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皎潔的月光下,這樣的承諾任誰聽了心都要融化的──妳要相信我,天涯海角,只要明月在,我們的愛情就永遠存在(取自戲劇對白)──多年以後再看到這段對白,心裡想問的是:「你相信嗎?你會相信這番話嗎?」
我信,我相信!我在心裡暗暗答應著。然而月盈月缺,明月見證的結果又是如何?
有幾次回娘家時,媽媽跟妹妹會不經意的說起以前的我追求者眾,那個誰是如何在巷口站崗,那個某人又是如何在家門口守候等待,甚至在我離家在異鄉工作的那些日子,又有哪個男孩乾脆不死心的打算從妹妹口中問出我的下落,最後算了算追求我的男孩要用卡車來載了......。
老天!這些人怎不瞧瞧我家老爺跟兒子們到底是啥表情呢?我尷尬的笑了笑趕緊扯開話題,老爸笑啐一群人的不識相且提醒他們閉嘴。或許是氣氛還算和諧,但看老爺跟兩個少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那群女人為了證明以往的我可是君子好逑的那個窈窕淑女,所以更加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著:「幸好當初妳沒嫁給那個人,聽說那個人會打老婆,離婚啦。」
跟著回應:「是啊...是啊,幸好...幸好!」然而腦海中回憶起的卻是兩個人之間的開始與結束,於是光陰的故事翻到最初的那一頁──
國中時的青澀年紀,被書包壓得挺不起來的肩膀,升學壓力下的早出晚歸,清瘦的我在居住的小社區裡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也許是我使用的國語與鄰居的台語格格不入,或者是我蒼白的面容不同於大家健康黝黑的臉龐,甚至是我的挑燈夜戰用功態度令鄰居父母們讚賞,獨來獨往看似早熟的我因著父母們的誇讚,終究是引起鄰居大哥哥的注意。
我當然也注意到他了,原因無他,因為我們兩家門當戶對──我家後門對著他家前門,我房間的窗對著他房間的窗。
每當夜讀時對面窗戶的窗簾就拉開了,有個人影出現在窗前望向我的窗內──或許他並不是對著我望啊!我想,我是自作多情了?彷彿回應我的自我解嘲,那人就這麼心有靈犀打開陽台的燈與門走了出來,他就站在燈光下彷彿給我答案,那朗朗的目光射向窗內讓人臉蛋發燙,羞得我低下頭慌了心再也無法看書;再抬起頭,他已走進房內開始運動,並且不吝嗇的讓我們家這群丫頭們欣賞他強壯的體格,因為他總光著上身做運動呢。
忘記有沒有所謂的第一次約會,更無法記起兩人是怎樣開始說第一句話,記憶中他家總是一屋子的狐群狗黨;用當時的說法是:那一群外省掛的小流氓,這是鄰居那些本省掛媽媽們稱呼他們的叫法。我跟他沒有直接的對話,倒是被吵得實在無法安靜讀書時,就會用便條紙寫首打油詩用石頭包著丟進他家的門內,那〝匡噹〞的一聲總會讓某人開門拾起那個紙團,當來人打開紙團看了之後抬起頭來望向我的窗口,就會看見本姑娘坐在陽台鐵欄上嬌叱:「讓不讓人安靜啊?吵死了!」
就這麼一罵,那人進了屋內之後一陣安靜,安靜後一陣喧嚷繼起:喔...戀愛!隨著日後那群狐群狗黨每次的喧鬧中得知:原來,我被某人擺到心上了。
少女情懷,我怎能不亂了芳心?更何況他的乾淨清爽與挺拔那麼容易讓人喜歡,於是我也戀上了......。
日出月升,我們的愛戀居然在每日早晨上學時的對看,夜晚來臨時的無聲陪伴中加溫,直到我十七歲生日前夕,我才知道這種愛戀如沙灘上的城堡,海浪一打就可摧毀消失──
戀人的愛語有多麼甜蜜,天上的明月總能看見,當然月娘也看見了他對我說「生日快樂」時的誠摯,直到他拿出要送我的生日禮物──一只金戒指,我的喜悅恰似天上忽然被雲遮住的圓月暗了下來,當我抬起頭看著他時,臉上的惶恐許是被他查覺我的心情有異:「怎麼啦?不開心?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他問。
「不喜歡!不喜歡!我不喜歡這樣禮物!」我沒辦法給出這個答案,面對他殷殷盼望與不解的眼神,我無法告訴他我的抗拒。
我試著婉拒:「金戒指?太貴重了,這個禮物我收不起!」我當然收不起,媽媽說過不能亂收男孩子的戒指與項鍊,那是打算被定下來的呀,我只想談戀愛,我還年輕,就心境上而言並沒有要被定下來的打算呀。
推敲半天,大哥哥終於得知我的想法,他本來欣喜的表情就如同天上的另外半邊月又被浮雲遮住了,那輪明月就這樣在浮雲的遮掩下失去蹤影,忽如其來然的黑暗壟罩著我和他,也注定了我們的前途無亮,雖然我們如此愛著,但是在月兒消失之際,這份愛戀已經成為曾經。
多年後的某日,當我挺著懷孕的身軀在清晨打開家門打算清掃的時候,赫然發現門口外清爽的他,依然是那樣的乾淨與帥氣。清新的空氣告訴我這不是夢,但我仍恍如夢中的問著:「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看看妳。聽說妳就住在這裡,來看看妳當人家媳婦兒的樣子,啊!居然可以看到妳要當媽媽的模樣?」他舔舔嘴唇笑了笑,樣子依舊好看。
我心虛的往後看了看門內,見狀,他趕緊說了:「我知道妳不方便,我的出現讓妳很緊張喔?但是我只想看到妳的樣子,現在我看到了...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啊!」
親眼看著他的離去,心裡想的是:其實我也想看到他當爸爸的樣子,聽說他已經當爸爸了。
戀人啊,這番話你/妳信嗎──妳要相信我,天涯海角,只要明月在,我們的愛情就永遠存在──妳信嗎?相信這番話嗎?我相信!明月當空,只是年輕不再,相愛也只是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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