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鳥單飛

        傍晚課後的天空，飛過一雙白鷺，向昏暗、人煙罕至的田野飛去。凝視牠們孤單、卻又相依的背影，突然覺得身遭煩雜的喧擾，與我無關。

天邊那對鷺鷥，為何攜手嚮往孤獨呢？

        《孤鶩 栗耘與我》作者謝顗藉由文字與相片，將她對亡夫栗耘的追念表露無遺。藉由許許多多小故事，把過去與未來完整的串連在一起，在一幅幅文字構成的完整圖像中，彷彿可見無形的溫情流動其中，樸拙、純真的對話裡見到夫婦深情，回憶的喃喃話語聯屬一篇篇溫婉的故事。在她的心底，始終有一個專屬於她的「他」靈魂徘徊之地。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恰巧前幾天讀到這首古詩，念到收尾的這幾句，心理濺起漣漪。古詩描寫一位即將赴戰場的丈夫，面對不知生死的征途，臨別勸勉妻子不要因為思念他而衣帶漸寬，應該要努力欣賞生活的美好，不可浸於思念之中，因為，他心疼。最後筆鋒一轉，承諾道「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讀到這，突然心底一震，生起深深的感慨。無論死生，都是漫長、無盡的等待與思念。假使幸運從戰場歸來，也已物換星移幾度秋了，不知伊人何方；若是死，更是催心肝的長相思，陷溺無期的掛戀刑罰。《孤鶩 栗耘與我》內容雖不同於這首征夫思婦的古詩，但想要表達的情感卻同樣是那麼深厚、明晰，都表達對愛人始終不渝的牽念。

「愛就是刑罰，我願」愛，願意為伊人等代上千年、受盡痛苦淬礪、備嘗牽愛酸楚…愛，就是刑罰。「未相遇之前，各自是半個人，相遇後，終於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孤鶩若碰不上單雁，就不會成雙飛翔，更不會相容為一，相知相惜，但既已融合，別離又硬生生地支解這個生命體。所以愛，生也苦，死也苦，愛就是刑罰。

然而面對刑罰的愛，謝顗選擇回憶，回憶她與栗耘往昔的歡樂時光，有力量繼續往前邁進。「栗耘走了，固然有部分的妳也隨他而去，但有部分的他也留下來了，現在，妳不再是半個人，妳是一個人。」正是因為持有愉快、滿足的昔日，單雁在失去孤鶩之後，依然有力量繼續翱翔，翅膀不被憂傷束縛。因為曾經擁有，孤單不再，單雁才為一個完整的個體。

        一雙白鷺飛近，降於草坪，將心託付與二子，盼望牠們讓我了解，什麼是最深刻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