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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憂鬱共舞   凌靖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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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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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誰告訴我:寂寞是有顏色的。當我一個人在臺北環亞購物中心的宜家、法雅客、生活工場及玩具反斗城閒逛時,才慢慢瞭解了這個事實:寂寞不但有顏色,而且它還有個雙胞胎兄弟,叫作「憂鬱」。大多數的人都不想去面對它們,因為會令人害怕,其實我也會,只是我不得不去學習辨識,辨識那其中的冷峻與沈澱,彷彿就像喧譁熱鬧的夜市一樣,寂寞與憂鬱相互糾纏拉扯,若非深入其中,難得箇中三味。
 漫漫週末長夜如時鐘的滴答聲一聲一聲地敲擊著我的心,站在人潮擁擠的街頭,我不知所措。其實生命或許本就如此,一個人獨自地來,也獨自地去,或許我早該學會什麼是「寂寞」。躲開疏離的人群,回到竹圍山上的家,靠在十五樓的陽臺邊,才驚覺淡水河如此幽咽,吸引著我想要越欄而飛,可是形體的束縛讓我怯懦,瞬間的衝動如泣如訴,不知何時能散去。
 每天清晨醒來,彷彿生命帶著期待,可是我仍要仔細想想自己是否真的還活著。眼看芸芸眾生匆匆忙忙地過完一日,午夜夢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完成了什麼,世事如浮雲,抓也抓不住……。
 思慮徘徊在生與死兩極之間,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生命原本無所謂美與醜,但對我而言,卻更像沈重的枷鎖,沒有勇氣擺脫,也無力去面對,僅僅能看著它經過,似飛鳥般掠過天際。每一個人都能夠說上一長串「生命」的價值,但我只能想到「存在」的本質其實不代表任何意義。人類妄想自己是萬物之靈,可以主宰地球所有事,甚至越俎代庖想要當造物主,但唯獨死亡永遠無法超脫。
 大多數人的眼中,我身邊仍有家人、朋友、同事,在目前的臺灣仍有工作,又身為同志,還能找到人生伴侶,應該覺得滿足了。可是,事實上我卻常常一個人面對著滿室的孤單而發呆,不知道該找誰說話、說說心裏的話。我不是不知道我可以去做很多事,但寂寞往往叫人無所適從,一點一滴地在慢慢腐蝕我的生命力。有時真無法理解:為何現在的我總是回不去從前一個人過日子的生活方式,可以獨自逛街、看電影、寫日記、整理東西、看書?其實憂鬱症是自己與自己的戰爭,然而我卻一直找不到抵抗的理由。我想,這一切,也並非僅僅是伴侶赴英國求學、母親過世所造成的,或許根本只是因為我的感情太脆弱,對生命又太敏感了。我竭盡所能地思索苦澀的源頭,不過,恐怕這是找不出答案的。
 我認真、努力地觀察那些每天在我生命中擦肩而過的人們,他們往往是忙碌的,常常匆匆而過。忽然想起一個清高宗坐船下揚州的寓言故事:乾隆望著大運河上來來往往的行船,問隨行者這些人到底是在忙些什麼?大臣紀昀回說,只為了兩個字-名與利。其實,與其說人的忙碌是為了名利,更貼近事實的應該是說人活著也只是為了「活著」,這是生物的本能,恐怕也是人類延續族群的終極目的。然而人類擁有複雜的思想、豐富的情緒,特別是對於一個想要衝破憂鬱桎梏的人來說,「活著」這件事,並不能體現出存在的意義。
 在京劇中,將演員從後臺出場的地方稱作「鬼門關」(粵劇則稱作「虎度門」),因為演員上了舞臺,就是劇中人了,表現的是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這些人往往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於是,戲臺上的人舞弄幽冥,彷彿就像我們的生生死死。可是面對自己的人生時,能像看戲那樣輕鬆自若嗎?我想我沒有辦法,因為我不是演員,超脫不了現實世界的寂寥冷清,真實的人生是很累的。
 我知道,人生是一場饗宴,每個赴宴笑臉的背後其實都有各自不同的心情與感受,有人覺得它豐盛而華美,還有些人可能是無奈地承受,而我呢?或許只能選擇一個冷僻的角落,與憂鬱翩翩起舞,旋轉至我能到達的盡頭……。

初稿寫於民國九十二年(2003)七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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