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很難再去接受,接受那些吵雜噪音,不單純,對人性感到失望的公共場合。
烤漆技師知道今天是老公生日,特意安排節目。我和問樵丫頭都參與了。平常,問樵丫頭總是說:媽咪去,我才去。要若有活動或聚餐。問題是,我根本是零參與。
先是吃晚餐,烤肉加火鍋。我在讓油烟嗆,火鍋沸騰騰霧濛濛中,强笑。丫頭吃了幾塊肉,偷偷在我耳邊直喊好油好噁心。火鍋的料她也沒興趣。烤肉是很油。好膩。結果,我和問樵丫頭應該是吃麻薯吃飽的。白麻薯,類似健康煮那樣煮。可那麻薯沒有健康煮的麻薯好吃。白麻薯,我沾醬油吞,丫頭沾花生粉吞。吞飽了。我討厭吃甜食。大部分甜食我不吃。
長長的桌,坐了十三四個人。真是不舒服。腳放沒地方去。每一桌都滿滿人,一屋子就滿滿滿人。吵得好恐怖,想聽清楚誰說話,似乎很困難。好像聽到笑聲,就跟著笑。我不必有太多話,也不願意有太多話。偶爾,有小小笑話,我真的小笑了一下。
晚餐後,又續一回合。唱歌。忘了多久沒去唱歌。可卻沒忘,在裡頭總是快給凍死。無奈,不知情沒帶外套,只好硬著頭皮進包廂。
進包廂後,我更接近發狂。雖然那是大包廂,可卻因為人多,讓我覺得,我有可能是又凍又窒息而死。說也奇怪,我可以聽耳機,最大聲,卻忍受不了包廂裡歌聲音樂聲太大聲。
問樵丫頭找我合唱張懸的,寶貝。彷彿那包廂裡只有我們母女兩,我們忘了還有一堆人在旁邊。渾然忘我的唱著,寶貝。事實上,我和問樵丫頭只唱兩三首歌,就窩在沙發,窩到我快要陷進沙發底。
好冷呀!
到外頭暖活些。順邊抽煙。在樓梯間。有菸缸桶在旁邊。我坐樓梯間的階梯上,抽煙。
又進包廂,又掉進沙發底。
我感受到自己逐漸焦慮,那些節奏過動兒的歌曲,自己與螢幕之間許多身影的搖晃,全身上下不停起疙瘩的難受…,撐不住了。我又走出包廂,坐樓梯間的階梯上。沒抽煙。沒幾分鐘,就撥手機問,要散了沒?
沒想到,樓梯間坐久了,也冷。只好下樓。乾脆在大門口等。
突然,騎樓下的柱子旁,一個女人的頭,倒在一旁摩托車的排氣管上頭。那聲音嚇人,頭也嚇人。很重很重的綠色眼影。那張臉,還不停左右搖晃,在排氣管上頭。我看著女人的頭,泊車的男人也看著女人的頭,大門口的接待也看著女人的頭。大家都看著。忽而,女人頭在排氣管上看不到了。女人起身,走向騎樓外,紅磚道上的香腸攤子,伸手抓住香腸攤販子。那攤販子,驚恐又避之不及,馬上從椅頭上起身,嘴裡直說:不要找我。
原來,那女人的內臟讓酒泡醉了。
攤販子還一邊握住醉女人的手臂,往馬路走去,攔了車要女人上車,泊車男人跟上前去,開了前門不知道說了什麼?一旁還有人喊:她的皮包沒拿。
我一直往牆靠,死靠,彷彿要烙進牆裡。一股不知名的恐懼氛圍,繞著我。卻又再幾秒間移動了自己的雙腳,快步走向騎樓柱子旁,拾起醉女人的皮包,走向馬路,交給香腸攤販子。
事實上,我認為不該讓她上車。不安全。才想完,醉女人搶過自己的皮包,關上車門,又走回騎樓下。
所有人,又看著醉女人搖晃著身體裡的內臟,頂著東西南北搞不清的腦袋,慢慢晃,往超商方向走去。我眼睛看著醉女人的身影,耳邊聽到香腸攤販子問泊車男人:你怎麼知道是XXX舞廳?我轉回頭看泊車男人,聽他說是剛散的包廂,一堆人買了單,不知怎地剩下醉女人落單。服務人員翻遍醉女人的皮包,就是找不到任何電話號碼,只看到一張寫著舞廳的紙條。
馬上,我又轉過頭,找尋醉女人的背影。她停在間隔兩三個店面前,另一個香腸攤販前。看得不很清楚。我發現,就在醉女人背後的騎樓下,有兩三個男人盯著她看。瞬間,我很不喜歡那總感覺。我擔心。
最後,我乾脆往超商走去,進超商前看了醉女人靠著香腸攤子,站著。接著,快速的拿了一瓶咖啡結帳,快快出超商。要走回原來的騎樓底下前,我又瞄了一眼醉女人的身影。她,攔了車,上車。鮮黃色計程車,在沒有塞車的狀況下,很平穩的往前駛去。
我回到KTV大門前,騎樓底下。悶了一會兒,實在悶不了,開口問泊車男人:那為什麼不打電話給管區條子來處理?
泊車男人說:條子不會管種事,怕女人清醒,污指條子侵犯。
我也搞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和眼神,直直地看著泊車男人,深覺不可思議。然後,我又回到靠近大門處,晃了一會兒,又悶不住問門口接待女人:如果,那女人是妳的家人,妳知道自己家人醉在路邊晃,沒人願意處理,讓她任意晃來晃去,妳作何感想?
尚未等門口接待女人回覆,我馬上又說:我知道,妳要說妳家人不會醉在路邊晃。對不對?接待女人很堪尬的點頭。
又,我提高了嗓音說:她是妳們的客人,剛消費完,才從妳們大廳裡出來的,不是嗎?
然後我不再開口問。從皮包裡拿出一管菸,猛抽著。抽完我撥了電話問:可以散了嗎?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就是不喜歡這些公共場合。龍蛇雜處,三教九流。不適合我。無論是白天或晚上或夜裡。
嚴格說來,一天二十四小時,我永遠都不適合那些地方。我適應不了,太難了。難在吵雜噪音,不單純,人性的叫我失望。
問樵 200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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