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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妏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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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關很想進小吃店吃飯,但看到的旅人都是成群結隊的,她膽氣不壯,逛了長長的一條街後,仍不知該吃什麼好,更不敢一個人豪氣萬千的走進去吃飯,因為,那會感覺有點怪,就像落翅仔啊什麼的,真希望能遇到學姐他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當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妳在幹什麼?探頭探腦還唉聲嘆氣的?」涓關彷彿在茫茫人海中抓住一根浮木似地,轉頭喜道:
「老師!?」只見朴老師臉上難得的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似乎遇見她也有些高興似的,正等她回話,涓關喜不自勝,能在異鄉遇到熟人,不管他是誰,她都是千百個願意,便道:
「朴老師……我…..肚子餓了。」說完赧然的低頭,朴鎮遠似乎對她的答案感到有趣,那副拼命按捺住想大笑的表情,令正偷眼瞧他的涓關也忍俊不住,自己便先自嘲笑道:
「人家不敢一個人進麵店吃飯嘛!大家都是一對一對、一伙一伙的……」朴鎮遠終於爆開笑懷,他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像此時這般大笑過了,他笑得眼中含淚,心道:
「我這麼為她牽腸掛肚的,結果她一見到我,第一句話居然是…..我肚子餓了?」涓關從未見過不茍言笑……不…..應說是冷血墨魚的朴老師,居然會在她眼前捧腹大笑成這副德性,而且,還是被自己逗笑的,她真不知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暗忖:「這…….與我想走的淑女路線……差太多了吧?我又不想當小丑,唉!」
朴老師笑得令路人紛紛側目,涓關好想有個地洞能鑽進去,真想死了算了,扭頭便想跑,朴老師眼明手快,趕緊抓住她道:
「別走!一起去吃飯吧?妳不是說肚子餓嗎?」
「可是…..萬一被學姐他們看到……」涓關剛才還在希望巧遇學姐他們,現在卻反而擔心被看見,萬一被誤會傳回學校,那還得了?她的顧忌,也不是全沒道理,雖說是師生關係,但孤男寡女的,總易惹人聯想……。
「那有什麼關係?又不偷不搶的。」朴鎮遠卻絲毫不以為意,他只當她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一直以來……。
「這倒也是…..好吧!」涓關雖頗以為不妥,但也沒什麼立場反對,何況此時飢腸轆轆,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朴鎮遠二話不說,帶她走進一家臨海的五星級大飯店的海鮮百匯餐廳,涓關哪見過這等陣仗,只見餐廳裡衣香鬢影、水晶吊燈閃爍著璀璨如夢的光華,織錦的地毯、歐式的原木雕琢精緻桌椅…..,美麗的壁畫、南國的椰子樹…..窗外寂靜的海中漁火如鑽石般發亮,好一幅如夢似幻的美麗景象,令她目不暇給,朴鎮遠見她張大嘴巴模樣,又有些忍俊不置,涓關學了一次乖,見他又擺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弩起嘴道:
「你又要笑我土包子對不?」這次她氣得連老師兩個字都省了,朴鎮遠見她真動了氣,趕緊正色道:
「好了,開妳玩笑嘛,別生氣,這餐我請客…..儘量吃,想吃什麼自己拿。」
涓關聞言伸伸舌頭道:
「這兒不會很貴嗎?你借我那麼多錢…..還有錢嗎?」說完便要掏錢,因為她記得學姐說過朴老師很窮的,便想先還他錢,朴鎮遠聞言,又想笑了,真不知她是開心果還是什麼?彷彿要把他這十幾年沒笑的份通通還給他似的。
他帶著笑意道:
