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鴉片戰爭的時代意義
我們都知道,鴉片戰爭是令每一位中國人痛心的一段歷史;它的本質可分為兩方面:一方面是我國舊社會的結構和關係,遭遇到西方新社會挑戰時,難以適應的不幸序幕。另一方面則是西方所謂「先進國家」在十九世紀初葉完成工業革命後,其資本主義精神發展到帝國主義的現實表現。也可以說,它在中國是暴露了傳統文化的缺陷與危機;在西方則揭示了新教倫理趨向自私骯髒和不名譽的成長。合此兩方面,對於這一歷史事件,我們可以肯定的指出,由當時發生的各種事件到戰爭的發生,其實只是以「鴉片戰爭」為偶然因素而展開的;但是,時代的本質──巨變──卻是在整個客觀環境中真正形成歷史必然的因素。
以上,是我們對於這一歷史事件所做的整體和本質的回顧,這使我們能理解到,至今每個中國人感到的時代巨變與難以適應,根本上仍是鴉片戰爭當年,那種時代本質的發展。
其次,在上述抽象地認識了這整個歷史事件之後,下面讓我們來較具體地認知這個巨變中的重要部份──時代中支撐大局的角色──知識份子是如何地擔負起他們所面對的時代使命的?在人類的歷史裡,做為時代中流砥柱的知識份子,不論他們是處在傳統的古代或摩登的現代,不都永遠是國家與社會的命脈所繫?知識份子在艱難時局中的覺悟才是時代前途的真正寄託吧!所以,儘管在歷史悲劇中的知識份子總是常被責難的;也就是縱使蔣廷黻先生在其著作中對於當年先覺的知識份子頗有非議,以為「林則徐等不應畏於社會輿論的壓力」,指謫他們「缺乏獨立的大無畏的精神,以致使民族喪失了可以發展的寶貴光陰。」但是,我們仍要在此提出,在這個歷史悲劇中知識份子所能啟發於我們時代的兩種平凡而偉大的知識態度:
一、來自知識的苦心和責任感:林則徐可正是我們的代表,他在蔣廷黻的著作中被斥責是具有雙重人格,以致讓國家日趨衰弱的知識份子,但是我們卻以為林則徐所表現的,是另有一種積極的意義的;即,知識份子如何苦心孤詣地生活在社會責任與社會風氣的夾縫之間,並且如何在理想與現實的劇烈衝突之中一步一步地完成知識份子的時代使命?我們以為,他在這裡所表現的「來自知識的苦心和來自社會虔愛的責任」,應是值得我們後代知識份子所效法與學習的。
二、來自知識的毅力和決心:被遺忘的王鼎是我們的代表,他在那時表現了知識份子在國難中的毅力──當林則徐被褫奪職務時,不斷地在支持林則徐上表現了他的毅力,也表現了知識份子在認同於社會群體發展方向上的堅定而深摯的決心──犧牲了小我的寶貴生命,以追求自我理想的實現和群體生命的延續。我們以為,這種表現正是我們這一代知識份子所缺乏的綿長毅力和奉獻小我的決心,這也是值得我們這一代知識份子取法的平實態度。
最後,在分析了鴉片戰爭對於我們的時代意義以後,我們的結語是:當然,鴉片戰爭的歷史已然過去,但是,時代仍在巨變之中;我們知道,對於我們而言,今天有著更多更重要的事業等著我們,我們無暇駁斥英帝國主義史學家們,竟將「鴉片戰爭」改稱為「通商戰爭」的辯護,及藉口「報復」以掩飾其歷史罪惡的醜陋論點。但是,我們一定要記取歷史給我們的每一個教訓,培養我們所應有的「來自知識的責任」,「勇氣」,「苦心」和「決心」,我們也相信唯有深切地把握住這些歷史中最痛苦的與最深刻的部份,才能培養出知識份子所應有的卓絕精神,從而肩負起鴉片戰爭以來,在巨變時代裡,我們中國人所應該承擔起來的時代使命。
〈原稿曾刊出於師大公民訓育學會會刊,公民訓育,第九期〉
〈1977年元月出版〉
〈65.11〉
補注
此文是泥人三十年前舊作,今日讀來還不免想起當時的感慨;歲月易逝,母系已被取消,真是滄海桑田;然而,想想關於鴉片戰爭姚瑩在台灣擊敗英艦的事,倒是自己還可算有些長進──此記下,不改前貼舊文,此貼資料請讀者網友參考‧‧‧如果您有心,建議讀了下貼的拙文後,代為增補上文‧‧‧
勵志台灣大哀詞
三、清代要邊篇
婆娑台灣島福摩 原民漢胞隔土牛
雍乾以來沿舊制 禁眷禁渡流民夥
族緣地緣械鬥多 三年五年治難能
所幸文忠舉健儒… 治閩姚瑩勝英夷
奈何蒼天方聵聵 埋冤民人泣檻車
