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存在

最活躍的人，往往也最容易感到無聊，我們幾乎很難停下來，總是忙東忙西，因為我們無法面對空虛。

──《無聊的哲學》

        每當提前下課的午後，總喜歡站在寢室的窗口往外看，視線越過樹林、草坪，最後停留在熙來攘往的百花川上。每天總隨著太陽角度的變遷、天氣的陰晴、季節風向的不定，人來人往的百花川，總會有那麼些許的不同，唯一不變的是，川上那份匆忙與麻木。

        綜觀而言，百花川是四季變化明顯的一個路徑，而且終年都有開著屬於自己季節的花朵，縱然有著如此變化，卻也常聽身旁的人在抱怨，「整個學校生活好無聊」、「每個地方的景色都差不多，真無趣」…諸如此類的話語，不禁想著，生活、世界真得就這麼無趣沒變化嗎？四季的變化只要靜觀會就看得到，為什麼還會說出生活無趣的話呢？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疑惑，然而前幾天看了本新書《無聊的哲學》，似有似無的好像獲得了解答。

        《無聊的哲學》的觀點是剖析、透過無聊，或得另一種看世界的角度、視野。有一小段很經典的文字，是作者引畢華納的中篇小說《萊昂瑟與萊娜》的論述：「哪一樣不人們出於無聊而發明的！因為無聊而研究、因為無聊而玩樂，最終因無聊而致死。」看到這這裡不禁聯想到《縫身》的時代場景，小說中，有一小段描述當其時代的片段：

人們曾經為了馬路上飛馳的車輛、交通燈的信號、地盤挖泥和打樁的聲音，以及製造業發出的各種無法名狀的巨響，跑到街上抗議超於正常分貝的噪音，不但影響了他們的聽覺，使他們再也無法準確地理解他人話裡的含義，而且，他們的神經也逐漸陷入衰弱的狀態裡。可是，當各式各樣的生產項目逐一暫停，人們才驚覺，尖銳的死寂，原來比紛紛攘攘的聲音更使人無法忍受。

        尖銳的死寂，比紛擾更讓人難過，或許因為死寂、空洞使人沒有存在感，在那種情況之下，生存彷彿只是一股可有可無的嘆息一般，在什麼時候存在、什麼時候消失都沒人察覺。因此為了要證明自己存在過、有活著的價值，人們開始積極的用忙碌、工作來填滿自己，希望能留下自己曾經活過的證明。因此不少人開始發明器物、定制規則，多半是希望打破這樣的常規，讓自己的生活多一點趣味、不空洞，剛開始每個人都會很愉快、滿意地生活在這種規則下。可是人究竟能安份多久呢？很快又會有人要為眼前現有的制度反抗。

     《縫身》是第一人稱敘事觀點的小說。在那個「當各式各樣的生產項目逐一暫停，人們才驚覺，尖銳的死寂，原來比紛紛攘攘的聲音更使人無法忍受」於是開始追求讓這社會再次復興起來的方法，此時，人們發現「連身」不僅可以節省不必要的空間、資源，更重要的是，可以刺激沉寂、機近於停頓的社會。因為連生人族群的興起，許多已經飽和的行業，可以獲得另一道生機，針對連生人的設施、機構方興未艾的建立，連生人儼然成從基因突變地被人們刻意地塑造成正常現象甚至是常規，在那個社會，獨身將逐漸歸於少數，會逐漸弱勢，原本想要維持獨身形態的人，在社會壓力下最終只能屈就，「我」一開始選擇反抗，可是愈到最後越發現，自己內心某些部分也逐漸被社會認同的「連生」同化，選擇、認知出現混淆而最終於法選擇，只能隨流而連生：

這並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這裡任何一個人的選擇。必定早在很久之前，這樣的安排便已經確定，而我們的工作就是共同承擔責任。這樣的邏輯，並不只是把身體縫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之上，還是世上許多別的事，例如出生，例如成為一個人，一個女的，或男的。

     人，最終不能選擇自己的夢。如果不能做自己的夢，甚至還要被迫做自己最不想做的惡夢，最好的辦法就是結束這個夢，於是「我」最後選擇自我毀滅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看著川上的人們，不曉得他們為何匆匆，但是現在這一刻、這一秒的運行，正代表「存在」仍然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