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思想中

平等理論的試探

壹、引     言

平等一詞，在過去，只是愚人的幻想或者笨伯的妄念；在今天，卻由於整個人類已經不再能忍耐少數人的特權地位，平等就成了人在社會中被普遍承認的一種權利；尤其，對於日益開明和覺醒的知識份子而言，更是沒有不汪注重這個概念的。

以下，筆者的探討，就是基於那種知識份子對於「平等」問題的關懷，以剖析中國前代知識份子領袖──國父中山先生的思想為過程，來究索這個概念的內涵、外延以及發展。筆者所企冀的是：做為現代知識份子的我們，在經過本文的討論後，不僅能從而更進一步的體會到    國父思想的深邃，並且能深刻地由   國父對於平等觀念的把握裏，領梧到在平等的問題上，我們未來所應該共同奮鬥的方向和標的。     

至於，筆者撰述本文的方法，係以「務實」和「有用」為主要考慮。因而，本文對於歷史事實和 國父言論沒有偏倚，唯力將自己探究所得的觀點、真實地展現在人類的整個歷史背景之前。筆者以為，唯有如此，才能明晰而通達地表現出一個思想的偉大性質。也唯有如此，國父中山先生偉大的平等理論，才能給我們後起者以永續不絕的啟示。

本文的結構，為了使整個平等的概念，能在 國父思想中，顯出一個完整的脈絡，特將本文分成五部份：

  其一、平等的概說：概述平等在人類歷史中的特殊地位和意義。

 其二、平等的內涵：探索   國父對於平等概念的本身是如何把握的。

其三、平等的外延：試論   國父對於各種平等的主張。

其四、平等的發展：闡明   國父思想中平等概念，如何形成一種有力的思想。

其五、代    結    論：平等在   國父思想中的地位。

貳、平等的概說

 「平等」，做為一種較普及於人心的概念而言，是比一般所強調的「自由」，有著更悠久的歷史的。儘管，在今日，「自由」已常是被人們用來和「平等」相抗擷的概念。在古代的社會裏，「自由」卻一直都只是少數專制者的特殊權利和無知者的自足心態，和現代社會中的自由概念，有著根本不可相提並論的歧異；然而，對於「平等」而言，在古往今來的「平等」概念之間，卻始終都保持著極大的相通；不論是古代中國禮運大同觀念以下的歷史文化及社會的變革，或者是西方古希臘的土地改革者和基督教先驅的各先知以下的各種歷史〈註1〉，也都在在地顯示了「平等」這個概念．在人類歷史中的特殊地位。

同時，平等一詞，在以上不斷而緜延的特殊歷史表現之外，更存在著一種普遍的「平等」──所有的人類都有著求生存的意志。在這種普遍存在、天賦的民生要求上，前述古今中外的特殊歷史表現，也都不過是在這種「平等」的概念被社會忽視時才表現出來的。所以，「人類求生存」──這個國父民生哲學的關鍵語，在討論「平等」的時候是極為重要的起點。於是乃由對於「人類求生存」的分析，我們可以知道，平等的概念在事實上應該分成兩個層次，一種是生存需要的，一種是社會欲望的。前者是單就生存的意義而言──人在生存的基本需要上是平等的。後者是就一個「社會人」生活的意義而言──人在生活欲望獲得滿足的問題上是要求平等的。一般而言，兩者的關係，是以「需要」為基礎，「欲望」只是在需要物取得之後才有的發展;；因而，平等的意義，我們由此兩層次上來把握，我們就發現了，「平等」，乃是「人類求生存」時所形成的一種最平凡、也最偉大的要求。相形之下，「自由」就只是 一種「生活中的欲望」；是社會發展到了相當的狀態，才普遍在人類心目中形成的想法。並且，當我們由近代一自由」概念興起的種種事實而言：我們更能在近代「自由」概念的代表者──中產階級如何在大動亂裹結合了「平等」概念中的廣大力量，粉碎了舊日的社會架構進而形成今天這個進步的新社會的事實中〈註2〉，肯定出在現實的歷史裹，平等的概念所蘊含的力量，實在有著相當決定性的性質和意義。

叁、平等的內涵

 平等，究竟是怎樣一個概念？在一般的辭書裏，學者們大都把它解作「無差」或「相等」之類的相似詞就交代過去。對於有意把握國父思想中平等概念的我們，當然不會以那種輕忽而草率的敘述為已足；以下，即是筆者就讀書所得──儘管國父對於「平等」一詞的內涵，並不曾有過直接而具體的專論，然而，在國父全書中仍可以相當清晰的找出關於國父「平等」概念的種種──略分為六種性質來了解：

其一、平等的全面性：平等是講求處處「人人的平等」。不是部份的平等。所以 國父除千對於追求全面性平等的美國南北戰爭有著格外的欽敬外，並且對於非全面性平等的歐美民主政治表示：「英美立憲，富人享之、貧者無與」〈註3〉「近世各國所謂民權制度，往往為資產階級所專有，適成為壓迫平民之工具」〈註4〉「此法若行〈指平均地權〉 ，無論貧富，皆能享受幸福。」〈註5〉而提出其理想為「若國民黨之民權主義，則為一般人民所共有，非少數人所得而私也」〈註6〉