何以故 何以故 祖國積弱台地哭
泥土自註──
本篇前段,主要描述清代中葉,島嶼內社會的概況──土牛,始於明鄭時代,大行於清;是在原漢地界處,除了樹碑立禁令,明示雙方皆不許越界之外,並挖下深溝以隔離雙方的活動。希望借此減少可能 發生的種種衝突。作為一種保護政策,雖對弱勢者有保護作用;但是,強者並不因而自我約束。故問題仍層出不窮,頗令人遺憾。
清廷採取消極的治理政策,不僅對原漢關係採隔離方式,對移民則採禁眷禁渡的方式;不過,移民的漢族社會卻在前篇所提的「減賦」定制下,吸引了許多無眷的流民與偷渡人口;無眷無產的流民當然易於彼此發生衝突;加以,原本閩粵地方就多異姓或異族械鬥的問題,如今更有閩客相爭的問題,因而,島嶼社會中就有了所謂「三年一小亂,五年一大亂」的情況;清初以來,其最著名的先後有朱一貴、林爽文之起義,都曾使整個島嶼陷於危機之中;清廷雖隔海派軍征討,並不能輕易敉平亂事。
本篇後段,
所幸文忠舉健儒… 治閩姚瑩勝英夷
奈何蒼天方聵聵 埋冤民人泣檻車
何以故 何以故 祖國積弱台地哭
它是描述安徽健儒姚瑩在台故事;
文忠就是清代名臣林則徐;台灣以「三年一小亂,五年一大亂」,難治出名。姚氏當年曾出仕漳州龍溪,其地械鬥、仇殺、盜賊無虛日,官兵無如何;其履任後,嚴捕誅除強暴,聽斷勸諭,悉以至誠;每親臨四鄉,皆自出費用,即有圍捕,亦以身先;循行田野,親至各社,曉以大義,經其疆理,字其孤幼,暇則課農勸學,一時棄刃修和者七百餘社,漳人大悅。有「閩吏第一」之稱;
林則徐薦之於朝;姚瑩,為桐城派健者,平素慕賈誼與陽明之體用兼備,不為空談;學派大老方東樹推重之,稱「其齒少於余,而其才識與學之勝余,相去之遠,中間?若可容數十百人者。」;據稱,彼「甫弱冠,慨然有任天下之志。故人聚處,劇飲大醉,往往縱論歡呼,至於痛哭或發據為文章,雖未有設施,識者已知為天下材也。」;是與前述之行狀,確可沛然一貫,故作者稱之「健儒」也。
史實中,1821年,姚曾任葛瑪蘭廳通判,規劃宜蘭地區發展,有政聲;以丁艱而寓居;因林則徐之荐舉,在鴉片戰爭時代任「台灣兵備道」之職,當時治台,他極有政聲。看他在「台灣通史」的「外交志」裡防守台灣的事蹟:
「兵備道姚瑩具幹才,得民心。與總兵達洪阿註1共籌戰守之策,增鑄砲台,言海防,故英人不能得志。二十年夏五月,英艦窺鹿耳門,官兵擊之,詔以水師提督王得祿註2移駐台灣,協同剿辦。……姚瑩赴南北,集紳耆,練義勇,以其半任調遣,凡四萬七千一百有奇;而漢奸之來勾結者,輒捕斬之。故無內患。二十二年春正月,英艦數艘至大安港,遙見岸上兵民堵立,將駛去,突觸暗礁,開砲擊之,船破,獲英兵二十,印度兵百六十五,大砲二十門及鎮海、寧波營中之物。三月,英人調艦十九艘大舉來犯,並結海盜;又破之。詔晉姚瑩布政使銜,達洪阿提督銜。(八月)十四日,犯淡水,卻之。十八日,復窺雞籠。……英艦將入口,發炮中之,桅折,觸礁而沒;又獲英兵。九月復至,再破之;自是不敢窺台灣」
以上就是姚瑩勝英夷的史實。
奈何蒼天方聵聵 埋冤民人泣檻車
這是描述他竟被英人指為冒功,致使功在國家的姚瑩,在英國使臣的威壓下,逮送北京。當時我台灣人兵民曾洶湧抗議,共為之伸冤。 在「台灣通史」中所記載的情形如下:
「是秋江寧款成,換捕虜,而台灣所獲印度兵,已於五月奉旨處斬;唯以英兵歸之。英領事樸鼎查遂訐台灣鎮道妄殺遭難兵民;……欽差大臣耆英……劾姚、達罪;詔飭福建新督查奏,新督至台,查案卷所奏皆營廳及紳民稟報,無冒功事;然為款故,強令鎮道引誣,以謝英人。將逮至京,兵民洶洶罷市,台人乃訴其冤,……始知其枉」
這又是一段怎樣的哀詞。
可惜,我們台灣史中竟多不載,開台名臣多只見沈保禎、丁汝昌、劉銘傳而已;其實,姚瑩先生在桐城派中獨樹一幟,在台期間,踏勘南北,著作可觀,其破英船,被誣為冒功,而我們的「認識台灣」諸論述中就簡直不敢提及──真是如何可遺憾的史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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