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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蜜拉(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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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的心情
Julia小喵
潘蜜拉
沒錯,那是潘蜜拉。我的確沒看走眼,剛才在我側面走過的那個女人,就是我二十年前的合夥人—潘蜜拉。雖然原先金箔般光閃閃的長髮,已經變成骯髒的黃銅色,凹凸有緻的身材,也憑空多了一圈圈的贅肉,但是她扭著三吋高跟鞋,顛起屁股走路的姿態,以及邊走邊左右顧盼的,飃來飃去的眼波,還是一點都沒變。她還是個性感女神,一個發了胖,走了型,老去了的瑪麗蓮夢露。
我想她沒看見我。不過,即使看見了,她也不會上前跟我打招呼的。畢竟,我們拆夥的時候,她的心情並不很平和,甚至於還帶點怨憤,以至於這二十年來,她一直沒有設法和我聯絡。當然,我也從未主動打聽她的去向,何必自討沒趣呢?
我只輾轉得知,她離開公司之後不久,便隨同她調職中國的先生,一同移居上海。再有就是,他們一年必定囘美國一次,瘋狂採購一箱箱的咖啡,黃油,果醬,威士忌,巧克力,肥皂,毛巾,衛生紙,以及罐頭醺肉,火腿,沙丁魚等等,他們這兩個白種人吃慣,用慣的,在上海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前一陣子聽説她老吵著要回美定居,今天果真遇見她,想必是回來長住的了。潘蜜拉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上海,尤其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呆滯無生趣的上海,並不是她樂於居住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那裏缺少善於挑逗調情的白種男人。她是必須在男人艷羡垂涎的眼神滋潤下,才能魅力四射,發熱發光的那種人,否則就會褪盡光華,甚至於枯萎凋謝的。其實,這種特性也沒什麽不好,“天生麗質難自棄”嘛,這道理放諸四海而皆凖,不是嗎?
不過,也正是她這種招蜂引蝶的個性,導致我和她的不和,終致在合作不到一年後,便因關係惡化而分道揚鑣。
潘蜜拉是英國人,雖然十多嵗時就跟著母親和美籍繼父移民美國,但因爲基於某種血緣上的優越感,一直沒有歸化為美國人,也一直不肯放棄她的牛津腔,即使在兩度嫁給美國丈夫,以及在美國住了二十年,生了一男一女,兩個美籍孩子之後。
我第一次見到潘蜜拉的時候,她剛滿三十五嵗,一頭直直的及腰金髮,藍眼珠,淺淺的雙眼皮上是鸚哥綠的眼影,皮膚刷得雪花膏般的白,兩片塗成橙紅色的嘴唇倒是薄薄小小,挺秀氣的,乍看有點像電影明星仙杜拉蒂,可又比玉女型的仙杜拉蒂多了萬種風情。她軟綿綿地伸出修得尖尖長長的五根手指,讓我輕輕碰了一下,然後用鼻音很重的英國腔笑道:
“嗨,我是潘蜜拉。喬治一天到晚誇妳有多聰明能幹,今天終於見到了。”當她發“喬”這個音時,嘴巴噘成一個橢圓形的,濕潤的“O”,好像隨時會湊上前來,在你臉上啄一下似的,性感極了。同是女人的我,看在眼裏,雖然沒有怦然心動,然而也暗暗驚嘆,居然湖木市這個小鎮上,還有這等尤物。
喬治是我旅遊學校的老師,也是潘蜜拉就職的旅行社老闆。他介紹我和潘蜜拉見面,主要是他知道我有意圖找一個合夥人,合資開一間旅行社,正好他又因生意不佳,有意遣散幾位員工,而潘蜜拉就是其中之一。於是老喬治就替我們穿針引綫,在我面前大力推薦潘蜜拉。他說潘蜜拉開朗、熱情、可靠,再加上經驗豐富,是合夥人的不二人選。他一隻手撚著他灰白的仁丹鬍,另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說:
“妳雖然在我班上學了訂位,開機票等基本課程,但缺乏實際業務上的經驗,確實需要一個像潘蜜拉這樣的老手來幫忙。”他頓了一下,誇張地擠了擠他長期被花粉熱困擾的紅眼睛,笑呵呵地補上一句:“以妳的聰明,加上她的經驗,還怕顧客不爭著上門,把妳們公司的門都擠破了嗎?”他老誇我聰明,其實真是天曉得。充其量,我只是比班上的同學, 多知道幾個機場的代號罷了。不過,我以後才知道,原來老喬治嘴巴之甜是出了名的,每個人到了他嘴裏,都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包括潘蜜拉在内。
