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這樣走，至少帶著眾人的關懷與祝福離開，可以了。
先走，可以先去佔好位置，倒也不是壞事。
幾天前我家前面，隔了幾條街的一條小巷，有個拾荒的婦人死在巷子口，像被人遺棄的廢棄物，動也不動，硬生生橫在地上。我母親經過後看到，回家告訴我，說她早上出門就有聽鄰居在說這事，中午回來繞過去瞧瞧，還在那，連塊遮掩最後尊嚴的白布都沒有。
那婦人我是知道的，丈夫早逝，留下她與兩張嗷嗷待哺的口，靠著她挨家挨戶收取資源回收所賺來的錢維生。錢就那麼一丁點，薄得很，颳風下雨她都不敢稍稍歇息，有時從窗沿向外望，仍常會瞥著她彎著瘦弱的身子，在雨中撿拾那些別人不要的垃圾。
很多人不曉得，並不是每一樣資源回收都能賣錢。我家樓下二樓也有個作回收的阿嬤，會挑，你給她的資源回收，如果常常都是不能賣錢的廢品，她的臉色會很難看，久了，她會叫你直接拿去丟資源回收車，她不要。你還不明就裡，傻傻追問原因的話，少不得一頓謾罵。
我被罵過，所以知道，資源回收有分「可以賣錢」和「不能賣錢」兩種。
那位婦人並不挑，只要是回收資源，她都照單全收。她收起來回去自己分類處理，就在一處貨櫃場旁的小空地上，不分日夜，風雨無阻，努力為著沒人理會的自己和兩個小孩，孤單奮鬥著。
前陣子突然不見了她蹤影，我總想著，或許，奇蹟降臨在她身上，她和孩子們的生活已有人照應，有了改善，已經不需要出來拋頭露面討生活了。
她就那麼死在巷子口，就那麼不值的死在污穢的垃圾堆旁，誰來回收她的努力？誰來回收她不為人知的傷悲？誰來回收......我心裏的不甘心？
說風涼話的人，很多；實際願意付出給予的人，少的可憐。這世界病了，就由它病吧，我有自己該擔心的病。
幫她打了一通電話報警，請他們他媽的快去處理屍體，至少也幫她蓋塊白布；再打了一通電話給社會局，請那些領高薪混吃等死，每天只盤算終生俸能領多少的公務員，撥點時間去了解那兩個遺孤的現況。
她生前，我沒能給她什麼；她死後，我也幫不了什麼忙。我只能讓人性保持在最低限度，試著讓自己還像個「人」。
昨晚老媽問我，為什麼把資源回收都倒在一起，不再分兩種了？
我笑著說：「不需要了，已經不需要了。」
雙子風 200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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