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一時陰晴不定,幾度彎身趨前,好像想開口説話,卻又欲言又止。在躊躇再三之後,她淒然一笑,顫聲説道:“謝謝妳的好意,可是我實在不想拖累妳。”說罷便站了起來,低頭慢慢撫平裙子上的皺褶,擡頭時,臉上又恢復一貫的平靜。“我們說了這麽久,莎莎她們在外頭一定忙翻天了,我得出去幫忙了。”她伸手將她坐過的椅子擺擺正,然後走到門邊。
看她的神色,以及那吞吞吐吐,欲語還休的態度,讓我心中暗忖,事情也許比我想象的複雜,而莉蓮的處境,也可能比她所敍述的更令人驚心,但是我身上流的,廣西人的血液,卻時常讓我這個平時膽小怕事的人,在最關鍵的一刻,突然澎湃起來,變得居然有點勇敢,有點任俠好義,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莉蓮”我叫住她。“妳確定不需要幫忙?妳知道,我不是嘴巴說說就算的人。”
莉蓮轉身,兩道目光直勾勾地探到我瞳孔深處,讓我覺得她好像已經看穿了,我原來性格中外強中乾的一面。我的臉頰,無端端的燥熱了起來。
“不了,”她搖搖頭,面帶悲憫地說:“真的,我不需要幫忙。”說完就開了門,頭也不囘地跨出我的辦公室。
接下來,大家就都忙著一天的業務。那天生意特別好,電話不斷,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直到下半時間到了,我和莉蓮都沒有機會再交談。莉蓮在回家前,出其不意的走到我面前。
“我走了,明天見。”她一手勾在皮包的肩帶上,一手拿著一串鑰匙,對我微笑。
我正在電話綫上,和一個嘮叨的老客人牽扯不斷。我連忙掩住話筒,向莉蓮點頭笑道:“明天見。” 我繼續心不在焉地和客人說著話,目光卻隨著莉蓮的背影,看她緩緩推開門,看她彳亍地走出去,看她那灰色的、開衩的裙擺,被風刮起了一角,獵獵地在風裏翻飛著,像一支小旗子。這時,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不祥的預感,覺得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