“你不怕我們把你的生意都搶走嗎?”我半開玩笑的說。
“快來搶啊,如果搶得走的話,我就說妳們本事大。”老喬治托著他結結實實的大肚皮,仁丹鬍子一掀一掀的,哈哈大笑。他如此的信心滿滿,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爲他有的是跟了他十多年的死忠顧客。他們,“會一路跟我,直跟到我進棺材。”老喬治曾經這麽說過。更何況,他的公司在西敏市,離我看好的旅行社地點足足有三十哩之遙。
事實證明,喬治對我們真是太掉以輕心了。我和潘蜜拉的“海濱”旅行社才剛開張,他的老客人查理,一個六十開外,一頭稀疏銀髮,灰狐狸般的瘦高男人,就開了四十分鐘的車程,特意來向他的“漂亮寶貝”說聲哈囉,順便買一張洛杉磯舊金山的來回機票。我看他在潘蜜拉的桌前磨磨蹭蹭的,盤桓了將近一個鐘頭,說了一個接一個並不怎麽高明的笑話,卻把潘蜜拉逗得咯咯的,笑得趴倒在桌上,金髮披散了,舖滿了一桌子。接著,他又要她把手伸出來,好替她看手相,可她不依,撒嬌地把手藏在背後,他就繞到她身旁,作張作勢的要呵她的癢。一個老男人,和一個老大不小的,兩個孩子的媽,竟然就在我的咫尺之内,公然調起情來,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我雖然不是什麽衛道人士,但也覺得坐立難安,最後忍無可忍,只好站起來,想開門出去透透氣。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我看潘蜜拉沒有要接的意思,只好去伸手去接,正巧是找潘蜜拉的。我舒了一口氣,大聲說:
“潘,妳的電話,”跟著又補充一句:“聼上去像是妳的老公。”我只見過她老公一面,根本聼不出來他的聲音,但這時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心想適時給他們一個警告,讓他們收斂一點也好。
這一招果然有效。眼看潘蜜拉慌慌張張的,整個人撲上前去抓電話筒,以至於打翻了桌上的一杯咖啡,而灰狐狸也忙不迭地躥囘他的座位,隨便抓了一本雜誌架上的旅遊指南,正襟危坐的閲讀了起來。
“嗨,蜜糖,”潘蜜拉的聲音嬌滴滴的,任誰在電話那頭都想象不到,她正在用一大把紙巾,狼狽萬分地檫拭噴灑在她絲襯衫上的咖啡漬。“什麽?”她斜飃了我一眼,繼續說:“你叫…..約翰?達美航空公司的業務代表?”
我攤開手聳聳肩。意思是:“對不起,搞錯了!”
潘蜜拉掛上電話後,就匆匆忙忙的跑進洗手間,繼續處理她衣服上的污漬。女人的最愛,歸根究底還是衣服!一個天平開頂,兩鬢飛霜的老男人,說什麽都是不能和一件漂亮的絲襯衫相比的。灰狐狸等了好一會,都不見她出來,便意興闌珊的走了。至於機票呢,我認爲他是有意的忘了買,好留下一個再次上門的藉口。果不其然,爲了這張票,他來來回囘往我們這裡,不知跑了多少次:劃座位,改座位,改日期,拿發票,問機型…每次都持著不同的理由,也真是煞費苦心。好在潘蜜拉也沒有令他失望,每次都一朵鮮花似的笑臉相迎,並且認真配合,玩他們沒完沒了的,打情駡俏的小遊戲。
也許是鑒於我上次的干預吧,灰狐狸略微收斂了一些,只隔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辦公桌,用曖昧的眼神與言辭,去摸索潘蜜拉的底綫。而潘蜜拉呢,則敞著她開得低低的領口,露出一綫用神奇胸罩擠出來的,深不可測的乳溝,甩著一頭金髮,雪白的手指點著那灰狐狸的鼻子,嬌憨得近乎無邪地,吃吃笑著說:
“你是個很壞,很壞的男孩,再胡説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滿臉皺紋的老男人,被他心目中的性感女神魔棒一點,立即時光倒流,變成了一個滿臉通紅,踧踖不安,結結巴巴的大男孩。
究竟灰狐狸的苦心沒有白費,潘蜜拉終於答應和他出去共進午餐了。他請客的理由正大光明,他讓她在機票上太費心了,得好好答謝她。他那天打扮得極爲年輕,白底藍花的夏威夷襯衫,下面配一條畢挺的白麻紗長褲,臉上架著一副茶色的太陽眼鏡,頭上戴一頂鴨舌帽,遮住了大半個禿頭。當他喜孜孜地出現在辦公室時,潘蜜拉一聲驚呼:
“喲,我以爲是John Travolta呢,原來是你呀!”