「錢妳先留著,等妳以後賺錢再還給我,這點小錢我還付得起,別擔心,好好的大快朵頤一番吧!」涓關是很聽話的學生,當下也不客氣,狂風掃落葉似地,吃了好幾盤美食。
吃飽了,兩人便坐著聊天,距離也拉近了不少,至少涓關不再那麼怕他,便道:
「老師常到這種餐廳吃飯嗎?」朴鎮遠閒散的坐在那兒,整個臉就只看到那支黑框大眼鏡,滿臉的鬍子更是如春草徒長,不修邊幅到了極致,他掛坐在那兒不丁不八的,還真像一隻大章魚,涓關有些想發笑,又怕顯得不莊重,只聽他道:
「偶爾吧!一個人的話,多半隨便吃吃便打發了,我知道妳們女學生都喜歡吃這種百匯,所以才帶妳來,不錯吧?還合妳胃口嗎?更何況,妳不是怕被學姐看到?這種高價位的地方,她們應該不會來…..。」涓關聽了喜不自勝,不愧是老師,想得還真周到,看他平時一副不拘世俗的模樣,原來他還是會替別人著想的,如此一來,便又覺得他多了幾分『人』味。
便感激的道:
「嗯!教我每天來吃也不會嫌膩……,只是讓老師破費了。」朴老師一副不以為意模樣,閒散的道:
「妳喜歡就好,奇怪…..妳怎麼這麼怕我沒錢?是聽了什麼謠言嗎?」
「啊?喔…..是有聽說老師…..呃…..很窮……所以…..。」涓關是個不會說謊的性子,因此被老師一詰問,便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只沒說是學姐說的而已。
「喔?我在同學間的評價這麼差啊?」朴老師看來仍是一副不以為意模樣,端起不加糖的黑咖啡啜飲著,涓關覺得他越看越順眼起來;而且,在這麼高級的餐廳裡,朴老師的穿著雖顯得有些寒酸、隨便,當然涓關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表現出那股從容不迫的得體與氣度,卻仍能與餐廳高雅的格調融合,反而讓涓關感覺舒服,不會格格不入,倒反而有一種來這兒便是要穿的這麼輕鬆才是渡假的感覺,涓關正胡思亂想的當兒,忽然,朴老師認真的注視著涓關道:
「那妳呢?妳覺得我是那種怪人嗎?」涓關自然是制式回答,道:
「我?……不…..我覺得老師是一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是同學們誤解了。」朴鎮遠鬆了一口氣,又恢復那副不以為意、毫不在乎模樣道:
「是嗎?其實同學們並沒有誤解我,我真的是那樣的人……,我已經自我放逐了快十年,妳知道嗎?」涓關這個傻妞又發癡語道:
「自我放逐?蘇武牧羊嗎?」因為,在她的字典裡,唯一與放逐扯上關係的,就屬蘇武牧羊最經典了,便衝口而出,說完,她便有些後悔了,果不其然,朴鎮遠又被她無厘頭的話給逗笑了,涓關見他眉目彷彿笑開了似的,便道:
「其實老師笑起來也蠻帥的啊!為何不常笑呢?還有,如果老師頭髮剪短一些、再把鬍子刮乾淨,換副細框眼鏡,應該也蠻清爽的。」朴鎮遠聞言,竟帶幾分認真問道:
「妳真的這麼覺得嗎?」
涓關這小妮子竟也不知天高地厚的、相當認真地點頭,續道:
「當然,如果你再少上這種高級餐館一點,應該能存更多的錢,這樣就有人會想嫁給老師了。」涓關想當然爾的推理,又讓朴鎮遠樂不可支,脫口而出道:
「那妳想不想當我的女兒?」涓關想也沒想便道:
「當女兒?我才不要呢,你要女兒不會自己生啊?幹嘛要認我當女兒啊?我心目中的父親應該比老師更老一些才對。」涓關直言不諱,朴鎮遠卻一陣心痛,一副受傷模樣道:
「原來我要當妳的父親…..還不夠格啊?」
「不…..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只是老師還年輕,將來娶了師母生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女兒不多好?我高攀不上啊!」涓關急著解釋,朴鎮遠一時也弄不懂自己這般心血來潮的思緒,便道:
「走吧!是我失言了……,要不要送妳回學校?還是妳要繼續找妳父母?」涓關見他高昂的情緒,霎時便低落下來,有些自悔失言,便小聲地道:
「不….不找了,名字地址都不知道,怎麼找?還是回高雄去吧!老師事情也辦完了?」
朴鎮遠點頭,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要保護她,才來墾丁的吧?兩人出了餐廳,他忽然又提議道:
「剛吃飽便搭車會消化不良,陪我去海邊走走吧!」涓關自然沒異議,便跟在他身後往沙灘走去,走著走著,涓關一個不小心,便被不知是石頭還是垃圾的東西給絆倒,她:
