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次三合一地方選舉﹐我除了給小馬在聯網送個慰問外﹐卻不撰文評述。大家在呷熱麵時﹐我想我還是在旁看熱鬧﹐不要『地扁阿話羞』比較好。結果看來不少網友有興趣﹐想知道老朽的感想﹐所以趁天冷好個冬﹐在宋馬會幾個鐘頭前﹐發抒一下一點點看法。

在選舉前﹐我已經恢復往昔正常生活﹐在退出麻辣市後﹐全部精神放回閒雲野鶴的境界﹐把房子好好整理﹐將古蕫燈飾及吊扇﹐全部換成新的現代型﹐並加裝最新型電力無煙壁爐﹐看看自已一個文科弱儒﹐一點也不懂電學﹐卻能利用網路及美國方便的環境﹐獨力親手操作工具﹐做出這樣的環境改造﹐從古風一變為最新潮﹐實乃人生大樂事也。正想進一步擴大成就感﹐把外牆粉刷一新﹐卻大風雪突降﹐只好臨時打住﹐坐在壁爐前﹐享用熱咖啡﹐聽聽音樂﹔唉﹗人生苦短﹐在旅程中﹐難事事如意﹐也要偷閒自娛哦﹗

我人身在海外﹐與國內同胞處境有異﹐我常提醒自己﹐對國家『只能關心﹐不要去煩心』。由於我的人生舞台不同﹐囿限於事實﹐雖有熱心﹐卻對很多事﹐不能實際去做﹐而有相當大的無力感。這與我要如何改造我自己的房子﹐成敗皆由我個人自行負責﹐一切困難自行解決﹐那是絕然不同也。凡事涉人越多﹐則越形困難﹐絕非毛澤東說的那樣簡單﹐『人多好辦事』啊﹖

每個人的人生際遇不同﹐也注定人人有不同的人生框架﹐對同一件事﹐用其框﹐用其思維方式﹐而有不同的解讀。我是一個完全沒有省籍觀念的人﹐大家可以檢視我過去百篇文章﹐我提到當年國民黨用人時﹐我刻意使用『八旗子弟』一詞﹐避開『外省』這個字眼。但是今天我不用『本省』與『外省』這樣過分簡化與分化性的名詞﹐就無法說清楚我的感傷﹐希望大家能諒解﹐也盼望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幸用此類名詞。

外省人有眷村﹐所以有的土生土長的外省人﹐根本說不好台灣話﹔而我雖然是老台土狗﹐卻可以說是在外省人的眷村裡長大的﹐因此許多青梅竹馬都是外省人。在台中一中時﹐最讓我感佩懷念迄今的導師﹐是外省人尤宗周﹐不是台灣人林柏榕（台中市長）﹔劉老師每週最少要花二天夜晚﹐到各賭埸找我這個壞蛋回家﹐他完全沒有看我為異族﹐給我最大的愛心。及長﹐娶的老婆﹐也都是外省女子﹔我住過當年宋長志來台時所住過的房間（他那時是單身﹐沒有分發到宿舍﹐還只能睡在我岳父日式房的壁櫥梩﹐不像我﹐至少有個床可臥）﹐我也曾是位居中央五院秘書長的女婿﹐對外省人的官場有相當的瞭解。所以我今天甘冒大不諱﹐提不中聽之言﹐盼外省朋友千萬勿以逆耳待之﹐而能看成苦口良藥也。

我的父母師長及週邊﹐都沒讓我感受到省籍鴻溝的存在﹐一直要到大學二年級﹐（大家可能讀到老朽的『外交八月記序言』﹐提到一個偶然的小故事﹐但那時我沒說細節）﹐讓我碰觸到這個冰山的一角。當年﹐我在東吳大學大一﹐即被同志選為國民黨政治系區黨部常委﹐所以在提名各班小組長時﹐湊巧（並非有心）在我自己班的兩個小組﹐各提一本省人及一外省人為小組長﹐然後由同學自選願在那個小組為組員﹔結果是一組成員全係外省同志﹐那另一組呢﹖猜對啦﹐全係本省同志。再查政治系其他三個年級裡﹐這種涇渭是相當分明的。

在我六年奉派駐西雅圖期間﹐曾經負責學務﹐與海工會同志有相當密切來往﹐但是我也發現不少台籍留學生對海工會﹐有某種的輕視或敵意﹐這與海工會的『忠貞報告』及海外台籍社團活動﹐有相當大的關係。後來我前往華府﹐擔任自立晚報駐美特派員﹐與當地台灣人公共事務會人士有所聯絡交往﹐如當時的台獨『外長』王能祥等。對台灣本省人完全敵對的國家認同﹐甚至寧願其姪女成老姑婆﹐也不准嫁外省人的作法﹐真的不可思議﹔現在國府的外長陳唐山﹐在我的印象中﹐還屬中間敦厚者。