說罷便挽起皮包,香風四溢的和滿面春風的灰狐狸並肩出了門。臨走前對正在埋首開機票的我嫣然一笑道:
“我們一下就回來。”
這“一下”就是兩個鐘頭。照説公司剛開張,知名度尚沒打開,顧客也寥寥可數,即使她不在,我一個人應該還應付得過來,但是獨守空蕩蕩的辦公室,滋味並不好受,再加上我又是新手上路,心情難免忐忑不安,就怕少個人商量,不小心犯了錯,屆時破財事小,聲譽壞了就再也難彌補過來。我不確定潘蜜拉對這盤生意是怎麽想的,我可是向家人告了貸,抱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決心,而孤注一擲的,所以戰戰兢兢的心情,不言可喻。
兩個鐘頭就在數分讀秒,焦慮不安下度過了。潘蜜拉終於在灰狐狸的護駕下,翩然回到辦公室。眼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漫步進來時,我的怒氣,就像剛點燃引信的鞭炮,瞬息待發,而她卻婷婷裊裊的走過來,輕輕把一個粉紅色的盒子放在我桌上,臉上帶著仙杜拉蒂式一派天真的笑靨說:
“喏,這個蛋糕請妳帶回去給孩子吃。”
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我被一個糊滿糖漿的,甜得膩死人的美國蛋糕賄賂了。不這樣又能如何呢?她已經表達了善意,我也不能讓她太難堪,萬一撕破臉,她拂袖而去,我一時是沒辦法獨撐大局的。 另外找人嘛,又談何容易?光是找到潘蜜拉,就已經花了我大半年的功夫了。基於這種種考量,我知道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暫時息事寧人,要大聲説話,也得假以時日,等我羽翼豐滿才行。
我不知道當時的潘蜜拉是否看到我這罩門,但是她顯然對我的不滿一無所知,否則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欣然赴灰狐狸越來越曠日費時的餐約的。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問她:
“妳和灰…不,查理共進午餐的事,你老公知道嗎?”我希望把潘蜜拉的老公搬出來,可以讓她稍微戒慎些。從上次打翻咖啡那件事看來,她還頗在意她老公的。
“當然知道!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他信任我!”潘蜜拉高高挑起她描得細細的柳葉眉,理直氣壯的說。
說的也是。我見過她老公卓伊幾次,他是個意大利後裔,長得高大壯碩。遺傳自父輩曬多地中海陽光的,橄欖膚色的臉稜角分明,看上去頗有男人味兒。年紀也不大,頂多四十五嵗左右,照理説是不會把像灰狐狸這種對手放在眼裏的。
“那自然最好。但是,你不覺得…查理對妳…另有目的嗎?”我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哎,他也真是異想天開,年紀那麽大了,做你的爸爸都足足有餘呢。”既然老公這條路行不通,只好另辟蹊徑,把灰狐狸大大詆毀一番,好離間他們。
“哈!他呀,他基本上是無害的。”潘蜜拉親昵的拉著我的手,對我意在言外的擠了一下她霧濛濛的藍眼睛,完全當我是個可以傾吐隱私的閨房密友。
我不是很拿得凖她所謂的“無害”的真正涵義,難道說,他對她毫無所求?只是想聊聊天,吃吃豆腐,找個伴吃個飯?天底下有這樣無聊的男人嗎?吊詭的是,她在“無害”前面,又添加了“基本上”這個副詞,這又是什麽意思呢?難道說他“大致上”是“無害”的,可又不是百分之一百?我越想越糊塗了。既然她如此語焉不詳,我也不便一直圍著這話題打轉,還是暫時見好就收,睜隻眼閉隻眼吧,誰叫我還是隻菜鳥呢?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們在報上打出去的廣告,挨家挨戶發的傳單,以及人們的口耳相傳,都漸漸有了實效,上門來的顧客越來越多了。在高興之餘,我卻又新添了煩惱,原因無他,是其中有一小撮男士,逐漸演變成潘蜜拉“基本上無害”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石榴裙下客。現在,除了灰狐狸外,又多了噴一身皮革味兒古龍水的汽車保險經紀大衛,鷹目勾鼻的水族館老闆朱利安,短小精壯,腳蹬錚亮三吋矮子樂皮鞋的房地產開發商利卡多…。
他們這些人,三不五時的就會來報到,在潘蜜拉桌前的軟皮椅子上坐下,一開始都會假意詢問一些和旅遊有關的,無關痛癢的事項,諸如環遊世界有沒有特價票啦,公主號油輪總統客艙有幾張床啦,夏威夷的雨季是什麽時候啦等等,要不就是吹噓他們曾經暢遊過多少名山大川,見過多少排場世面。來得最勤快的利卡多是其中佼佼者,但因爲是信口開河,一不留神就漏洞百出。有一次他宣稱他曾經住過米蘭的一間五星級酒店。