「啊!」的一聲便往前仆,朴鎮遠在前聽見她尖叫,順勢便轉身想看看她怎麼了,卻見她正撲倒過來,他不假思索便扶住她,兩人抱個滿懷,涓關滿臉通紅,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沒完,一時腳軟,癱在他身上起不來,他那充滿陽剛的男性氣味撲鼻而來,搞得她又是一陣暈眩,她心道:
「我快死了吧?讓我死了算了,羞死人了啦!怎麼辦?!」朴鎮遠又何嘗好過,軟玉溫香教他抱了個滿懷,她處子的幽香觸鼻便令他心動不已,他一直告訴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碰她,你只能珍惜她、保護她…..你就是不能碰她…..你碰誰都可以,就只有她不行…..不行!」
雖然如此,他竟無法將她推離自己,反而將她擁得更緊、更緊,直到涓關細微的掙扎道:
「老….老師…..我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將她狠狠的推離身邊,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便發了狂似的往海裡跑去,直到全身浸在海水裡了還不肯回頭,反而往海的深處潛去。涓關簡直嚇壞了,就算他對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也犯不著尋死啊!便也趕緊跟著衝進海中,喊道:
「老師…..我不怪你…..真的…..你趕快回來,別尋死啊!」耳中只聽朴老師一邊吞嚥著海水一邊狂喊道:
「我….不是人…..娟姐….妳原諒我……娟姐…..我不是人,我該死….我是畜牲….是畜牲…..讓我死了算了…..娟姐…我向妳賠罪,妳原諒我吧!別再派你女兒來折磨我了….我受夠了…..真的再也承受不起這樣錐心刺骨的折磨了……我好痛苦啊!娟姐!娟姐!」
朴鎮遠在崩潰的邊緣,而不諳水性的涓關早已在海中載浮載沉,只隱約聽到老師不知在大喊大叫什麼,海太黑,他們又走離海岸線太遠,根本沒有人見到這兩個瀕臨死亡的人:他們,一個是會游泳但真心想尋死,一個則是想救人卻又不會游泳,更不知大海變幻莫測的可怕,涓關只以為海是平靜的,海浪也是美麗而無害的,直到性命交關之時,她才瞭解海的可怕,但,一切都太遲、太遲了……。
忽然平地一聲雷鳴,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朴鎮遠冷靜下來,回頭卻見奔向自己的涓關早已奄奄一息,快被海浪給捲走了……他不看則已,一看那還了得,早忘了剛才尋死的悔恨心情,用盡他生平最大的氣力,飛快的游到她虛軟的身子旁,還好此處沒有漩渦,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救起涓關,回到岸上,涓關早已喝了一肚子海水,昏迷不醒人事,朴鎮遠好歹也是醫學院的講師,他趕緊為她施行心肺復甦術,並在心中不斷咒罵自己,道:
「你害死娟姐還不夠,還要害她女兒赴黃泉嗎?你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啊!朴鎮遠!你這個王八蛋…..。」
他心急如焚的幫她壓出肚中的海水,見她仍無甦醒跡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什麼禮教之防全丟到腦後,便對她施行口對口人工呼吸,果然在他不屈不撓的努力之下,她「咳!咳!」的把嗆住她要命的海水全咳出她的肺,然而她一醒來,第一句話竟是:
「你不要尋短啊!你死了……誰帶我回學校啊?」他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道:
「妳拼了命的來阻止我,就為了說這句話啊?」
她還想再說什麼,但他已不再讓她繼續,因為,他竟深情的將她擁入懷中,他的眼鏡早被海水不知沖到天邊還是海角去了,涓關發覺,他竟擁有著一雙被深藏得很好的漂亮眼眸,而在那其中所蘊藏的,竟是那樣深邃無法見底、足以迷醉所有情人的目光,它們是那樣神秘而熱情;他的頭髮濕透,全部伏貼在他耳後,露出一張帥得可以迷死一打女生的面容,就算他不擁住涓關,涓關也早已目瞪口呆,根本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太震撼了嘛!
