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聯合文學
市長：
UNITAS
副市長：
Angelina Lee
加入本城市
｜
推薦本城市
｜
加入我的最愛
｜
訂閱最新文章
udn
／
城市
／
文學創作
／
現代文學
／
【聯合文學】城市
／討論區／
你還沒有登入喔(
馬上登入
/
加入會員
)
本城市首頁
討論區
精華區
投票區
影像館
推薦連結
公告區
訪客簿
市政中心
(0)
討論區
／
叢書文摘
字體：
小
中
大
廖鴻基◎不一樣的路
瀏覽
781
｜回應
0
｜
推薦
1
rainstream
等級：
留言
｜
加入好友
文章推薦人
(1)
vivijr
訪問了海生館OT&BOT廠商海景公司幾位同仁，發現年輕人佔多數；年紀不是問題；這裡要講的重點是，若與他們談起工作，或一路走來的經驗，哇啊，眼睛一亮，受訪這幾位年紀輕輕的小姐或先生們，他們的專業、技術或經驗，有可能就是全臺獨一無二，不然也是極其特別的少數幾位。
坐在我面前這位江小姐就是，她任職於生物管理部，職稱為助理技師，目前的工作內容為飼育照顧海鸚鵡、海豹和企鵝。
我很好奇問她，到底怎樣的因緣，為何會走到和社會大多數人顯然不同的這條路上？
經常被問到類似問題吧，江小姐拿出一張過去受訪的訪談稿給我參考，然後說：「對動物和海洋都有興趣吧，所以會應徵海生館的工作；大學念的是外文，進館時擔任的工作是外語導覽解說員。」
解說員到飼育員，動口到動手，與動物們的距離和關係也完全不同，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折？
「原先的工作是在展場為館內的遊客介紹展示缸裡的生物，這期間有一年四個月之久。有一天，當我看著缸子裡的動物，忽然想，其實自己來海生館的初衷，更渴望的是進入展示缸內照顧裡面的動物。當然這一年來的解說，也讓我累積想要更深一層地接觸、認識牠們的欲望。而解說工作畢竟只能隔著玻璃有距離地理解牠們。」
想望歸想望，現實是現實，一牆之隔似乎不僅是幕前、幕後的差別，走進缸子裡說起來容易，其實需要的專業可說是幾乎完全不同，如同夢想和現實的距離。這是穿越，而跨界穿越需要的絕不只是熱情。談談這些轉折好嗎？
「那時，我心裡有個聲音明白告訴自己，解說工作是到了個段落。當時剛好第三館，世界水域館興建完成，聽說將要引進海豹、企鵝等，並得知公司正在找人前往美國受訓。雖然我學的是外文，並沒有生物或飼育等相關專長，我曉得自己條件不夠，但心裡非常希望能爭取到這個受訓機會……所以就毛遂自薦，主動地去詢問和爭取。」
外文解說和生物飼育，專長、領域、職責、工作內容，畢竟天南地北有著距離，這樣的跨界，除了積極爭取，的確需要相當的勇氣。你可曾仔細考慮，這樣的跨界選擇會不會只是一時衝動；我的意思是，萬一學不來，或者換跑道後才發現不感興趣、適應不良或工作能力不及，到時怎麼辦？可曾想過回頭路？
「已經許多年在館裡解說，對生物、生態多少有所涉獵，但完全沒有飼育海洋生物的經驗。我是考慮過，如果真的得到機會出國受訓，也順利結訓回來，之後面對的重大任務才是考驗，我比較擔心的是受訓回來後是否有能力勝任？猶豫不已的我，開始詢問周遭師長及親朋好友的意見；有極力贊同的，也有反對的，也有建議我仔細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後再做決定；畢竟，這是個與原來完全不一樣的跑道，完全不一樣的路。」