但是在短短七個月的華府任內﹐我是唯一非國民黨報系﹑也是僅有的本省籍台灣駐華府記者﹐很幸運會被華府台獨或台灣社團接納﹐有活動﹐甚至秘密青幹組訓﹐也會邀請我參加﹔不像其他外省人記者如李慶安﹑傅建中﹑施克敏﹐就會有困難。但是我同樣感受到台灣或台獨政治人物的官僚習性﹐以及他們互相鬥爭（包括彭明敏與其學生之間）的激烈。

這些看法﹐我都據實撰文報回自立晚報﹐但是全都被總編輯陳國祥拒登不見報﹐最記得有一篇文﹐報導台灣人公共事務會內鬥分裂情形﹐採訪近十位重量台籍人士的看法﹐撰文送返台北﹐被以沒採訪到彭明敏為由拒登（彭氏老大不民主﹐又愧對學生張燦紅等人﹐不理我多次的採訪要求﹐在此情形下﹐報社通常可加註說明﹐仍等待彭氏回應即可發表）﹐我只好將此原擬公開報導的退稿約二千餘字﹐給國安局人員看﹐事後該局卻發我獎金一千美元酬謝﹐是我這輩子唯一獲該局獎賞﹐稿費最高的一篇文章。

到了洛杉磯﹐我被前妻掃地出門時﹐身上空無一文﹐還好仍有外省人陳誠的老師爺李大師﹑趙媽媽及台灣人謝﹑呂先生等人扶助﹐現在總算還不致於『太困頓』﹔我到南加的那一天﹐才真正摔死在地﹐成為一介平民

大体上﹐台灣本省人主張台獨者﹐仍然是少數﹔這句話﹐請千萬別推論說﹐大部分本省人都像我一樣﹐沒有省籍區劃的觀念。不可否認的﹐有台灣意識者﹐還是佔居台灣本省人的多數。其實國父對中國人因省籍而成散沙之論﹐在三民主義各講中可見﹐我九十年代往中國大陸經商﹐也處處可聞地域之味﹐所以這並不值得太驚奇也。但是台灣近二十年﹐搞台式文革﹐這種地域觀念更強﹐非特別重視不可。

許多南加州的本省人﹐做生意時﹐為和氣生財﹐對客人均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聽到大陸口腔的﹐或來自台灣的外省人﹐當然知道立場鮮明﹐不能挺民進黨﹔可是最讓本省人苦惱的﹐是如何辨別講國語的本省人的立場﹖所以﹐我一些泛綠的友人常說﹐本省人比較溫和﹐還能接受外省人的政黨﹐至於外省人十分團結﹐立場鮮明﹐幾乎不能接受民進黨。

最近一兩年﹐台灣政黨惡鬥﹐政府陷入空轉﹐民進黨執政成果很差﹐每天有關台海兩岸新聞﹐一邊是好事多多﹐另一島則打鬧不斷。長期如此﹐也在相當不少旅美的台灣人中﹐產生對台灣的刻板印象﹐其中有著很強的『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也可說是失望﹐甚至說『乾粹馬上讓中共接收算啦』。但究竟本省人對誰失望﹖錯在民進黨無能﹐還是在野黨阻撓立法﹐或者本省人有『澆八』﹐不能團結﹖則屬見仁見智的領域。

但是﹐一般觀之﹐岩里登輝的『外省人復僻』說（姑不論其真假對錯）﹐可能左右本省人相當多數的看法﹐亦即台灣今日之亂源﹐在於失去政權的外省人﹐不甘淪落﹐讓本省人掌控權力﹐力圖反撲奪回政權﹐恢復舊日風光。

最近一年﹐正藍掀起『造神』運動﹐在泛藍或外省人的圈子裡﹐那簡直是不可抗的潮流。在本省人中﹐對國民黨的支持度﹐並不高﹐能有三﹑四成﹐已屬樂觀﹔但有良心的本省人﹐在台灣亂局下﹐也肯思索民進黨外的選項﹐大概半數以上『說』﹐如果非選外省人不可時﹐可以考慮『清廉帥哥』馬英九為總統﹔但是如果王金平也出馬﹐可以說會讓他們很頭痛﹐因為大多數友人都不直接回答此問。這是老朽離開加州之前的觀察﹐至以說說與實際做的差距﹐則有待實際來驗証。

此次三合一地方選舉﹐涉及區域派系﹑人事糾葛﹐與下次全國總統選舉﹐在本質上有很大歧異﹐不一定反應出全國普遍的價值。雖然藍﹑綠雙方最後還是以『中央對決』為策略﹐但是之間仍有不同。此次選舉﹐除了泛藍能激起同仇敵慨熱情﹐視之為下次奪回總統大位前哨戰外﹐一般旅美本省人﹐並沒有太大興緻關切﹐更無返國投票的熱情。因為本省人認為﹐地方首長如同孫悟空﹐改變不了民進黨如來佛佛掌﹐不論結果如何﹐還是本省人掌政﹔這是投票率偏低主因﹖在這個選舉場合裡﹐我已事先設定一個明確的指標﹐現在則盡力觀察﹐加以分析。