更令涓關手足無措的是,他仍緊緊的擁著她,天!她只覺得天昏地暗、頭皮發麻,差點又昏死了過去,涓關第一個念頭便是掙扎著用無力的拳頭槌他、打他,但他根本毫不在意,仍剛鐵一般的圈住她,於是,她……放棄了、投降了…..任他抱著,她只問:
「為什麼是我?」朴鎮遠動情地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道:
「只能是妳……只能是妳…….因為我欠妳的……天!我差點失去妳……,一想到此,我就無法忍受,原來,我並不想要妳當我的女兒…..我希望妳當我的情人……當我的妻子。」涓關享受著他的擁抱,細細思索著他的告白,她只覺得好累,好突然,於是,她只說:
「我好想睡覺喔!明天有精神了,我再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是不是在作夢啊?」她說完便閉上眼睛,沉沉的睡著了……。
朦朧中只覺得自己濕透的身子被海風一吹便打起哆嗦,雖是夏初,但夜裡的海風仍然冷得透入心脾,他的擁抱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與溫暖,彷彿再有多大的風雨也打不倒她了,因為,她已經有了一個安全的堡壘在守護著自己…….直到永遠…..永遠….。她好睏也好倦,便安心的窩在他懷中安穩的睡去,只是心中一直有著一個疑問想不明白:
「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睡得這麼舒服……在他的懷中…..怎麼會這麼舒服呢?這兒缺床少被的…..但怎會這麼…..溫暖呢?」
當涓關醒來時,她以為是在醫院,因為這兒的一切擺設都是白的…..純白色的,白色紡紗的窗簾正隨著柔和的海風輕飄著、白色亞麻布繡花的床單與被褥、白色的窗櫺前擺了一束白色的百合…….,一串似曾相識又不復記憶的風鈴,垂在窗前「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是一個慵懶而舒服的早晨,賴在這麼舒服的被窩裡,她都不想起床了呢……..。但,隨及她便想到,醫院哪有這麼精緻高雅的佈置啊?果不其然,一個她最不想聽卻也最渴望聽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妳醒了?睡得好嗎?」涓關朦朧的睡意馬上全消,她跳起來道:
「你還在?那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我在作夢囉?那一切都是真的囉?不…..不會吧?」看到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一股熟悉的心痛,又再次撅住朴鎮遠易感的心靈,他防衛性地道:
「妳那麼希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夢嗎?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嗎?如果妳希望是那樣,妳就當成是惡夢一場,忘掉它吧!是我自作多情……。」涓關看他一臉憔悴與焦急模樣,心中倒有幾分不捨,覺得他像極了一隻落水渴求憐惜的小狗,又像極了一隻受傷的猛獸,隨時準備再發動攻擊……她此刻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意,只是如夢囈般低語道:
「你…..一夜沒睡?守在這兒?」經過昨晚的陣仗,涓關知道,她已無法再將他當成老師…..,她再也無法喚他老師了,他給她的關心與愛憐,早超越出一個老師能給學生得太多…..太多了。
見涓關避開問題的核心,朴鎮遠聽見自己清脆的心碎的聲音,他無法回答,高傲的他扭頭便要走,如同從此便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一般的毅然決然,涓關知道,他這一走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如此一想,她的心防迅速瓦解,她雙眸噙淚......,奇怪,她記得自己並不是那麼愛哭的,為何一碰到他,便總是要慌張的哭個不停呢?難道是前輩子欠了他太多淚水債?.....不管這麼多了,她著急道:
