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扁臨界點的四把鑰匙

陸以正／退休外交官（台北市）

昨天早晨傾盆大雨後，以施明德個人堅毅的意志力為支柱，百萬人反貪倒扁運動正式揭幕。電視螢幕上一片紅色的鏡頭，以及真正靜下來時的沈默，沒有人能否認它的震撼力量。

現場雖有零星衝突，秩序大致良好。這場純粹自動自發的民眾運動，面對空前集結嚴陣以待的上萬軍警，何時能夠結束和怎樣結束的問號，緊緊牽扯台灣二千三百萬人的心弦，各國也在屏息觀察，等待答案。

台灣有史以來，從來沒有一樁新聞，曾吸引國外這麼多的注意；老實說，大家也不見得希望以後會再有這類震動國際視聽，影響台灣形象的事件發生。各家媒體所作民調，認為阿扁會因此下台的只有百分之六左右，但贊同百萬人倒扁運動的比例卻高達百分之六十幾，表示願意參與靜坐者也超過百分之十。如此自相矛盾的結果所顯示的，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心情，要讓陳水扁和貪腐集團瞭解民眾的悲憤。接下來的問題只剩：在兩邊都不肯退讓的僵局下，如何收場？

我相信施明德和他感召的群眾會不論成敗，一直坐下去。這情景有點像核子反應爐裏，阻擋反應的重鉛條被抽出後，儲存的濃縮鈾分子開始互相撞擊，一旦達到所謂「臨界點」，就會釋放出驚人的能量。但開啟核子反應的那把鑰匙，卻不一定在倒扁總部人們的手裏，可能要到場外去尋找。

馬英九昨天在各大報刊登的半版廣告「還台灣一個乾淨的未來」，文字雖然感人，更重要的是它透露出來的訊息，立法院復會後藍營肯定會再度提出罷免案。那時民進黨籍大半立委還會遵守黨紀，逗留議場外高喊沒人相信的鬼話嗎？只要跑掉幾票，其餘人就會一哄而散，這是第一把鑰匙。

第二把鑰匙握在呂副總統手裏。憲法明定總統如因故「出缺」，第一順位繼任人就是她，不容任何人質疑。連日報端出現有關阿扁如請假三個月出國，算不算出缺的疑問，一見而知是親呂人士放出來測驗反應的氣球。倒扁運動靜坐得越久，呂秀蓮以「悲天憫人」的胸懷，出而倡議陳水扁請長假、出國或辭職，以之交換特赦的機會就越大。

第三把鑰匙其實藏在行政院長蘇貞昌的皮包裏，但是他最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也難怪，阿扁提名他坐上閣揆寶座，其實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在挺扁表現上，蘇院長躲躲閃閃，遠不如游主席那樣奮不顧身。因為他怕泛藍如提出倒閣案，阿扁寧願換掉他，免得解散國會，影響眾多民進黨委員的前途。他如果搶在圖窮匕見之前，率先表態促阿扁下台，既能贏得拯救民進黨的美名，又可奠定二○○八候選人的基礎，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最後那把鑰匙也最難預測，因為它握在老謀深算的李登輝手中。我相信李前總統目前客氣地拒不表態，絕非袒護陳水扁，而是在等待時機，看準風向後才出手。台聯在立法院人數雖然不多，一旦李登輝開了金口，說阿扁非下台不可，肯定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家只能屏息等待臨界點那一刻。

【2006/09/1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