國內人有不同指標﹐各有所見所覺﹔馬英九的指標為過半當選﹐否則辭黨主席﹐在選舉前﹐這應該是相當安全的一著低標準棋﹔民進黨也有其指標﹐但比小馬的風險大。老朽不管他人定什麼指標﹐也無意去研究﹔我只想以我先前自訂的指標﹐去找出我的答案。

那我的勝敗指數是什麼﹖簡言之﹐小馬旋風是什麼﹖其威力是強颱﹐有能力足以切割藍綠兩極的『化合鍵』或『基因鍵』﹖還是只是正藍﹑深藍﹑外省人或『舊勢力復僻』框架裡的衝動﹐也就是力道有限﹐宛如茶壺裡的風暴﹖實際上﹐也就是想找出事實﹐証明我那些過半數泛綠友人說﹐會選擇馬英九當總統﹐是嘴吧說說而已﹐還是會在下次總統大選時認真的考慮做﹖

這次選舉﹐聯網已有太多分析﹐老朽就不必再參一腳﹔只是藍綠兩軍的總得票數，藍軍上屆縣市長得票三九八萬餘票，本屆大幅攀升至四六四餘萬，增加了六十六萬餘票；綠軍上屆得票數三七九萬餘票，本屆得票雖達三八二萬餘，但藍綠本屆選票消長，藍仍大贏綠總數約八十二萬票。

我的基本看法是﹐這次選舉是團結的泛藍﹐對抗冷默的泛綠﹐也是高亢的外省人面對鬆散的本省人的投票﹐更是往上猛升﹑發揮全力的國民黨﹐與往下沈淪﹑士氣不高的民進黨二者之間的對決﹔這樣的結果﹐誠符

可以睹定的說﹐在一切條件均相同下﹐泛綠只要不太炒作粹民抹黑手法﹐適當的激發本省人的台灣意識﹐民進黨仍佔基本贏家版圖﹔國民黨與小馬﹐如只有正藍力捧﹐只想奪回政權（而沒有如宋楚瑜一般給人民願景）﹐卻也只會相對的坐實『舊勢力反撲』的說法。以目前小馬對待王金平的態度﹐在南加台灣本省人社群﹐已有先前未見的反小馬情緒出現﹔甚至不少人期待阿扁能團結本省人﹐重用王金平組閣﹐阿扁如果下此棋﹐則小馬出局﹐也必成定數矣。

至於親民黨的未來﹐目前屬關鍵時刻﹐就像半滿的水瓶﹐你可樂觀的說是一半滿﹐也可悲觀說成是一半空。有人只看到泛藍的穩固票源﹐捨不得丟棄﹐其實舊的不去﹐新人也難來﹔有很多時候﹐猶豫不決﹐該斷不斷﹐是最大的下策（其實這是老宋重情的大礙﹐也是我個人一生中最大的缺點）。在基隆巿泛藍背棄劉文雄後﹐現在親民黨是仁至義盡﹐也已被泛藍拋棄了﹐此時老宋不願成棄婦﹐親民黨反去卑顏求憐﹐你有情﹐他無意﹐會有任何用處呢﹖

親民黨現在就只有認清政治殘酷面﹐只能像當年的我﹐被前妻掃地出門一樣﹐非正視無情的事實不可﹐讓那些想走的早走（我不認為小馬的黨﹐會對親民黨有所尊重﹐更不可能會公允的迎接親民黨﹐因為泛藍大部分外省人已選定小馬﹐老宋已失寵失勢﹐經此次選舉後﹐在藍營不成跘馬繩﹔這還有必要談什麼『國親合』﹖）親民黨只要有點骨氣﹐宣佈與泛藍完全脫離任何關係﹐此其時也。從此掃除其為國民黨花瓶黨派的說法﹐更要徹底改變某些本省人看之為舊政權餘孽的印象﹐這樣可讓本省人体認這個有理想政黨的存在﹐認真考慮最好的第三條道路。

此去﹐盼親民黨能知本省人所說『一枝草﹑一點露』的道理﹐本省人有很多懷念宋省長的人。拋棄國民黨﹑泛藍破衣﹐或不訴求外省人的支持﹐轉而活在多數中間溫和台灣人（非僅言本省人）中﹐會比在泛藍裡受盡國民黨欺凌﹐更能海闊天空﹐讓那些絕不接受國民黨的多數本省人﹐成為你的理智和理想的同道或同志﹐共同為在台灣的中華民國奮鬥。不用怕那剛舉腳踏出第一步的那一剎那﹐你會如我失去家庭一樣茫然失落﹐但是失衡感﹐只是一時的﹔總有一天﹐行正道﹑做能做的事的黨﹐會贏得開明本省人的信任﹐投下親民黨的一票。

到那時我會在優雅的壁爐前﹐向全体親民黨不洩氣的支持者﹐致上最大敬意的一杯紅酒﹐僅管窗外現在飄著雪﹐但那天的溫馨﹐隱然在心頭﹐就盼它早日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