,不數日,鄰近庄頭的壯丁來歸者無數,齊聲共推羅臭頭為元帥。
羅臭頭被推舉為元帥後,認為元帥身份不夠響亮,因而借神意宣告,由「元帥」換身為「台灣皇帝」。台灣省文獻委員會編著的《雲林、六甲等抗日事件關係檔案》記載:「據日本人的報告:『羅臭頭糾集同類之勸誘方法,係藉宣告神示:羅臭頭得神宣示,近日可為台灣皇帝,更得玉皇上帝詔降,任羅君為都書境楯將軍,天下任何國家均可即位為國王云;更稱若自今為其部下,則後日能任為相等之官吏等等。』」「其妻羅陳氏好亦供云:『吾夫羅臭頭,為何動機思考作台灣皇帝,吾亦不十分瞭解。……吾雖未知吾夫抱負如何思想,但由其表情與行動,思料其動機係擬作皇帝。吾夫似乎認為既受神宣,若日本人實際離台,則可能作皇帝,君亦認為若是仰神庇護,則可能達願望,吾夫部下亦如同樣想法。』」羅臭頭封其妻為國婦,長子庸憨,改立次子為太子,其妻之兄為國舅,皆著代表身分的服飾。
五月五日,羅臭頭派出一小隊同志,攻擊店仔口支廳(有說是大埔派出所),奪得村田式長槍二挺、子彈數十發。警局槍械被奪,驚動附近派出所,又值羅福星事件不久,日軍警的緊張情緒,還沒完全鬆懈下來,搜緝更嚴密,絲毫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羅臭頭等共議,起義之事決不能遲緩,先下手為強,提前在五月七日夜起義。
集合好隊伍,一同插血為盟,接著羅臭頭發佈作戰命令,頓時五色旗以及部隊前進殺殺聲,震撼整個大坵地區。第一站,當然是攻進大坵園派出所生擒大谷巡查,結果大谷不在,義民將派出所內的槍械搜括完後,過嶺頂至匏仔寮休息吃中餐,再攻到王爺宮派出所,照樣撲個空,找不到大谷,依他們判斷,大概日警已聽到風聲,調集附近派出所警力於六甲支廳。羅臭頭心想:既然全部在六甲支廳,乾脆殺到那兒,省得麻煩。
毫無吹灰之力就攻克兩處派出所,羅臭頭率領的義軍,信心十足,情緒高昂,鬥志十足,直撲六甲支廳而去。沿途庄民見狀,各持棒棍,紛紛加入,呼嘯助威。到了王爺宮造林地附近,遭遇六甲支廳派出的偵察隊,雙方各尋定點,羅臭頭射出第一發子彈,就擊中偵查隊長野口的大腿,野口血流如注,其餘日警一窩蜂圍靠過去,將野口抬至六甲支廳,因流血過多,不治死亡。
羅臭頭得知偵察隊長死亡的消息後,料六甲支廳一定層層防守,守株待免,等候他們的來臨,因此下令先行退回山中,從長計議。
六甲支廳長親眼目睹同袍的犧牲,為了報仇,馬上編成一支驍勇的警察討伐隊,並徵調附近壯丁團,將整個長坑重重圍住。羅臭頭指揮同志,四面迎敵,雖有高昂的士氣,終拚不過日警精湛的火力,逼得羅臭頭率眾退入三腳方面森林谿谷間,圍攻數天,日警一直捕捉不到羅臭頭等重要幹部。
日警一天抓不到羅臭頭等重要幹部,一天心就不安,上頭急如星火,非得快速結案不可。在此情況之下,日人耍出慣用技倆:
1、清庄:附近各部落無一倖免,搞得庄民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據傳曾一度捉到李獅,但又被逃脫。
2、放火:由於日警圍捕行動嚴密,羅臭頭等一干人馬不得不移往地勢險要又隱密的「甕仔山」。日人搜捕不著,乾脆放火燒山,學學當年晉文公重耳,放火燒綿山,企圖逼出介之推一樣,結局是:沒效,仍然找不到羅臭頭等人。
3、懷柔:煩請大客庄(台南縣東山鄉)士紳出面勸降,羅臭頭的脾氣正如他的名號,「臭」脾氣,「臭」到底,不願做位沒尊嚴、沒血性的台灣人,眾人皆主張:縱然戰到一兵一卒也不投降。
日本見所有計謀無效,遂日夜繼續猛攻,採「彈雨」戰勢,羅臭頭的抗日軍死傷無數,七名主要幹部先後陣亡,羅臭頭見大勢已去,皆同諸多戰友自戕以殉。其他被日警逮捕者百餘名。
民國四年二月十二日,日政府發表「六甲事件」的宣判:
被判死刑有八名,無期徒刑四名,有期徒刑十名,行政處分十五名,另有六十八名無罪釋放。
⊙結論
羅臭頭今嘉義縣義竹鄉南竹村人,如由現前的行政區的劃分來看,好像非台南縣人,其實從廣義的台南縣來說,嘉義縣、台南市有諸多村落,以前曾是廣義台南縣的一環,也許可先來瞧瞧離我們最近一點的行政區域調整來印證: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日本投降,台灣光復。十一月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設台南州接管委員會,接收原台南州政權。嗣將台南州轄之台南、嘉義二市改設為省轄市,其餘十郡六十五街庄編為台南縣。三十五年一月七日成立台南縣政府,改郡為區,改街庄為鄉鎮。繼復將水上、太保二鄉劃歸嘉義市,安順鄉編入台南市,並增設林內、麥寮、褒忠、東勢四鄉,復將原阿里山番界改設吳鳳鄉。至此,全縣計轄十區,十五鎮,五十二鄉,一一六六村里,一五六四九鄰。同年四月九日,縣治即由台南遷移新營現址。」
「民國三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重劃行政區域後,台南縣僅轄原新營、新化、新豐、北門、曾文等五區,計七鎮,二十三鄉,四九九村里,六九○一鄰。原有區署全部裁撤,縣治仍設於新營鎮。」
由上述二段抄錄《台南縣志》的記載來看,羅臭頭應可視為台南縣的抗日人物。
在日人統治期間,日人以以勝利者姿態,恣意欺壓台灣人民,終釀成民族意識的覺醒,羅臭頭、李阿齊等人的起義幾以此形態出現,雖然沒成功,但給予日本統治者,瞭解台灣人的韌性,也更加瞭解當一民族覺醒時,強烈的民族意識如長江、黃河的流水澎湃洶湧,一發不可收拾,難怪有人說:「羅臭頭的起義是承繼李阿齊革命,造就余清芳等焦吧哖事件的抗日人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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