「你別走……別走…..你走了…..我該怎麼辦?我.....求求你…..….留下來吧!」聞言,朴鎮遠彷彿坐雲霄飛車一般的高潮起伏不定,他轉頭,不可置信的道:
「妳…..希望我留下來?妳…..」朴鎮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自己還能擁有幸福?原來上天還沒剝奪他幸福的權利?不等涓關回答,他卻又遲疑道:
「不…..妳涉世未深,妳根本還無法判斷,如果妳知道我是怎樣一個卑鄙無恥的人,妳一定會後悔的。」其實涓關情竇初開,哪裡知道愛情可以要人生要人死?她只覺得與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從小失去親情的她,第一次碰到一個如此關心自己的人,她早已迷失在他所提供的安全臂灣裡…..。
因此,她義無反顧的撲到他懷中,愛嬌地道:
「你想把我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你好狠的心吶!」朴鎮遠擁住她,就如同擁住遲來的幸福一般,道:
「只要妳不趕我走,讓我有彌補妳的機會,我死也不會離開妳的…..,只要妳….不…..」涓關不等他喃喃自語似的低語結束,她攀下他的頭,用她輕巧的小嘴輕吻他的臉頰,朴鎮遠在震驚於她的主動之餘,高興得無已復加,他只覺如春風拂面,輾轉柔情…..……盡在不言中,他的一往情深、他的付出終於得到回報,他彷彿已見到陽光……正透過層層密佈的烏雲,探出了半個身子,就在這個小屋子裡。
「奇怪!你不是很窮嗎?很邋遢嗎?怎麼在墾丁海邊還有這樣精緻而乾淨的小屋子啊?」涓關在這個臨海、小而精緻的房子裡,前後跑動、東看看西摸摸的,快樂得如同一隻好奇的小雀兒,朴鎮遠依舊不改慵懶本性的坐在原木地板上,興味盎然的看著她翩翩身影,在房裡忙來忙去,漫不經心地道:
「這是我家!我雖然在高雄教書,但,為了一些原因,我的房子買在這兒。還有一個清潔婦每週會來幫我整理屋子,維持這屋子十幾年來一樣的擺設與佈置,這是前任主人的巧手慧心,妳喜歡嗎?」
「喜歡啊!啊!我知道了,因為你喜歡海吧?」涓關自以為是的作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續道:
「還有喜歡離群索居吧?所以才……..」朴鎮遠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真象…..,她知道了的話,應該會離開自己吧?他想…….。但,不告訴她又顯得對她不公平,相當的…..不公平。
因此,他半試探地道:
「呃……妳以為理由就這麼簡單?」涓關毫無心機的反問:
「不然呢?難道還有更複雜的理由嗎?」朴鎮遠心想,長痛不如短痛,便下定決心似地道:
「也沒多複雜,只是這兒離我初戀情人的墓近點,我可以常去看她….。」聞言,一股難言的醋意湧上涓關的心頭,心道:他是我的唯一,然而我並不是他的唯一,怎麼可以這樣?但繼之又想:他年紀那麼大了,怎麼可能沒談過戀愛嘛?我應該更寬宏大量一點,看來那段戀情傷他頗深,否則他怎會如此潦倒過日子呢?想畢,她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道:
「看不出來你這麼粗獷的人,心思還挺細膩的,你一定曾經深深愛過她吧?」朴鎮遠的靈魂似乎已飄到遠方,他喃喃道:
「深愛過嗎?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愛情……,是我年少輕狂也罷,但她卻成為我這輩子最想忘,卻再也忘不了的人……,這點已是無庸置疑…..。」
