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前面右手邊那棟奶黃色的房子,是老寡婦蜜麗的家,隔壁的那棟,應該就是我們的舊家了。我小心翼翼地輕踩油門,讓車子慢慢向前滑動。眼看著就快到了,可是心裏卻有點不安,縂覺得不知哪個窗戶的蕾絲窗簾背後,有一雙閃爍的眼睛,正在向我窺視。 車子越滑近老家,我的情緒就越緊張,再往前挪一點,看到再熟悉不過的灰牆,藍窗框,繞著草坪的一圈白色矮欄杆,以及,以及蹲在欄杆後面的玫瑰花叢裏,低著頭,雙手舞動著一把大剪刀,修剪枝葉的一個人影,我的心突然噗地一跳,隨即就失聲大叫了起來。不! 那不是他!不可能的。我猛地踩了刹車,車子“吱”地尖叫了一聲,便停了下來。那人可能被車聲驚嚇到了,只見他從花叢中蹦了起來,睜大雙眼,隔著車窗向我望過來。
我看著這個頂多二十一、二嵗,長手長腳,滿臉怒容的男孩,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竟然一時眼花,誤以爲他是二十多年前的丈夫。現在面對面看清楚了,才知道他非但不像,還不是一個純種的東方人。頭髮基本上是黑色的,可又摻了點褐黃,因爲太均勻,不像挑染的。五官除了鼻頭稍顯扁平外,深凹的眼眶,紅潤的嘴唇,怎麽看都像是個白人,可膚色卻又深了些,像是摻多了鮮奶的牛奶紅茶。他那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可一時又想不起來。我呆了一陣,才想起該搖下車窗,向他道歉。但是我的手還來不及觸到按鈕呢,他就已一伸腳跨出短籬,瞬間,一張佈滿青春痘的臉,便出現在我車窗旁。 接著,便見他舉起手來,乓乓拍著窗玻璃。“開窗!開窗!”他大聲叫嚷。
我見他來意不善,心裏害怕,本想踩了油門就開溜的,但看他靠得那麽近,又怕傷到他,於是只好小心翼翼的開了小半扇窗,對著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還沒來得及張嘴,就看到他把粗壯的手臂架在我的窗沿上,半個頭探了進來,吼道:
“妳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對不起,我迷路了。剛才嚇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小心賠笑。
他聼了臉色緩和了些,頭縮了回去,但是一隻手臂還是靠在窗邊,五隻沾了泥的手指,好像隨時會一巴掌搧過來。我心中忐忑不安,思索著該如何脫身時,卻聽到有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傑弗瑞,傑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