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康熙正要下令拿人,采薇格格急忙趨前攔阻道:「皇帝表哥,你就饒了丁香吧?是我硬要她帶我出宮的,如果要罰,就罰我好了,丁香沒有錯——」她雙膝跪地,為她求起情來。
康熙還沒說話,邵寒月也跟著跪下求道:「皇上,這一切都是卑職的錯,不怪格格,也不能怪丁香……」
「為什麼是你的錯?你倒是給朕說個明白——」
康熙絕頂聰明,打從兩人進得御書房,見他們十指緊扣,直到他欲問罪丁香,他們才鬆開。
他隱約猜到一些事端,目的就是要邵寒月親口說真相。葉天翔則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一旁,大有想看熱鬧的模樣。
「格格出宮是去找卑職……」
「采薇為什麼要出去找你?」
「因為她要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康熙的王者氣勢,讓邵寒月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邵寒月尚未回答,采薇格格已搶著道:「我只想知道,寒月心中有沒有我……」
康熙一聽,深深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故作淡漠的道:「那結果呢?」看著康熙的態度,采薇格格心頭不安,瞄了邵寒月瘦削的臉龐一眼,一陣酸楚上湧上,眼淚忽然撲簌簌的往下掉。
康熙大驚,忙將她拉起,關心的問道:「怎麼了?怎麼哭了呢?」
采薇格格一把撲進他的懷裡,哭叫道:「皇帝表哥,請成全我跟寒月吧!我不能沒有他,真的不能——」
半年多不見,康熙發覺自己這個表妹變了,少了霸氣,多了股嬌柔,他輕拍著她的肩,柔聲道:「妳對寒月有情,寒月對妳有意,為什麼不早跟朕說?難不成……在妳眼中,朕是個迂腐的人嗎?結果為了一個情字,妳就這麼莽莽撞撞的離宮,妳可有想過,要是妳出了事,寒月怎麼辦?朕、太皇太后,妳阿瑪跟額娘,又將情何以堪?」
「皇帝表哥……」
「寒月,」他轉身拉起邵寒月,教訓道:「這就是你不對了,采薇是個女孩子,你怎麼沒開口,卻讓她先開口?這樣可不合禮教……」
「皇上……」邵寒月急了。
瞧著他著急的模樣,康熙暗笑在心裡,清了一下喉嚨,一手拉一個,將他們兩人的手掌相互交疊,對邵寒月叮囑道:「采薇是朕最疼愛的表妹,現在朕把她交給你,要是讓她受一點委屈,朕可不饒你……」
邵寒月喜道:「多謝皇上成全。」
康熙細細打量著他,發現他比半年前清瘦了些,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不禁關心的問道:「寒月,你怎麼了?怎地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沒事吧?」
邵寒月忙道:「沒事,卑職只是受了些風寒,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才不是受風寒,是受傷,而且很嚴重,兩次都差點沒命……」
康熙一聽,著急的問:「怎麼回事?」
采薇格格便將原委說出,聽到驚險處,康熙不由動容,采薇格格語音淒切的道:「每每想起,寒月兩次受傷的情景,就讓我心有餘悸,只有握住他溫暖的手掌時,我才感到踏實,知道他沒離開我。」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邵寒月伸手拭去她臉上淚痕,眼中滿是柔情,看進康熙眼裡,不禁為她感到欣慰,他相信,她將會是世上最快樂的女人,俗云:「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世上真心難尋,但她卻擁有了一個真心愛她的如意郎君,幸福甜蜜自是可以預期。
等他們的事情有了結論,葉天翔才將離京之後的事,一一向康熙稟報,邵寒月也把上官雪心留下的半枚古錢,呈交給康熙,君臣三人難得相聚暢談,是日,邵寒月在葉天翔與康熙的挽留下,留宿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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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采薇格格的幸福,翌日上完早朝,康熙就前往太皇太后的寢宮,趁著問安之際,當起了說客。