涓關看他癡心模樣,早已妒火中燒,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只因為他擁抱了她而已,她就已經愛上他了嗎?那怎麼可能,難道…..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經暗戀他了嗎?哪個少女不懷春?要暗戀也應該是暗戀英俊帥氣的李老師,哪裡輪得到這個被譏為沒血沒淚的墨魚呢?但,不爭氣的是….淚水早已不肯聽話的又奪眶而出,自己真是夠委屈了,她自怨自艾地想道:
「他怎麼能除了我之外,還愛別的女人嘛!我真蠢!真笨!」陷入回憶中的朴鎮遠被一聲聲抽泣聲驚醒,見她早已哭成淚人兒,有些無法理解,急道:
「她早就已經是過去的人了,妳不要生氣嘛!現在妳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妳知道嗎?別哭…..哭壞了妳美麗的雙眼,那我可得不償失啊!」涓關破涕為笑道:
「誰還吃往生的人的飛醋啊?我是在氣自己不爭氣……要愛也別挑一個最不惹人愛的人來愛啊!我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朴鎮遠知她是拐著彎兒在罵自己,搔搔頭也認了,誰叫自己…..唉!情不自禁,他又順勢把她整個圈在懷中,親吻她頭頂散發著絲絲香氣的秀髮,道:
「好啦!原諒我嘛!念在我老人家不懂事的份上,嗯?」涓關甜美的笑道:
「你也會說俏皮話啊?如果你在課堂上也多說些笑話,不要那麼一板一眼的,同學們可能會更喜歡你。」朴鎮遠見她開心起來,心中也是歡喜,笑道:
「妳喜歡我受大家歡迎嗎?到時候妳可別怪我冷落妳喔!」
「哼!你少臭美了,我才不是那麼愛吃醋的人呢!」朴鎮遠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的淚水是為自己而流的,她真的愛上自己了,但憂的也是這個,才提這麼個起頭,她就如此激動,再繼續說下去,他怕她會承受不了事情的真象,也許…..她還會崩潰也說不定……一想到此,他決定要死守這個秘密,只要她什麼都不知道,他會給她一輩子的幸福,他絕不會辜負她的,他會把對娟姐的歉意加倍還給她女兒,他一定會做到的。
第二章 爭吵
期末考這天,涓關仍抱著書做最後的衝刺,沒辦法,前幾天玩得太瘋,不想辦法補點不行,想起那天朴鎮遠租了一部車帶她走遍墾丁的各個角落,她就不禁要偷笑,還有兩人躺在沙灘上看的星星也特別明亮……。
忽然同學之間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監考老師來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堂應是朴鎮遠監考的,同學們詫異的目光均射向同一來源,她也好奇的跟著視線所及,情不自禁便與同學們同時爆出一聲驚呼,宛如引爆一枚深水炸彈般:
「老師!?」然後,便是一片鴉雀無聲,短暫的沉默後,疑問句此起彼落,充斥整個教室:
『你真的是朴老師嗎?』『你是不是代課老師啊?』『墨魚換造型了?』『老師交女朋友了嗎?』『老師轉性啦!』『……..?』等等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朴鎮遠依然不慌不忙的登上講臺,正色道: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把書收起來,要發考卷了!」
言畢,教室中又是一陣低語:『聲音一樣啦!是本人沒錯!』『老師變帥了,不過個性一樣,還是一板一眼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耳語不斷中,涓關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個煥然一新、改頭換面的男人,他真的聽她的話把滿臉的鬍子剃乾淨、換上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鏡、最重要的是他頭上那把亂草,此刻正中規中矩的剪短並整齊排列在他頭上,怎麼說呢?他是因為愛情的魔力而變得如此容光煥發?還是他把自己隱藏在晦暗中太久,如同一顆塵封的明珠,如今破塵而出?