其二、平等的有限性：這是對於全面性的一個重要註腳，是為了實現全面性的平等，維持全面性的平等而特別提出的。所謂「唯求所以適合於現在中國革命之需要。蓋民國之民權，唯民國之國民乃能享之；必不經援民權於反對民國之人，使得藉以破壞民國」〈註7〉以及 國父之所以曾主張立「元勳公民」，給予「憲政未布之時期內有優先之選舉權」〈註8〉，都表現了此一有限性在國父平等概念之存在。

其三、平等的同類性：這是一個平等的全面性深深相關的性質。全面性，事實上是建立在同類性之上的;以今天的社會科學術語來解，這種同類性的平等，正是近代社會心理學上，所謂「認同感」或「歸屬感」的具體表現。

平等永遠都只存在於相當的認同感或歸屬感之上。關於這點，國父著作中似未見恰當的簡單例證，然而在關於「互助」和「五族一家」之類問題的討論裏，讀來我們就能領悟到這是在平等概念中存在著的真實性質。

其四、平等的從屬性：這是由平等問題往往不能孤立處理的事實上，顯現出的一種性質。由於這個特性，使得儘管「平等」是人類一個極有力的要求，但也常從屬於一些更重要的問題。像   國父在民國元年論及男女 平權所說：「男女平權，實屬天經地義，但現國勢危急，當先設法鞏固政 府。蓋有國家，不患無平權之一日，若有平權而無國家，雖平權將無所用 。」〈註9〉就顯示了民國元年的男女平等是有著從屬性的。

其五、平等的提升性：這是國父在中國這個專制環境中，經過了和苦難的中國一般民眾認同後，才形成的一個性質，這必是一個革命思想家才能具有這樣的肯定。是在一種「亟拯斯民於水火」的胸懷，加以「為四 萬萬同胞謀自由平等之幸福」的均富理想之下，形成的平等觀念。絕不是古代專制者之非認同於民眾的，而富有天下的平等觀念。它是以改善一般民眾生活的平等。

其六、平等的主動性：這既是在   國父的「革命民權」上，可以發現的一種性質，也是一個革命家才重視的性質。所以，這主動性，可以說是和前述的提升性有著極密切的關係，這由他所「凡真正反對帝國主義之個人及團體，均得享有一切權利」〈註10〉的主張中可以肯定，這也是在他遺囑中所謂「喚起民眾」的思想基礎。

肆、平等的外延

前段，已把平等的內涵做了一個相當的釐清工夫;然而:對於概念的了解僅是抽象的知悉內涵各性質是不夠的，必是對於概念取得具體的印象而知其著落，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有用的概念。所以，基於 國父在平等概念上之處理，討論平等的外延，以了解 國父思想中平等概念所著落的實際情況，是一個重要的部份。茲將國父在當時之社會環境和國家形勢下，所提示之各種平等，歸納四方面：

其一、民生方面：國父主張「建設之首要在民生」〈註11〉，因而民生方面之平等，在 國父思想中乃有特別的地位。而就民生方面，只要私產制猶存在，則當以具有提升性的經濟平等為民生力面之最重要目標。所以， 國父不但有「平均地權」、「節制資本」，更有「發達國家資本」的主張。

其二、民權方面：一般都以「政治上的立足點平等」，表達民主主義的平等，對於國父而言，那封是不足的，而由民權主義的平等是立在「政治和經濟兩個問題總是有連帶關係的」〈註12〉洞見上，來把握政治 上的平等。所以， 國父有「一種就是利己．．此種思想發達，則有聰明才力之人，專用彼之才能去奪取人家之利益‥．．．生出政治上之不平等」〈註13〉的剖析，而造出一種異於西方政治學理的「權能區分」觀念，藉以充份控制政治之發展,而防止政治上之不平等。

其三、民族方面：對此， 國父的平等觀念，除單純的可以用「國內各民族一律平等」、「國際地位平等」和「民族同化」來表達之外，並且也顧及到實際環境中某些少數民族的可能發展，所以他在民族方面也提到以各民族「自衛能力」〈註14〉為前提的「民族自決」，給國內各民族以民族間最高的平等權──獨立之可能。

其四、教育方面：教育是國家的百年大計，在世界人類的文化發達史中，始終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所， 國父有「建設一個新地方，首先 在辦教育」〈註15〉的看法，同時，基於民國時代的平等觀念，國父更肯定了「要辦普及教育」，「凡是在十歲以下底兒童，都要教育他們」〈註16〉，以及「自小長大成人國家都要有教養」〈註17〉，這是普及教育和成人教育的平等觀．然而，這些教育主張和其他國家學者主張比較，尚不見什麼突出，只有在國父的「教、養合一」觀念上，我們才能見到 國父對於平等觀念的深入把握。也解決了一般學者常視而不見的教育立足點平等的問題，也免去了「窮人家的父母，總是日日為小孩子的衣食住擔憂」〈註18〉，那樣才能真正保證了教育上人人平等的理想。