公司又怎麼會冒這個險，同意讓條件顯然不是最合適的她參與受訓？
「我想是運氣好，加上自己積極爭取的態度吧。受訓內容主要是向國外水族館學習現場經驗及技術，不像留學生是去完成高深的理論或學位；自己英文能力不差，相信以長補短，認真一點，以勤補拙，應該能學到缸子裡照料動物的另一樣專長。無論如何，基本興趣、態度誠懇、動機強烈，這些，無形中會讓自己產生一股進取的力量。」
如何看待反對的意見？
「我覺得自己至今面對的每一件事，好像有正面就會有負面，有贊成的，就會有反對的。我仔細想過，贊成、反對兩邊意見都很有道理，但最後總是得面對決定的關鍵，這時，問題還是回到自己身上。面對選擇，我想到腳長在自己身上，以後要走的也是自己的路。兩邊意見我都會參考，也都很感謝。」
沒有猶豫嗎？
「當然有，除了責任，其實受訓條件就如同簽定綁住自己至少數年的合同，難免會有利害關係或合不合理等現實問題的困擾和猶豫。」
都想清楚了？
「我聽見我的心作了選擇，所以就勇往直前嘍。」
不同領域，可以想見，受訓過程必然相當辛苦，是否談談這些過程？
「終於獲得機會，於二○○五前往美國受訓。第一站是奧勒崗州的奧勒崗水族館，學習飼養海鸚鵡，時間為三個星期；結束後，繼續又飛往加州蒙特利水族館，接受照養海獺的訓練。因為自知自己沒有相關專業背景，所以受訓時若有不懂，就追根究底的纏著問……也就是比他人更勤快的學習。幸好，教我的幾位外國飼育員都很有耐心，不害怕我的糾纏。另外，得到最多的是，受訓期間看到國外許多飼育員們，他們並不把照顧動物當作是工作，而是真心的付出與投入，對待所照養的動物一如對待心愛的家人，他們說：真心希望這些不得不在人工環境下生活的動物們，都能活得健康快樂。」
不足而進取，我想，當成工作和認真且真心的對待工作，態度不同，結果也一定不同。受訓回來後，負責哪些工作？
「結訓回來後，終於如願走進缸子裡實際照養動物，我成為世界水域館極地區的一員，負責企鵝、海鸚鵡、海豹三個缸體的照顧。」
工作內容？
「像父母般的餵育牠們、關心牠們的健康；其實也像牠們的佣人，仔細地為牠們清理居家環境，沒有怨言地侍奉照顧牠們；有時也像導演，與缸外連線，一邊照料牠們一邊向遊客們介紹及解說牠們。」
實際經驗與受訓所學有落差嗎？
「受訓回來實際服勤已經兩年多了，出國所學的照養技術實際上都用得到，大體上沒什麼落差，但是常遇到的狀況是受訓沒有學到的部分。因為這些極地動物們都是從遙遠的外地來到此一陌生的環境，感覺牠們是一步步的在適應這新環境，也覺得自己同樣的也跟著牠們改變步調，一步步在調整自己來適應牠們。連環扣一樣的，而自己是最小的那顆鈕釦。譬如企鵝們，只要幾天休假沒接觸牠們，再進入牠們圈子裡，好像就有了隔閡，牠們會後退，感到生疏，不願意接受餵食，彼此間的關係又得重新尋求新的平衡。這些是短期受訓無法學到的經驗。」
可曾遇過無法處理的困境？
「當然，生命難免生死病痛，困境常發生在牠們病痛而我們又無法減輕或分擔的時候，當所有能夠的救治醫療過程都走過一遍，只好一旁徬徨無助地守候，甚至眼睜睜看著牠們死去。」
你覺得自己和動物們是怎樣的關係？
「我必要不斷地關照牠們。」
辛苦嗎？
「極地區的動物們生活在低溫下，工作環境關係，我們必須習慣忍受低溫。清潔缸底時，得潛至攝氏四度的水中，雙手由於長期碰觸低溫及海水，並且需要用力刷洗、清潔等，原本在缸外擔任外語解說員時纖細寶貝的雙手，早已長了繭，變得粗糙不堪。