“哇!都不知道有多豪華,從窗口望出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呢!”他得意洋洋的説道,唾沫星子噴得老遠。
“可是利卡多,據我所知,米蘭好像不在海邊耶!”潘蜜拉一隻手撫住她波濤起伏的前胸,揚起尖尖的下巴頦,金髮在腦後一漾一漾的,笑得花枝亂顫。
奇怪的是,這些男人當中,沒有一個聽到潘蜜拉的笑,會把它當作惡意的譏諷,反而認爲是她刻意挑逗的一種方式,於是膽子就更壯一點,腳一撥,把旋轉座椅調動一個方向,將自己最迷人的半側面,正對著潘蜜拉潮紅的笑靨,然後壓低了聲音問:
“哪天可以請妳出去吃個午飯?”雖然他們隱約的覺得,已經接到潘蜜拉的通行證密碼了,但是“無害”的他們,是不敢隨便請一個手上戴著明晃晃的婚戒的女人,共進晚餐的,因爲晚餐通常包括餐後廣義的,心照不宣的餘興節目,不能貿貿然提出邀約的。 最起碼,要等到摸清楚底細之後。
四個男人一趟趟的來摸底細,一坐就是一個鐘頭,再加上接踵而至的午餐,潘蜜拉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花在她所謂的“顧客公關”上面。當然,無可否認的,他們是顧客,因爲他們偶爾會買張廉價機票,或是托她在賭城訂個旅館房間之類的,但是她替公司所賺到的佣金,和她花在他們身上的時間相較,就完全不成比例了。這還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在這段期間,我得處理公司裏裏外外的一切事宜:我一連接二十通電話,手寫十張機票(那時還沒有電腦印票這囘事),應付上門的,老老小小一家六口,簽收快遞公司送來的信件,開支票給送礦泉水的小弟,打發不請自來的人壽保險推銷員…還得找空隙咬一口放在抽屜裏,内容變得可疑的三明治,來安慰我開始痙攣的胃。
不過,也就在一陣忙亂下來,我才驚喜地發現,我幾乎可以獨撐大局了,旅行社的十八般武藝,我起碼通曉了十六般。
我知道,和潘蜜拉談判的時機,已經成熟了。於是有一天,我趁大衛剛把潘蜜拉送回來,皮革味兒的香水,還彌漫在辦公室空氣中的時候,走到她面前,操著在心中演練已久的臺詞,心平氣和的告訴她,我們得請一個臨時雇員。
“有這個必要嗎?我們請得起嗎?”她圓瞪著雙眼問道。牽涉到開銷上面,再腦筋簡單的人,都會突然精明了起來。雖然潘蜜拉不願,也不能管錢,公司的一應財務,都是通過我,經由會計師處理,可是她也清楚公司的財務狀況,因爲每個月,都有一份報表送到她手裏。
“請不起也得請。妳一天到晚不在,可把我給累壞了!”我正色對她說,想想還覺得不夠,於是又補了一句:“公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大概是從未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吧,她的臉一下僵住了,結了冰渣子的藍眼睛,像貓一樣的瞇了起來,只剩下寒森森的一道縫。她一時沒有答話,辦公室的空氣突然凝重了起來,好像可以用小刀切成一塊塊似的。
“好吧,我以後就盡量少出去吃午餐。滿意了吧!”她脖子一扭,用比平常重了十倍的英國口音,近乎呲牙咧嘴的對著牆壁說。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我對潘蜜拉的性格,也有了某種程度的了解。那就是,每當她在處於劣勢時,就用特別濃重的牛津腔,自慰性的讓自己在種族優越感上,扳回一城。
這是我和潘蜜拉的第一次衝突。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實在是可以把話説得更圓一些,讓她面子上更好看一些,同時為將來不得不爾的分手,舖下比較不傷感情的路的。可惜我當時年少氣盛,並沒有想到這麽多。