當然，關於國父平等概念之外延，其細目所及斷不只此，本段所指，只是就它的主要部份提出敘述，且此四方面，就事實而言，確似已能包含了其他平等細目的實現而與前段所談的內涵各性質相印證了。

伍、平等的發展

在一般思想家的理論中，平等常只是個沒有真實基礎和內容的概念，或至多只是一種存在著的力量。然而，在 ．國父思想中的平等概念，卻基於我們在平等內涵中指出的同類性、主動性、提升性，乃能在形成了認同於苦難中華民族的偉大胸懷之後，進而造就了一股為中華民族求生存而奮鬥的巨大動力。所謂「平等的發展」，部是指平等的概念在 國父的思想中，是如何奠定了真實的基礎和內容，如何異於常人的思想；不只承認「 平等」是一種存在著的可能力量，並且是整個 國父思想中主要發展的動力，貫穿在國父的思維之中。以下，筆者試就思考所及，將國父在其 平等概念發展中的優越形質，以及在國父平等理論中平等發展的狀況，分為兩部份敘述。

在此，我們要提出在國父平等理論中的優越形質是「服務」、「犧牲」與「和平」三者；這種經由「犧牲」和「服務」，以追求平等的方式 ，絕不是一般道德良心偶發性的奇想，也不是情緒的浮泛的所謂「崇高情感」國父所指稱的「服務」和「犧牲」，是理智的，是一種經過理性思考，在批判了社會中的「不平等」和「假平等」之後，就「真平等」而 立下的決心。至於在「和平」方面，我們注意到國父在民國十三年向農民講話時所說：「你們有了槍，練成了很好的農團軍，便是中國第一等的主人翁，能講很有力的話」〈註19〉，就會發現：國父在追求 「平等」的過程中，雖然極為注重中國傳統中的「和平觀念」，然而，也洞見了實際在人事上探求「和平」時所應具備的運作方式。因此，我們可以肯定國父在要求平等的奮鬥裏，不但完全排除了一般鄉愿的「和平」說法，也駁斥了流俗急進份子堅拒和平的非理性態度。正由於這概念發展中具有著這三種冷靜而睿智的把握，才使得其平等概念能形成一個異乎其他思想家的深邃思想。

接著，在國父平等理論中所論及的平等概念發展的狀況，則自然以本文所曾討論的同類性、主動性、提升性，為整個平等理論的出發點。全面性、有限性、從屬性則是一般平等概念中所常共有的性質；國父的平等理論之所以能形成一種有力的發展，筆者以為前三種性質的功不可沒。

至於平等理論之能成為一種深邃高明的體系，則深深切合於實際的優越形質──服務、犧牲與和平──在整個體系中也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就三種優越形質言，前兩者，它們在國父的平等概念中有著做為橋樑的地位，這個橋樑所通向的地方則是國父的「革命」動機之所在。而前曾仔細申論的「和平」，則是代表國父所特具的革命家胸懷和思想家的卓見。可以說，我們所指出的整個國父平等理論的「橋」，都是在「和平」的輝光照耀之下聳立起來，並指向人類社會進程彼岸的壯麗建築。〈附簡圖〉

和    平

提昇性   主動性    同類性

                       革命動機與革命

服務          犧牲

人  類  求  生  存  的  平  等

陸、代結論    平等在國父思想中的地位

前面，我們的探究已經對於國父思想中的平等概念及其發展之體系，做了一個相當深度的發現。最後，我願在此，就「平等在國父思想中的地位」的指呈，來代替一般學者所常用在文尾的結論。也算解釋筆者在博大精深的國父思想中，何以選出「平等」來討論的原因吧！

筆者以為，平等是國父思想中極為重要的一個概念，它是國父思想之所以能稱「革命學」〈註20〉的一大理由。所以，國父一再地在他鼓吹革命的演說和論著中提到:「民族主義者，打破種族上不平等之階級也……民權主義者，打破政治上不平等之階級也……若夫民生主義，則為打破社會上不平等之階級也。」〈註21〉「何謂三民主義？即民族，民權和民生是也。民族主義卸世界人類各族平等‥民權即人人平等‥民生主義即貧富均等……」〈註22〉。此外， 國父還說過：「三民主義的道理原來是一貫的……三樣東西都是從不平等裏頭的反動生出來的。」〈註23〉，因而乃更能令我們肯定了「平等」在   國父思想中的重要地位，絕對不是一般「崇高的名詞」所能比擬的。而本文對於平等概念的探究，想來就該是一件相當有意義的事了！

附註

註1：參看達馬士克氏著 ，土地改革論，第四章、第五章。

註2：參看海思 穆恩 威蘭合著，世界通史， 第三十一章。

註3：「地權不均則不能達多數幸福之目的」，民元年六月九日講。

註4：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

註5：同註3。

註6：同註4。                      

註7：同註4。

註8：與吳敬垣論草定元勳公民意義書，民三年。

註9：解決民生問題。民元年八月。

註10：同註4。

註11：:國民政府建國大綱，民十三年。

註12：民權主義第三講，民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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