「企鵝長得圓圓胖胖、搖搖晃晃，天生討人歡喜的海洋動物明星；可愛沒錯，但有時是距離的美感，譬如說要為牠們做健康檢查時，得先抱住牠們，牠們堅硬的嘴喙和閃電般的啄咬攻勢，就是牠們不高興、發脾氣時的表達，不用太多一下就好；受牠們啄咬會立刻淤血，痛就不用說了。除此之外，有時牠們也會用強力的翅膀來攻擊；牠們的翅叫鰭狀肢，被打到的話立刻紅腫疼痛。
「海豹也是明星級哺乳動物，身材流線圓滾，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始終含著淚，牠們是一種可愛到會讓遊客受不了的動物。但是，剛入館時，牠們還在適應陌生的新環境，情緒容易緊張。那段期間，入場餵食時牠們總是保持距離，遠遠地用無辜但警戒的眼神瞪著我，不願意讓我多靠近一步。我只好遠遠留在岸邊，用溫柔的語調一次次呼喚牠們的名字。好像終於聽見了我不離不棄的呼喊，其中一頭快速地游向我，以為牠終於聽懂了我愛心、耐心的召喚。沒想到，當牠游到我的面前，冷不防地竟然是用牠短短的前鰭腳，猛力拍打水面，向我潑來一團水花，牠的意思清楚，就是叫我走開。只好，我低頭提著餌料桶，一身濕答答的、落寞的，被驅逐出境。
「海鸚鵡體型只比鴿子稍大一些，平常黑褐色外表一身樸素，表情粗粗的，整體模樣甚至有些憨傻，但每年三到六月是牠們的繁殖季，魔法一般，牠們原本黑麻麻並不起色的臉開始變得雪白明亮，頭頂也長出兩撮金黃色冠羽，嘴喙變得立體、亮麗，打扮得漂漂亮亮來吸引異性的青睞。牠們剛入館時，除了放置餌料或撒餌入水讓牠們自行取食，也為了培養感情，方便日後能夠近距離觀察牠們的狀況，進一步照顧牠們，方法就是手拿餌料，誘牠們主動靠近取食，訓練牠們不怕生、不怕人。由於還在適應階段，牠們既害怕又想吃，常常悄悄靠近，一咬到餌料後，立即轉身下水逃跑，好幾次我看到自己的指頭，因為被緊張兮兮的海鸚鵡略微倒勾的鳥喙啄到，立刻汩汩地流著血。」
走了這麼一段不一樣的路，辛苦難免，回想當年毅然的抉擇，可曾後悔過嗎？
「不曾後悔；如今，企鵝們會在我入場時，低頭鞠躬似的在我腳邊撒嬌；海豹看我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溫柔；海鸚鵡不再緊張，如今牠們會從容地靠過來吃我手上的魚。可以這麼零距離，和這三種可愛的海洋動物明星接觸，像父母、像佣人，更重要的是變成一群好朋友。愛我所選，選我所愛，這條路走得再辛苦也都值得。」
這期間遇過讓她感動的事嗎？
「最近，企鵝們因為沒有順利如期換羽，連帶也影響了牠們吃食意願低落，行為變得緊迫，更是無意繁殖。館方特地從國外聘請一位二十五年經驗的企鵝專家前來協助。我負責接待，這位可真是專家，瞭解狀況後，他從調整光照著手，很快地就解決了問題，館裡的企鵝們立即蹦蹦跳跳恢復了活力。難得的是，這位專家態度始終謙虛、隨和，一點都沒有架子。他告訴我：任何領域都一樣，其實，越接觸，越陌生，沒什麼好驕傲的。」
會持續在這領域努力嗎？對自己可有更高的期許？
「不再猶豫，應該是會更專注在這群朋友身上。我想一邊進修，學習更多照養動物方面的知識。期望有一天，能成為那位企鵝專家一樣，實實在在而且謙虛的專家。」
*本文收錄於
《南方以南：海生館駐館筆記》
*
買《南方以南》送300元「海生館」折價券2張，全省30家書店限量販售！
本文於 修改第 4 次
引用網址：https://city.udn.com/forum/trackback.jsp?no=78&aid=3651763
本城市首頁
等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