沒想到的事可多了。沒想到潘蜜拉會開始對我採取不合作政策。她的英國口音越來越變本加厲,有時到了連顧客都聼不懂的程度。其次呢,就是雖然她的餐聚次數少了,時間也短了,然而卻經常無故遲到早退,有時還稱病不來,害我忙得團團轉,一天下來身心交疲,幾乎精神崩潰。更不可思議的是,不知道她跟她那群仰慕者說了些什麽,讓他們對我恨之入骨。先是見了面不打招呼,再來就是我新買的奧迪無故被刮了一道長長的刀傷,接著就是半夜接到無頭電話,一個鐘頭一次,如果是我老公接的話,就即刻掛斷,換了我接,那頭就是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息。我自問沒有得罪任何人,唯一的嫌疑犯就是那幾位大情聖,可又不能鎖定哪一個。不過,看起來最有可能的是灰狐狸,因爲他的樣子最陰險,而且,他每次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閃閃爍爍,鬼鬼的,不是他還有誰?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意,爲什麽潘蜜拉會抱著如此輕忽的態度,只享受做老闆的自在,而不盡事必躬親的義務呢?難道是她一早就看穿我勞碌命的個性,而有心成全我,讓我忙得不亦樂乎,而她自己好不勞而獲?或者,她根本就是腦子少根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思來想去,都要怪自己當時操之過急,聼信老喬治的話,貿然找她作了搭檔。我越想越懊惱,巴不得盡快和她拆夥。
奇怪的是,就在我決心和潘蜜拉攤牌的節骨眼,她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連兩個星期,她每天早來晚走,中午和我一樣在辦公室吃帶來的三明治,電話搶著接,上門的顧客忙不迭地招呼,不拿強拿,不動強動,人前人後親熱地摟住我,稱我為她的“lucky star”。
我雖然慶幸她奇跡似的改變,但是心裏對她過分反常的舉止,卻縂有些惶惶不安,那心情好像一個餓漢,突然被拉去吃滿漢全席一樣,即使在已經落座,面對著那一桌山珍海味的當兒,心裏還忍不住要悄聲問---爲什麽?
答案很快就揭曉。原來是她看中了我在一個餐會上,所抽中的水晶號郵輪免費遊加勒比海的船票。她要我把這張船票讓給她。 她在我面前俯身坐著,兩只手托住俏生生的一張臉蛋,目不轉睛的望著我說:
“妳知道嗎?船上有特別為我們旅遊從業員辦的講習班,除了教我們招徠散客的竅門外,還會傳授吸引團體旅遊的促銷途徑。妳在郵輪方面的經驗沒有我豐富,我怕你去了一下吸收不了,還是由我去吧!我可以擔保,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在郵輪上的營業額,一定會突飛猛進。”
通常我們在船票上所賺進的佣金,比機票要高上好幾倍,原因是它原來就是高消費的一種休閒旅遊,所費不貲,而由於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佣金自然就水漲船高了。雖然我心中對潘蜜拉的花言巧語有所存疑,但是也想給她一個機會,誰曉得呢?也許她真痛改前非,替公司廣拓財源也説不定。何況,我孩子還小,一星期的加勒比海遊太長,我放不下他們,本來就想把這張免費船票送給朋友的,既然潘蜜拉這麽信誓旦旦,就給了她吧。然而轉念一想,她走了,我一個人在公司,是絕對忙不過來的,我不像她,忙起來就不接電話,或乾脆拍拍屁股走人。
“噢,如果你怕不夠人手的話,我妹妹答應來幫忙。她雖然沒受過正規訓練,但接接電話、打打字、跑跑腿應該沒問題的。”她顯然早已想到這層,而且準備周詳了。
我除了把那張船票乖乖的交給她外,還能怎樣呢?
潘蜜拉這回倒沒有食言。她上船的那天,妹妹珍妮果真來上班了。同母異父的珍妮人長得沒姐姐好,一把栗子色起毛的頭髮,掃把般用橡皮筋扎在腦後,蒼白的皮膚上密密長滿大點小點,赤褐色的雀斑,眼珠也是藍的,但卻有點突,所以顯得有點凶相。還不到三十,沒結婚,可是整個人懨懨的,看上去比她姐姐老上一輪。不過,她倒是還肯中規中矩的來上班,雖然偶爾會把顧客姓名搞錯,或電話號碼記錯,可大致還過得去,況且,多個人在辦公室照應,又不支薪,我又怎能強求?上了幾天班,和我熟稔了一些,人也就多話了起來,有一天,不知怎的聊起她姐姐,她說:
“我姐姐很愛跳舞的,倫巴、恰恰、華爾茲都跳得好,可惜卓伊不會跳,”她邊說邊把頭上的橡皮筋扯下來,搖搖頭,把頭髮弄散了,蓬蓬的一大把披在臉上,像隻大哈巴狗。她慢條斯理的把手撥到腦後去攏頭髮,然後繼續說:“這次他們倆在船上,可有機會跳個過癮了。”說罷,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用手掩住嘴巴,一張臉變得慘白,連雀斑都褪了色,變成一顆顆的白芝麻。
我佯裝沒聽見,可心裏卻有了個底子。我果然受騙了!潘蜜拉並沒有把公司的福祉放在心上,她機關算盡的,誆我把船票讓給她,説穿了,還是緣於她春心蕩漾的結果。她不是一個人去的加勒比海!有人和她一道去,而這個人顯然不是她老公,因爲昨天卓伊才來過,和小姨子在門外嘀嘀咕咕地說了好一會話,臨走前,還特意推門進來和我寒暄兩句。
既然潘蜜拉的老公已經排除在外了,那麽,那個人,那個和她雙宿雙飛的男人,到底是誰呢?