涓關的眼光竟無法調離他身上,深深為他所吸引…..,原來自己愛上的不是一個不起眼的男人,而是自己慧眼識英雄?早看穿他偽裝的容顏?朴鎮遠見她一副失魂落魄模樣,好像沒見過他似的,不禁有些好氣又好笑,這小妮子要耍寶到什麼時候啊?萬一讓人看穿他們的關係,那她別想在學校繼續念下去了….,而自己也別想再繼續在這兒教書了,便清清喉嚨道:
「嗯哼!大家別老盯著老師看,老師臉上沒長花,快寫考卷!」然後走進課桌椅間,把一個一個仍盯著他不放的同學的頭,用考卷輕敲一下,尤其是涓關,他敲得特別大力,涓關被嚇一跳,下意識的摸摸頭,狠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失態了,咬咬牙,趕緊收回心神,奮筆疾書起來。朴鎮遠見她恢復正常,這才放下心來,回去坐在講臺上,得意的享受剛才涓關的反應,看來她真的是為自己清爽的樣子神魂顛倒了,他臉上掛著笑意,看涓關全心低頭沉思的模樣,可愛極了,他真想再擁她入懷,聽她嘰嘰喳喳不停述說她有多震撼的樣子……。
雖然這次的考試,涓關考得不盡理想,但還差強人意,只是獎學金可能有些不保,她有些沮喪,但,再多的沮喪,也比不上現在這個…..原來朴鎮遠改變造型後,不只人緣變好,喜歡他的學姐學妹變多了,人也變得和藹可親一點,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樣的結果就是…..聽說學校的教職員都熱心的幫他在牽紅線,涓關也由這些風言風語中得知一些兩人在一起時,他從來不提的事….
比方說,他功課很好卻醫學院差點畢不了業啦!畢業以後又不去當醫師啦!還莫名其妙的放棄好不容易申請到的出國留學的機會啦!等等,是是非非、風風雨雨,涓關很想向他求證傳言的真假,但他總是說,兩人在一起的機會難得,不要浪費時間聊是非,而硬逼著要幫她補習功課,涓關原本也愛念書,便也不了了之,心想,反正時候到了,他自然會說,便也不再追根究底。
除了外表變得稱頭之外,他唯一的改變就是不再堅持只教書,而也到醫院上班這件事,他對涓關的解釋是:
「這樣才能負擔涓關醫學院高昂的學費,還有兩人吃吃喝喝的費用,妳那麼會吃,光一份教員的薪水實在不夠支付。」惹得涓關不高興道:
「我又不是豬……,哪那麼會吃啊?」其實,朴鎮遠心下的合計是希望累積自己荒廢已久的醫術經驗,好自立門戶出去開業,免得因師生戀而不見容於社會,因而失去涓關這個小愛人,要他等她七年醫學院畢業再結婚,他根本就無法忍受,七年太漫長,他怕感情生變,他壓根兒的就不願意娟姐的事情又重演一次……,因為,如果舊事重演,他真要崩潰了…..。
因此,他比別人更努力,連假日也常常留在醫院,陪涓關的時間自然就少了,但這一切一切的努力,涓關又怎會懂得他的用心良苦呢?她只當他移情別戀了,可能嫌自己年紀太小,配不上他吧?整日疑神疑鬼的,書唸得自然不會太好,朴鎮遠看她日益退步的成績,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追求涓關這件事,究竟是愛她還是害她?
