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三生有幸,沒多久又遇到一位T大醫學院博士生,說實話這位同學也很優秀。
她的研究領域是放射線科,而且有機會五年就把碩士班和博士班一口氣讀完。跟之前那位博六生學姐不同,她痛定思痛決定加強英文的原因,不是為了要修改英文研究報告或謀職需要,而是要帶隊出國參加學術研討會。
眾所周知,T大的研究經費一向充足,醫學院研究生出國參加學術研討會的機會很多,她幾乎年年出國,直到從低年級升到高年級,開始負責接手帶隊事宜,才驚覺在國外(尤其是美國)根本沒有英語溝通能力!但由於出國次數夠多也夠資深,不敢在學弟妹面前露出馬腳,只能一路不懂裝懂,但演技又不怎麼好,可說痛苦萬分。
眼看又要帶隊出國,別說洽辦行政事項或實際參與學術研討,一想到連基本國際禮儀的寒暄都有問題便心驚膽顫,只好鼓起勇氣來上Mike老師的課,看看能不能有效解決英語溝通障礙問題。
Mike老師專業判定她的心結如果不解開,什麼仙丹妙藥都沒辦法救,決定打強心針用「激將法」,讓她化恐懼為悲憤,再化悲憤為力量。於是以納稅義務人的身份質問她:知不知道T大的出國經費絕大部份來自納稅義務人繳的稅?如果知道的話,每次出國都應該有肩負全國同胞託付的臨淵履冰心情才對,不是當成出國旅遊!更何況出國參加國際性學術活動不但代表學校,更代表國家,一言一行都要再三注意避免損及國家形象。
既然如此,怎麼會出國那麼多次完全沒有經驗累積,等到升高年級要負責帶隊了,才發現英語溝通能力有問題呢?知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經費缺乏的年代,再怎麼優秀有能力,都還不見得有出國機會?就算難得出現機會,僧多粥少還得要天時地利人和外加祖上積德才能脫穎而出。當時先進前輩們在國外辛苦打拼建立的根基,不但沒有薪火相傳,反而被後人漫不經心毀於一旦,實在令人痛心!
聽完這段長篇大論,同學當場愣在位子上不知所措,經過約十秒鐘的死寂沉靜,Mike老師潤了潤喉嚨,面色凝重再度開口:
「是哪一個糊塗蛋派妳出國的?」
「‥‥‥‥」
「系主任還是所長?院長?」
「‥‥‥‥」
「如果決定權在我,以妳目前的狀況,絕對不會派妳出國!就算成績再好都沒用!」
「‥‥‥‥」
已經忘了之後是怎麼回歸到課程內容上的,至少上課的時候,她始終保持一副恨不得把Mike老師碎屍萬段的表情,這其實是Mike老師預期想要的。下課時特別提醒她,盡量把八個小時課程上完,不要半途而廢,她勉為其難答應,但心裡面應該非常掙扎。
後續的課程中,她開始極力捍衛母校和醫護界,強調其實T大和醫護人員的英文沒有Mike老師形容的那麼差勁,英語發音也沒誇張到聽起來像日語的程度。顯然T大生自我感覺良好的優越感又開始作祟,而治療這種痼疾剛好是Mike老師的強項,於是寫了 radiology,不疾不徐問她:
「這個字怎麼唸?」
「嗯‥‥瑞迪~~瑞迪歐~~欸‥‥好難唸喔!」
「妳不是放射線科的嗎?」
「是啊!怎麼了?」
「radiology 就是妳的主修科目,妳居然不認識!我主修數學都知道!」
「‥‥‥‥」
「如果妳自己出國那麼多次都還這個樣子,有什麼好替其他人辯護的呢?」
「‥‥‥‥」
「合理推論其他人只會更差不會更好!不是嗎?」
那副要將Mike老師碎屍萬段的表情又重新出現在她臉上,Mike老師心想,有鬥志就有動力,不見得是壞事。
她終究還是撐完八個小時,把最後一堂課上完,下課後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Mike老師有信心她那次帶隊出國,會像個真正的 le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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