是灰狐狸嗎?我想不是的,他銷聲匿跡好一陣子了,也許是潘蜜拉遲遲沒有讓他晉升為“有害”的族類,就賭氣不來了。香水大衛嗎?他是個有老婆的人,走開一星期,大概不好交代。利卡多呢?他那麽矮,即使穿上矮子樂,頭頂都挨不到潘蜜拉的下巴,兩人如何跳舞呢? 想來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水族館老闆朱利安了。雖然長得一副歹徒樣,像警匪片中的冷面殺手,可穿上一套像樣的西服,倒還不難看, 和“教父”裏的Al Pacino 有一點神似。
最終謎底揭曉了,讓人跌破眼鏡的是,那人不是榜上有名的四大情聖之一,而是達美航空公司的業務代表,年輕英俊的小伙子約翰。
被我發現的機緣也很湊巧,就在潘蜜拉回來前兩天,我收到一封水晶郵輪禮品部的來信,收信人除了潘蜜拉外,還有個叫約翰. 布朗的。可見潘蜜拉在報名時,就把約翰當作她的室友,一起報上去了。按照慣例,郵輪公司在客人出發前,都會來信詢問是否需要預定香檳酒、鮮花等禮品,我們通常都會替客人出錢代定,讓他們一到房間,就有美酒花香等著,給他們一個驚喜。這次不知爲何,竟然延誤了這許多天,人都快回來了才收到信。我一面不動聲色的把信放在潘蜜拉桌上,一面暗暗驚嘆潘蜜拉成就驚人。一頭棕紅捲髮,大男孩一樣,動不動就臉紅的約翰,總共造訪我們旅行社不到三次,和“執行經理”潘蜜拉談話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個鐘頭,而且從來也沒看到他們眉來眼去的,竟然不聲不響的,就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第二天,那封信不翼而飛了,想是珍妮悄悄替潘蜜拉收了起來,做妹妹的總是護著姐姐的。我也懶得追問珍妮,雖然潘蜜拉這次的所作所爲,讓我有被戲弄的感覺,但是她的私生活畢竟与我無關。她的情事,只要不影響她的工作,我就不準備過問。但是,這有可能嗎?
答案是否定的。潘蜜拉剛回來那天,我就發現情形不對了。她頭髮蓬鬆著,失神的眼睛下面赫然兩個烏黑的眼袋,淡金色的眉毛忘了畫,光禿禿的,乍看非常怪異,有點像日片“怪談”裏的女鬼。她無精打采的跟我“嗨”了一聲,就悶聲不響在她位子上坐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看著牆上的世界地圖發呆。我被她反常的舉止嚇到了,期期艾艾地問她:
“潘,妳沒事吧?”
“我沒事。”她答道,聲音裏帶著哭腔,眼皮連擡一下都不肯,顯然不願我看到她的淚光。
我猜想這趟加勒比海之旅,肯定出了問題,才讓潘蜜拉如此失魂落魄,以至於整天像行屍走肉一般,除了沒事發呆之外,還儘出錯。不是機票開錯,把去Tempe, Arizona的客人送到Tampa, Florida;就是搞錯起飛時間,害客人搭不上原定的班機;有一次更離譜,竟然把一位旅客的護照當垃圾扔掉了,那人暴跳如雷,差點把旅行社的房頂掀了下來。這些錯誤,雖然最後都是花錢消災了事,可也因此死了不少細胞,同時也丟了一大票顧客。我看事態嚴重,在三思之後,決定趁公司信譽尚未完全破產之前,和潘蜜拉好好談談。基於上次的經驗,我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談不攏就拆夥。
“潘,妳最近表現有點失常,到底是怎麽囘事啊?是家裏有困難嗎?還是妳身體出了狀況?”我站在她身後,一手搭著她的肩膀說道。我有意把聲音放輕放軟,聼上去自己都覺得肉麻。
“我--好--得--很!”她顯然不領情,肩膀突然硬得像鋼條,一個個子彈樣從她嘴裏射出來的字,都帶著咬牙切齒的牛津腔。她站了起來,長髮一甩,轉身面對我,兩手交叉在胸前,凜然不可侵犯地說:“我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勤勞得連午飯都沒有出去吃,”我點點頭。說的也是,她的那班仰慕者,近來幾乎絕跡,原因是自從她度假回來後,就沒好臉色給人家看。
看到我點頭,潘蜜拉冷笑了一聲,然後繼續擲地有聲的替自己辯護:“至於小錯誤嘛,總是免不了的,妳自己不也經常犯錯嗎?爲什麽妳不自我檢討,偏要每天趴在我脖子後面,緊迫盯人的找我的錯處?”
