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下雨天,我帶著業務和褓母到上海出差;早上九點多的火車,我們八點不到就到了車站,候車室裡人山人海的,擠滿了等車的人。
因為離開車的時間還早,我們一邊喝著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咖啡,一邊東拉西扯的閒聊著。
我忽然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乞丐……不知道有否更好的形容詞?
大約才30歲不到吧!一身已經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破舊西裝,滿頭的亂髮、一臉的鬍渣,一陣陣的惡臭撲鼻,正半軀著身子,向候車室的旅客,一個個的伸手要錢。真正吸引我注意的是:他左邊的袖子空盪盪的,在空氣中無力的擺動著。
絕大半數的人都一下子撇開臉去,滿是嫌棄與不削,理都不理他,要不就捂上鼻子一邊斥喝、一邊轉身走開。
我遠遠的就打開錢包,掏出了所有的零錢。
自從我成了一個殘疾人,更能體會身體殘缺的不幸與無奈,對於傷、殘,以至於老、弱,更能將心比心, 只要碰到行乞者,一定慷慨解囊。
經常,隨行的友人不認同我看似大方的施捨,總認為騙人的居多。大陸何其的大?廣州又是南方的第一大城市,每天從四面八方湧入的打工人潮不計其數,離鄉背井、找不到工作、流落街頭者,到處都是。妳自己已經夠辛苦了,那還須要去幫助別人?
而且杯水車薪、又幫得了多少不幸的人呢?更何況他們又不是臺灣人,管那麼多幹什麼?
但我總是笑而不答。如果人生在世,能夠絕對的掌握自己的命運,就不會有那多的遺憾了!
多年前的一場意外,奪去了我下半身的健康,我的下半生也因而改寫,花了好大的氣力,才擺脫那段陰霾,重新的面對人生。現在的日常生活一切都有人打理,看似舒服、享受著他人的呵護和照顧。但有誰看得到我內心的掙扎、對命運捉狹的怒吼?加倍的同情與悲憐,只讓我更感到無言的抗議與難堪;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幫助、照顧別人,而不是依賴他人的援助而活著。
想著想著,他已經走到我的面前,我趕忙將手上的零錢一股腦的塞在他手裡,沒想到他居然沒有接過去,反而又遞還給我:
“小姐!我還能走路,你自己留著用吧,多保重身體!”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有善良,有同情,還有一點點的自尊。
對我來說只是一些零錢,但可能夠他飽餐一頓,再買一件保暖的衣服;但他卻體恤到我的不幸,而忘了自己艱辛的處境;人生的路起起伏伏,失敗是難免,不得意更是常有的事,如何衝出逆境,走向陽光,是一門難修的生命學分。
他不會是一個永遠的行乞者,好好的利用謹剩的一隻手,一樣的可以描繪出七彩繽紛的人生。
輪椅上的我,跟他比起來,是幸運了一點,最少不必流落街頭。
接回了他手上的錢,看著他又轉身繼續跟別的旅客要錢,但是腰橄似乎挺直了點,目送他遠去,我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傷!
左手握的是友情,右手握的是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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