「不成,邵寒月是漢人,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品侍衛,憑什麼高攀皇室貴冑?就算邵寒月有功於朝廷,助擒鰲拜有功,給他賞賜就成,要娶采薇,哀家萬萬不會答應。」
得知采薇格格意屬邵寒月,一切誠如上官雪心先前的預料,太皇太后是堅決反對。
「皇祖母,要是讓寒月入旗呢?以他的人品跟才學絕對配得上采薇,何況兩人是真心相愛,您就答應了吧?」
「就算他入旗也不成,咱們大清皇室中人,可有與漢人通婚者?」太皇太后一番話,讓康熙無言反駁。
太皇太后跟著又道:「哀家見過邵寒月,他的人品的確是上上之選,只是,這不是讓他入旗,就可以不把祖訓當成一回事,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再說,他誘拐采薇離宮,看在他以往的功勞上,可免一死,但是活罪難逃,理應判他充軍邊關……」
「皇祖母,采薇離宮,寒月根本不知情,焉能以此論斷他的功過?」
「他是不知情,卻是因他之故,采薇才會偷偷離宮,他當然不能推卸責任,所以,看在他將采薇安全送回京的份上,哀家可以既往不咎,這對他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如果他還存著欲娶采薇為妻的念頭,就是妄想!」太皇太后的口氣,愈來愈強硬。
「皇祖母……」
「好了,這事就甭再提了,哀家累了,想歇著了……」
康熙這個說客,碰了個軟釘子,讓他臉上無光,更不知該如何對采薇格格交代。
「那孫兒就不打擾皇祖母歇息,孫兒告退!」
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多年,第一次意見不合,讓太皇太后對康熙下逐客令。
太皇太后的強烈反對,雖早在意料之內,可采薇格格還是對康熙寄予厚望,哪知,太皇太后這一次,連向來最疼愛的孫子的面子也不給,可見得她真是吃了秤鉈鐵了心,一心一意,以護衛祖訓為優先。
采薇格格知道,此時此刻,只能走最後一步棋了。
當夜,她前往御書房找康熙,把她的想法告訴了康熙,康熙遲疑片刻,終於答應了,至於采薇格格說的是什麼,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了。
□ □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格格……采薇格格她留下兩封遺書,服毒自盡了……」
次日清晨,服侍采薇格格的宮女,發現采薇格格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桌上還留有兩封書信,一封給康熙,一封給邵寒月,她們才知道采薇格格自盡,登時嚇得面無血色,慌張的向康熙秉告。
「什麼?怎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采薇,妳好傻,這事可以商量的啊!為什麼要走這一條路,為什麼……」
采薇格格自盡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靂,劈的康熙龍顏大變,太皇太后與邵寒月當場昏厥,誰都想不到采薇格格會用死,來抗議太皇太后。
這當中最傷心,莫過於邵寒月,原本以為兩人可以突破一切障礙,攜手白首,沒想到卻是天人永隔。要不是有葉天翔陪伴,恐怕邵寒月也會追隨采薇格格於幽冥路。回到京城才兩天,變化卻如此之大,只能說,人生無常。
康熙前來探望他,扶起悲慟難抑的邵寒月,安慰道:「寒月,人死不能復生,只能說你跟采薇無緣……」
「皇上,」邵寒月突然雙膝跪地,對康熙磕求道:「采薇雖死,卻永遠是我邵家的人,我要帶她回杏林鎮,請皇上成全……」
「這……」
「不管采薇生或死,我都要娶她為妻,邵寒月今生的妻子,只有一人,就是采薇,望請皇上憐憫寒月的癡心,皇上……」他說到心痛處,更是語不成句,淚如雨下了。
康熙攙起他,見他雙眼通紅,滿臉的淚痕,神情十分憔悴,他有著愧疚感,沈吟片刻,才道:「好,這事朕做主允了,你立刻動身帶采薇的屍身回杏林鎮吧!太皇太后那裡,朕一力承擔。」