“是的,我也犯錯,”我被她的橫蠻氣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反唇相譏:“可我沒天才到把Tempe 搬到Florida,也從來不會把人家的護照當作衛生棉,扔掉垃圾箱裏。”
“別忘了,妳只不過是我的合夥人,不是我的老闆,沒有權力這樣惡毒的批評我!”潘蜜拉一條蛇似的, 向前潑剌剌游了兩步,然後吐著鮮紅的蛇信,對著我鼻尖嘶嘶叫道:“再説,你懂的那點皮毛,是誰教你的?妳也別太得意忘形了,充其量,妳最多也只是二等公民而已!”
聽到“二等公民”這幾個字,我來美這些年來,從求學、打工, 一路到定居、創業,因爲自身語言膚色的不同,所經歷的種種委屈,像排水溝陰暗污穢的黑水,夾著酸腐的胃液,一股腦的全翻騰了上來。我雖然憤怒得想衝上去前去,在潘蜜拉自以爲高人一等的白皮膚上,用指甲抓上幾道血痕,或者把她的藍眼珠給摳下來,再不濟也得用力把她的金髮,連同頭皮扯下一大把,但是不幸的是,我什麽都沒有做,我只是氣得眼淚直流,渾身發抖,雙腿發軟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到我的反應,潘蜜拉可能也自覺失言, 只見她低下頭來,默然良久,然後低聲咕噥了一句“對不起”,就走到自己桌子後面,靜靜坐了下來。
這時我也冷靜下來了。我檫乾了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澄清一下紛亂的思緒,然後冷著臉,語氣平和的對潘蜜拉說:
“既然妳對我的族群有這麽深的歧視,我也無法再和你共處一室了,我們不如拆夥吧!妳如果要這個公司的話,就把我的資金還我,我走,妳若是不想要也行,就請拿走妳的那份,盡快走人吧!”
“我不是向妳道歉了嗎?妳何必生那麽大氣呢?”潘蜜拉雖然嘴巴還是很硬,可是眼神有點慌亂,聲音也微微顫抖。她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決絕。
“妳是要這旅行社還是不要,快說!” 我心意已定,沒有回轉的餘地。即使她道一萬個歉,甚至跪地求饒,我都不爲所動。
“你知道我是要不了這個旅行社的,客人多半都是妳的…“她眼睛垂了下來,語氣也軟化得像一團麥芽糖。
總算說了句良心話。妳人總是不在,要不就是只顧著和一班男人打情駡俏,客人不找我找誰?
“所以—”我手指輕敲桌面,等著她的下文。
“我…我真的很對不起。”她用汪滿了淚水的藍眼睛注視著我,抖著下巴說:“我不知道爲什麽會說那些傷人的話,我…我最近心情很壞。”
“心情再壞也不能侮辱人!”我看她楚楚可憐的表情,竟然有一絲絲心軟。真可恨!
“我的心情,一般人是不能了解的。”她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我身旁,一把抱住我,痛哭失聲。我一時不知所措,只好任她把頭埋在我胸前,把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身。好不容易哭完,她才放開我,抹著眼淚抽抽噎噎的說:“卓伊和珍妮…他們兩個…”
潘蜜拉話才說一半又泣不成聲,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梗概:潘蜜拉原定上周日回家的,卻臨時提前了一天,結果一進家門,赫然發現老公和妹妹在自己床上。
“我打了珍妮,然後把衣服甩在她臉上,叫她立刻滾。她竟然瘋了,跳腳說我沒資格打她,說我生性淫蕩,和別的男人一道去加勒比海,欺騙了卓伊,她是基於同情心,覺得卓伊可憐,才去安慰他的。”看來潘蜜拉是豁出去了,竟然把家裏的醜事,像骯髒衣褲一樣,一件件晾出來給我看。
“我問她凴什麽誣衊我,她說她手上有證據,”潘蜜拉又哭了,她扭曲著臉,涕泗滂沱的說:“真沒心肝啊,我自己的親妹妹,我把她當作最知心的朋友,什麽都告訴她,她竟然如此對待我!”
