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还真傻，以爲他只是一時的氣話，事後他沒再用同樣的字眼來傷我，我也就有意無意的，把這事給忘了，繼續問心無愧地吃我的“閑飯”。再説，他又不是瞎了眼，無論如何，都應該看見，孩子是多麽的離不開我。兩個小人兒，尤其是兒子，兩嵗了還粘我粘得緊，整天一手抱著奶瓶，一手扯著我的裙擺，如影隨形般地跟著。記得我有囘特意鎖上浴室門，打算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舒舒服服的泡個澡，但他卻像隻哈巴狗似的，跪在門外鼕鼕拍門，同時還一聲聲哭著要媽媽。我最初還硬著心腸不理，但是聼他號得喉嚨都嘶啞了，再加上女兒聞聲趕來，看到弟弟哭得淒涼，也跟著哭成一團，聼得我心都酸了，只好從浴缸跳出來，用毛巾裹著濕淋淋的身子，開門讓姐弟倆進來。

試想，在這種情況下，我捨得丟下他們，出去做事嗎？他呢？他捨得嗎？我想，他應該也忍不下這個心吧。

他多少還是疼他們的。我還記得女兒剛生下不久，裹在小毯子裏，他小心翼翼地從護士手上接過去時，他那張疲倦的，一晚沒睡的臉，陡地亮了起來，眉眼都清了。他低頭看她的表情，使我想起第一次見到的他，他笑著，笑容有點僵，又透著點手足無措，但他期盼的眼神卻洩漏了他的秘密，我迎著他的目光，臉唰地紅了起來。他是愛過我的，就像她愛女兒一樣，是千真萬確的事。兒子生下來，他更是興奮莫名，還偷偷在家門口放了一串不知哪裏弄來的鞭炮，説是迎接送財童子，我當時雖笑他財迷心竅，但也明白他的心意，，他是心裏歡喜得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得了一個兒子。

最近這兩年來，他雖然對我的心淡了，可是對孩子倒還好。他對待他們，雖然不像我一樣，整日親親抱抱，嘴裏心肝寶貝地叫個不停，也鮮少和他們玩遊戲，或說故事給他們聼，然而打罵是絕無僅有的，心情好時，也會在回家路上，買一兩樣玩具給他們，逗他們歡喜。

“看！爸爸帶什麽回來了？”他一進門就手上高舉著一個布娃娃，一輛黃色的Tongka車，大聲嚷嚷。當孩子抱著他的腿，纏著他要玩具時，他甚至還張開嘴，呵呵地笑了。多難得呀，他這麽一笑，好像大陰天裏太陽忽地跳出來了，照得我心裏暖烘烘，軟綿綿地。

這麽看來，他應該是愛孩子的。我想，他縂不至於逼我把他們送去托兒所，好讓我出去賺錢，來滿足他日益膨脹的消費慾罷？

他真愛花錢。說實在的，他的收入雖然不多，但是如果量入爲出的話，也僅夠我們一家四口消費的了，然而他卻偏把刷卡視若刷牙般稀鬆平常，因此每個月信用卡帳單一來，我都無法一次付清，有時還得拖欠。付清後，支票本上的結餘，基本上不超過十位數，有時還甚至出現赤字。有一陣子他不明就裏的賬單太多，我無法一一支付，於是便常有人來電追債，語氣嚴峻地限我在某月某日把錢寄出，否則就如何如何，害得我一聽到電話鈴響，就頭皮發麻，心跳手顫。我也曾軟硬兼施地勸他節制用度，他剛開始時還懂得稍稍收斂，可是沒過多久便又故態復萌了。記得我有一天真給逼急了，於是便把支票本在他面前一攤，手裏指著那$80.78的結餘，對他說：

“現在才月中，我們戶頭就只剩這麽多錢了，往後的日子怎麽過下去？”

他正坐在沙發上看報，聽到我問他，便放下手上的報紙，瞄了一眼支票本，沒吱聲。

“我說，我們不夠錢用，怎辦？”

他慢條斯理地把報紙折起來，抹平了，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然後攤開兩手，兩眼直視我，説道：

“我只有一雙手，就只能賺這麽多錢，妳要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