「謝皇上成全……」
看康熙的表情,並不如邵寒月所想像般傷心,反而有著催促,他不解,但轉念一想:「采薇既死,什麼對我都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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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雪花紛落,午時,一輛馬車從南城門疾駛而出,意外的是,駕車的人,竟是葉天翔與采薇格格的貼身宮女丁香,想必馬車裡,必是邵寒月與采薇格格的屍體,他們如此快速趕路,也許怕皇上改變主意,不讓邵寒月帶走采薇格格的屍身回江南。
他們熟練的趕著馬兒快速朝南飛馳,馬車壓過路面的車輪痕跡與馬蹄印,很快就被白雪所掩蓋。
馬車裡,邵寒月神情憂戚,望著躺在他懷裡的采薇格格,他難以相信她已經死了,往昔的一切,更是一幕幕的躍上腦際。
她怎麼看都只像是睡著,但她確實已斷氣,因為宮裡的太醫為她把過脈相,確定沒有了脈息。
突然,采薇格格的屍身扭動了一下,邵寒月以為是馬車顛簸,並不在意,但是,采薇格格的屍體動作,卻是愈來愈大,邵寒月愈看愈驚,要不是他學過武,藝高膽大,只怕早已呼爹喊娘,衝出馬車外了。
饒是如此,也是有一股寒意從背脊直竄上後腦勺。
「寒月,你怎麼了?為什麼眼睛睜那麼大?」采薇格格的『屍體』,突然坐了起來,不只如此,還開口說話,對邵寒月扮鬼臉。
「采薇,妳……妳……」
「我什麼呀!我沒死,你摸摸看,我的手是溫的,臉也是熱的……」采薇格格拉著邵寒月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邵寒月不由捏了自己的臉一把,會痛,他知道這不是夢,采薇格格真的沒死,他欣喜若狂的抱住了她,喜極而泣道:「妳沒死,妳真的沒死,可是,妳明明……怎會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依偎在他懷裡,采薇格格唇邊帶著滿足的笑容,輕輕道:「這一招,叫做金蟬脫殼,不詐死,就不能跟你在一起……」她忽然坐直身,表情凝重的續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多羅格格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滿州姑娘,可以說已經沒有了家……」
「采薇,妳還有我,妳不會是一個人,何況,我愛的是妳的人,妳的心,不是妳的身份地位。」
「寒月……」
兩人再一次的緊緊相擁,邵寒月忽然想起康熙的表情,也想起他們離開杏林鎮時,趙素凝與她古怪的表情,其實一切早已透出玄機,只是他未曾細想,他不禁問道:「皇上知道妳詐死嗎?」
「知道啊!」
「那葉大哥跟丁香也知道了?」邵寒月繼續問。
「是啊!不然這詐死的戲碼,怎麼演得成?」
「所以,他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你知道就不逼真了,不逼真又怎能騙得過精明的太皇太后?這樣的話,這招計謀就會失敗……」
邵寒月忽然將她推倒,壓在身下,兩人靠得很近,采薇格格甚至感受得到他呼出的熱氣,她緊張的問:「你想幹什麼?」
「妳害我傷心了老半天,平白為了妳掉了許多眼淚,所以妳要補償我……」
「補償什麼……」
她話還沒說完,就讓邵寒月溫熱的雙唇給堵住了,采薇格格回應著,恣意吸吮著對方的氣味,兩人吻的癡醉,吻的全然不知身在何處,雙方的熱氣透過四片唇瓣傳達著、挑弄著,兩人體內翻騰的熱氣,在等待著交融的時刻。
飛馳的馬車,不畏風雪,往南疾奔,馬車內的兩人,心思早已飄向遙遠的江南了。駕車的葉天翔,腦海裡卻不知不覺的,印起了一張絕美的容顏,唇邊泛起微笑,他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再見到她了。
「江南,午夜夢迴的江南,我的心、我的情,早已鎖在江南,鎖在妳身上了……」
(全文結束)
(古箏演奏:夢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