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
我不懂張愛玲。
去年備受道德爭議的《小團圓》出版之後,姑且不論寫得好不好,我一看就覺得這應該是只有「真正的張迷」才讀得懂的書吧!於是我趕緊分別去問了兩個我一直以為是張迷的年輕女作家。她們一律都說是的,她們非常了解裡面在寫什麼,這果然是只有張迷才讀得入心的東西。
「所以,妳是張迷沒錯吧。」我有點捉住對方小辮子似的說。
「不是啊,我不是張迷啊,你不要亂說喔。」她們異口同聲回答。
「妳們明明就是啊!」我在心裡吶喊著,「幹嘛不敢承認!」
所以我不懂啊!張愛玲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為什麼大家好像都對她抱著一份不易說出口的情感。
我當然早早讀了《半生緣》、《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怨女》、《秧歌》等等這些棒得不得了的經典作品。看完電影《色戒》之後,一出戲院自然也跟著一干女性友人碎碎念:「演這什麼嘛,小說裡又沒做得那麼激烈……」(不過對我來說,做得這麼激烈也沒什麼不好就是了。)
何況張愛玲對於我,還有一件恩惠值得一提。我念高中時,在報紙副刊上讀到她於1936年寫的短篇小說〈霸王別姬〉,這篇不到五千字的小說以現代手法重寫垓下大戰前夕虞姬與霸王的生死離別,內容少寫歷史主角霸王,反而特別著重描述虞姬女兒心思的愛痛流轉,其實題目若改為「姬別霸王」更合本意。我那時正自以為天縱英才地猛寫小說,一讀之下驚為天人,第一次覺得這世界真是大啊,同時也深感挫折──人家才十六歲就能寫成這樣了,難怪有資格說上一句:「成名要趁早。」
但是隨即心裡又想,「張愛玲寫得出來,難道我寫不出來嗎?」於是也依樣畫葫蘆地寫了一篇改造三國歷史的〈麥城之圍〉,小說字數相近、敘述手法相仿,題目也用四字成語,內容同樣不寫歷史主角關羽,而寫一位小小蜀軍帶兵官眼中的戰事,居然給我矇到了生平第一個文學獎「雄中青年文學獎」,這全得歸功給張愛玲。
正因為張愛玲確實寫得很棒,加上其名門身世、與胡蘭成的愛情故事、鮮為人知的私生活等等因素,使她成了當代最值得探討的文學人物,結果這幾年來也就出現了為數眾多的張愛玲專家與各類研究論文書籍,我可以保證,假如你有閒一一聽完專家教訓與讀完這些書的話,你一定會跟我有類似的感嘆:「如今的張愛玲真是複雜啊,我真搞不懂她。」
雖然說有魅力的女人往往比較複雜,但是這一次,就讓我們把事情變得簡單一些,更有條理和全面規劃一些,一步一步掀開「張學」的神祕面紗!重新回到最基礎,最國民教育的功課上:國語課、英語課、健康教育課、歷史課、地理課、美術課、朝會演講……讓我們回到最循循善誘的張愛玲學校,一所別人並不知曉,只有你知道的,上學一次就能夠清楚明白張愛玲其人其作原本面貌的學校。
那麼開課了,起立、敬禮、老師好!
P.S.特別感謝北一女的田威寧老師,既為我們設計了課後輔導內容,也為我們推薦三位北一女畢業生:陳孟婕、陳品蓉、曾方瑜出任封面模特兒。我想,有她們就讀的張愛玲學校,很多人都會急著去註冊吧。(去吧,黃蟲!)
──本文刊載於《聯合文學》2010年9月號
◎作者簡介
王聰威
小說家、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1972年生,台大哲學系、台大藝術史研究所。曾任台灣明報周刊副總編輯、marie claire執行副總編輯、FHM副總編輯。曾獲巫永福文學獎、中時開卷好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金鼎獎入圍、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入圍、宗教文學獎、台灣文學獎、打狗文學獎、棒球小說獎等。著有《戀人曾經飛過》、《濱線女兒──哈瑪星思戀起》、《複島》、《稍縱即逝的印象》、《中山北路行七擺》、《台北不在場證明事件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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