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民生主義經濟型態的論辯:比較前面的問題,這原來應該是比較具體而不易混亂的問題。如今竟由於名詞的內涵在時代中有所改變,以及思想方法上的差異,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也形成了混淆的情形──然而究竟民生主義的經濟型態應與計畫經濟或自由經濟有怎樣的關係?以下,請由雙方面主張的論辯來瞭解。
〈1〉計畫經濟的主張:計畫經濟是和所謂統制經濟相似而常被人混用的。一般說來,廿七、八年時主張民生主義的經濟型態是計畫經濟的學者,以羅敦偉和任卓宣諸先生為主要,羅先生曾主張「白由主義的經濟建設方式,在中國次殖民地的國家,絕對不能實用」以及「人們的經濟自由是耍爭取的,可是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還是否定了人們的經濟自由。必須按照民生主義的方法去實際展開計畫經濟的建設。」︵註10︶抗戰前,羅先生曾為實業部擬訂四年實業計畫,也曾經首先發難,攻擊當時陳獨秀主張「中國必須先建立資本主義才能實現民生主義」的一篇演說。同時反對自由經濟觀念的有任卓宣先生和林桂圃先生等。來台後,羅先生和任先生曾再度的與在臺的新自由經濟主張者,展開這方面的論辯。
〈2〉自由經濟的主張:與前述計畫經濟主張同時,將民生主義解說為自由經濟的學者,以陳獨秀、胡秋原、鄭學稼諸先生為主要。陳先生以為「必先建立資本主義才能實現民生主義」。胡先生肯定「行民主之制」、「以自由經濟為主體,實行進步的社會政策」*鄭先生則肯定「在抗戰和建國中,中國所苦的是資本主義不發達,發展資本主義有益無害。」︵註11︶是以當時的處境為根據提出的。來臺後,則以旅美返國的何浩若先生在國防研究院講座主張「民生主義是自由經濟的理論,自由經濟是民生主義的實行」〈註12〉為主要的代表,是本省財經界和資本界輿論所追隨發揮的。何先生引用美國教授蓋格的理論,既用自由經濟當時在美國的民主表現來印證民生主義的方向又強調自由經濟和計畫經濟的關係,具備著民主集團和共產集團的對立性質。從而更加強了一般輿論界把民生主義視同自由經濟的觀念。
〈3〉計畫與自由的辯證發展:那麼兩方面的論辯,究竟應該如何處理?一般來說,自由經濟的說法,在民主與極權對立的關係中以及既得利益者傾向於自由經濟的情形下,它是在輿論上具有著佔優勢的地位。計畫經濟的說法,則除了在政治因素上稍能取得一些對於自由經濟採取干涉的態度外,它主要的是運用了關於辯證邏輯的觀念,由知識上反駁計畫經濟和自由經濟的絕對對立,強調民生主義中計畫的必要。兩者的論辯,自由經濟主張和計畫經濟的主張者,在現實的優勢下,比較起來自由經濟的主張,一面是不斷的乘勢擴張,另一方面則是不能不接受歐美自由經濟先進國中已傾向於計畫性的事實。計畫經濟的主張則在論辯中把握了現實及理論上「計畫」的必要,發展了其本身辯證的內容;提出「計晝的自由經濟」觀念來描述民生主義的經濟型態。羅敦偉先生所指「民生主義經濟,據我個人的研究,以為應該是「計畫的自由經濟」。因為這個計畫經濟與自由經濟辯證法的統一。‥‥」強調「強烈計畫前提的自由經濟」︵註13︶。任卓宣先生則以為「完全計畫則自由經濟便被摒棄,不完全計畫則自由經濟便被保存‥‥國父所主張的計畫經濟為不完全計畫‧‧強調「實業計畫中有承認個人企業之處‥‥這不就是自由經濟嗎?不過它已處於從屬地位了。」註14
綜合地說,關於兩種經濟型態的論辯,不論就現實或理論的觀點來看都是頗有意義的,只可惜在二分法和形式邏輯的侷限,以及個人既得利益的流行中,這種論辯,很難充分發揮原來辯證發展的深義。更何況,今天對於民生主義的研究,多數只著眼在狹隘的經濟範圍,於是關於民生主義經濟問題的論辯作用當然就越發顯得無力了。
註5:請有興趣者參看崔載陽著,國父思想的哲學體系。第四章,有單行本,亦見於「國父思想與近代學術」一書,頁八四三。正中書局五六年二版。
註6:有意者請參看羅剛著,三民主義的體系與原理。正中書局四三年初版。羅氏以民生釋義的肯定努力建構所謂三民主義的體系。結果確可見到所謂「學術上的體系」,但是,做為「主義」如何幫助人們將思想經過信仰而發生大力量──的意義卻似乎失去了?
註7:請有意者參看姜琦著,三民主義哲學,中央宜傳部三民主義叢書編纂委員會。三五年臺灣初版。
註8:有意者請參看任卓宣︵葉青︶著,三民主義概論,第一編三民主義底哲學基礎。頁七一~九七。
註9:引自崔載陽先生前揭書,頁八四六。
註10:引自羅敦偉著,五十年回憶錄,頁六二、一○六。 .
註11:前引自胡秋原著,一百三十年來中國思想史綱,頁一六一。後引自鄭學稼著,我的學徒生活。頁三五。 .
註12:引自何浩若著,民生主義與自由經濟。頁一七二。
註13:以上各段皆引自羅敦偉著,計畫的自由經濟,下冊,頁二四九。
註14:引自任卓宣著,國父底經濟學說。頁一四五~一四六、頁四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