睽違了一個多月,兩人終於有機會聚在一起,因為涓關已修完解剖學的學分,而且朴鎮遠醫院與學校兩邊跑,根本沒空見面,連在學校碰面的機會都是少之又少,但,連這樣的機會都因涓關的功課一落千丈而把氣氛給弄僵…..。
「妳這次考試為什麼考成這樣?」面對朴鎮遠端起架子數落自己,涓關原本飽受冷落的心靈更覺得委屈萬分,她不甘示弱的道:
「你又不是我爸爸,憑什麼管我功課好不好?你不陪我也就算了,幹嘛見了面還要被你罵?誰教你現在都不幫我溫功課嘛!」朴鎮遠一副無奈道:
「小姐!我上班已經夠累了,每天在醫院值班也就算了,還有急診要看,就算我是三頭六臂,我也沒法分身再去照顧妳啊!妳就不能長大點,自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呀?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涓關踩住他的話尾道:
「我就知道你嫌我年紀小,現在嫌我麻煩了吧?那好,你馬上送我回學校,我們一刀兩斷,你去醫院陪你的病人、去陪你的美女同事,壓根的就不要再理我!」
朴鎮遠聞言,怒氣沖沖道:
「妳真是不可理喻耶!我究竟為誰辛苦為誰忙啊?」涓關比他更加火冒三丈,道:
「我不可理喻?我本來就是這樣,我也沒求你為誰辛苦來著,你工作累?我念書作功課就不累嗎?還要每天為你擔心受怕,怕你愛上別的大姐、怕你……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你和我父母都是一樣的,你們遲早都會拋棄我的…..遲早的!」涓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控訴,一提到她的身世,朴鎮遠就是一陣心虛,他的氣燄頓時矮了半截,低聲道:
「小傻瓜……縱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要妳,我也不會棄妳而去的,相信我。」涓關道:
「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教我憑什麼相信?學姐說你們男人為了討我們開心,最會花言巧語、空口說白話,教我們要當心呢。」
「奇怪,妳那些學姐們,怎麼老是灌輸妳一些莫名其妙的觀念啊?就不能教妳點好的嗎?那妳說,妳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呢?」
「我不知道!」
「那學小狗叫?還是妳喜歡貓咪?喵!喵!汪!汪!」見他一會兒學貓、一會兒學狗叫的,涓關忍不住破涕為笑道:
「你好壞!你在罵我!」朴鎮遠被她反詰得一籌莫展,都學畜牲了,她還不依?便道:
「天地良心,我什麼時候罵妳來著?」
「明明就有,你裝貓叫來罵我,還裝狗叫來恥笑我。」涓關還要硬柪,朴鎮遠倒是鬆了一口氣,道:
「隨妳高興怎麼解釋,不再生我氣了?」涓關心不甘情不願的弩嘴,轉過身子,避開他詢問的眼神,道:
「誰說的?」
「妳的表情說的很明白啊!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無理取鬧好不好?」
「可以啊!只要你多抽空陪我。」
「我儘量…..,還有,妳功課別再退步了,不然我會自責,妳是跟我在一起以後功課才退步的,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
「本來就是你不對,沒事何苦來吹皺我這一湖春水?我也想定下心來看書啊!但你的風流韻史在學校傳來傳去,讓我好心煩,你乾脆再回復以前那副爹不疼娘不愛的邋遢樣子算了。」
朴鎮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妮子在吃飛醋啊?但究竟是吃哪門子的醋呢?難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耐住性子,決定要打開她死纏的心結,便道:
「原來妳是在吃醋啊?」涓關這下倒不否認,理直氣壯地道:
「我吃…..而且,還是吃了一大缸子的醋!」朴鎮遠輕輕的將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雙手搭在她細瘦的削肩上,凝視著她良久後,才半開玩笑地道:
「哇!酸死了……拜託….我的傻妞,妳仔細聽我說,這話我可不再說第二次…..,其一,那些所謂的風流韻史,都是旁人杜撰、加油添醋、純屬無中生有、一概虛構…..;其二,我可以對天發誓甚至是對妳死去的父母發誓,我….朴鎮遠如果敢背棄妳林涓關,我來生做牛做馬來償還,今生下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涓關見他越說越嚴重,伸手摀住他的嘴道:
「你不要亂起誓,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剛說我死去的父母?難道你已經知道他們的下落?」經涓關一提,朴鎮遠才驚覺自己情急之下竟說溜了嘴,心想:這需要好好搪塞才是,便道:
「我是隨口說的,我如果有妳父母的消息,一定會告訴妳的……」
「真是,這種事也能亂說?真不知道你幾歲了?這也能賭咒啊?」涓關埋怨他個沒完,但,總算讓他安全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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