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的葯櫃裏,除了林林總總的維他命、科學中藥、胃葯、安眠藥、止痛葯之外,又多了兩樣:鎮靜劑以及抗憂鬱症的葯。兩種葯,一藍一白,一天兩次,早晚各一粒。
一星期之後,我如約去史坦因的診所復診。那天天氣突然轉冷,診所裏開了暖氣,溫度偏高,窗子又是密封的,空氣滯塞得令人昏昏欲睡。我身子陷在綿軟的沙發裏,睜著隨時會搭下來的眼皮
,望著史坦因溫和潤濕的,海藍色的眼珠,一開一闔的兩片薄唇,以及嘴裏一閃一閃的白牙,看久了,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身不由己地,將隱藏在心裏多年的的一些私密,一點一點的掏出來,說給他聼。看他一邊竪起耳朵,一邊沙沙地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的樣子,我開始後悔了。尤其當我發現,他偶爾會牽動嘴角,作出將笑非笑的樣子,心裏更是懊惱非常。這種只宜夫妻二人関起門來,在臥室談論的話題,就連親密如母親,我都不曾透露一字半句,現在居然被他半哄半騙地套了出來。如此荒誕絕倫的事,想來是聞所未聞,難怪聼了會心裏竊笑。將來他退休了,寫回憶錄時,會不會把我的事寫進去呢?十年前不是有一個心理學家,叫Irvine Yalom 的, 就是用他的病例,寫了一本叫“Love’s Executioner”的書嗎?一出版立即洛陽紙貴,名列美國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
史坦因會這麽做嗎?看樣子是會的,我看著他關節很大的,白皙瘦長的手指,舌頭突地打了個結,就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