好個珍妮!水晶郵輪那封信,果然是她私藏起來,作爲要挾姐姐用的。看來這兩姐妹倒真是從一個娘胎裏出來的,都喜歡玩火,雖然做妹妹的太不像話,竟然歪腦筋動到姐夫頭上來,不過話又説回來,潘蜜拉也不值得同情,她自己先偷情在外,又怎能理直氣壯的指控老公和妹妹呢?她明明是自食惡果嘛。正當我在思緒聯翩時,潘蜜拉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問道:
“珍妮說的證據,你知道是什麽嗎?”
我看著潘蜜拉她那歇斯底里的美麗臉蛋,搖搖頭沒答話。我不知道珍妮葫蘆裏賣什麽葯,那封信,她到底要珍藏到幾時才會掀出來,爆她姐姐的底?不過,儘管疑點重重,我也不會傻到插手管潘蜜拉這些亂七八糟的,比肥皂劇還複雜的家務事,尤其在我即將与她拆夥之前。
“她不可能有證據的。我只要堅持我是清白的,卓伊就會相信我,他一向信任我的,”潘蜜拉繼續喃喃自語:“他做出這種事來,我都原諒他了,我們之間沒事的,他沒理由會相信珍妮的鬼話,而和我離婚的。”
原來卓伊要和潘蜜拉離婚,難怪她心情如此惡劣了。不過這個意大利男人也奇怪,自己和小姨子作出亂倫的事,毫不羞慚就罷了,居然凴了一句空穴來風的話,就要把老婆給休了,這簡直比中國的傳統大男人還封建。這裡面肯定還另有隱情,我確定。我的好奇心像火苗一般,被潘蜜拉越煽越旺,漸漸有了燎原之勢。不過我旋即又提醒自己,無論故事多精彩,潘蜜拉多值得同情,都与我無關,我是一心一意要和她分道揚鑣的,沒有任何枝節,有趣到足以改變我的心意。
“離婚?不至於吧!”看潘蜜拉實在可憐,我迸出這麽一句話來安慰她。
“妳可以跟卓伊作證,說我是一個人去的加勒比海嗎?他知道妳一向的爲人,會相信你的。我求求妳了。”潘蜜拉求懇的望著我説道。
“就我所知,妳是一個人去的,船艙裏應該只有你一個人,至於後來有什麽改動,我想妳自己最清楚。況且,誰會相信我這二等公民的話呢?”說完這話後,我心裏一陣快意,剛才的惡氣終於一吐而空。
“妳到底要我怎樣才滿意?”潘蜜拉動怒了,面目變得猙獰起來,聲音也陡地昇高了幾階。但她立刻覺悟到自己脾氣發得不是時候,連忙臉一抹,換了一副笑容說:“妳只要設法説服卓伊,從今以後,我就是妳的奴隸,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對她前倨後恭的態度,我除了折服之外,還瞠目不知何以回應。當然,我知道珍妮手上那封信鐵證如山,就是有十個人作僞證也沒有用。但是我也相信,珍妮應該不至於如此心狠手辣,置姐姐于死地的,她當時出言侗嚇,也只是一時狗急跳墻之擧。再加上,我也頗爲好奇,想看看潘蜜拉一旦當了我的奴隸,會是個什麽模樣。於是我就答應和卓伊談談,同時暫時將拆夥的事擱置幾天。哎,真恨自己,竟然如此的哈姆雷特!
一切都遂了潘蜜拉的心願:卓伊採信了我的話,而珍妮也沒有再提證據的事。一家人又和好如初,起碼,表面上如此。
我還沒等到潘蜜拉開始趴在地上,口口聲聲稱我作她的“主人”,替我斟茶倒水的那天,灰狐狸就已經一搖一擺的進出我的辦公室了,接著香水大衛,教父打手朱利安,還有矮子樂利卡多,都倦鳥歸巢似的,紛紛回籠。一天,我趁著潘蜜拉和灰狐狸打情駡俏之際,把一封律師代表我寫的,要求拆夥的信件,放在潘蜜拉的桌上,然後正色對灰狐狸說:
“法律規定,本公司向某些顧客,有不提供服務的選擇。請你今後不必再來了。”
然後我轉頭向潘蜜拉笑眯眯的說:
“甜心,是分家的時候了!”
正如同我所料的,潘蜜拉沒有要“海濱”旅行社,她拿了她那一份資金,以及公司一半的盈餘,扭著三寸高跟鞋,顛著屁股,憤憤然的走出大門口,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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