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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繡羅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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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妏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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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單回到湖邊,想起湖魚肥美,也不顧湖水冷冽,仗著藝高人膽大,便跳入湖中抓了一條,回到桃林,興高采烈的喝酒吃魚,只覺魚肉鮮甜肥美,就酒而食更是人間一大享受,待喝了個酩酊大醉,酒足飯飽之際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日迫黃昏,想起熊天行,便起身相尋,卻四處不見他的蹤影,問了猴兒人,也說不知,想出去尋找又怕與他擦肩而過,細想他那麼大的人,且身負絕世武功,應無人傷得了他,便稍釋懷,靜待他的歸來--------

這一等,直等到天光破曉,熊天行仍是音訊杳然,於是猴兒人也大舉出動尋找熊天行,委單自己則又爬上那插天山瀑布頂端尋了多次,但怎麼走也走不出那櫻桃林子,總是仗著武藝高強,跟著太陽下山的方向,腳踏樹頂才出得了那林子,心道:

「這林子有古怪,怎的繞來繞去繞不出去?明明進來的路徑相彿,還做了記號,怎地一往回走,路便不同了呢?還好我會輕功,否則困也困死了!不知我兄弟如何了?這櫻桃又吃不得,別要餓昏了。」一想,心中大急,便在樹頂跑來跑去,大聲呼叫熊天行,奈何只有翠山空谷回聲應答著他-------------

半個月來,委單已將櫻桃樹林的每一吋地給翻遍,熊添行卻依然杳無音訊,委單痛苦悔恨的跌坐草地,不住搥胸頓足,懊悔不已,當日實不應丟下他一人,而先行回轉,他痛恨的舉臂自行擊嘴道:

「都怪你!都怪你愛吃!累得我同甘共難的兄弟屍骨無存--------。」說著,淚水竟已盈眶,每日裡不言不語、不吃不睡的在折磨自己。

****

話說那日熊天行見委單已走,便逕自信步而行,一邊將那金環取出把玩,忽然一股強大的磁力吸引,金環脫手欲飛,熊天行一個踉蹌,趕緊抓緊它,順手便將它扣到手脖子上,豈知它一與肉貼,便似有生命般的緊箍住了他的臂腕,且將他帶離地三尺,向前疾飛而去,熊天行縱有絕世神功,亦莫奈它何,只被直扯著向前雙腳凌空狂奔。

但那金環沒眼般的瞎闖,遇樹亦不知閃避,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熊天行差點撞上樹木的當兒,他趕緊閉氣使勁一挪,便將疾衝的身子挪向旁邊,低頭一看,身子竟是浮遊在溪水的上方,此時,他已身不由己,縱想走回頭路亦不可得,便不再與戴著金環的手臂抗衡,反而開始適應駕馭金環,他是馬上成長的北國男兒,駕馭玩意兒原是拿手,一會兒他便能控制方向與速度,原來那金環與人的心意相通,只可用意志力控制它,前提是控制者的意志力須強過它,這與馴馬時,須讓龍馬傾服於人是相同的道理---------

只見金環的方向不變,仍向著西方飛去,熊天行雖已能控制它,卻也只能控制它向左或向右,無法往回走,也許,他潛意識中並不想就此回轉,反而欲一探究竟,想知道這吸力從何而來?又將因何而去?或就永遠向西,如同夸父追日,至死方休--------?就這樣馭風而行,忽忽到了一片大草原上,只見花草齊整,竟似有人細心整理過一般,四周碧山環繞,小溪潺潺向他來處流,熊天行但覺此情此景如畫,正所謂:山色如娥,花光如頰、溫風如酒、波紋如綾,令人不覺目酣而神醉----------

 

 

第四章  純白的世界

顧盼美景如斯,正令他目不暇給的當兒,眼前卻出現更教他不可思議的景象-------

金環的磁力已消失,熊天行查覺此時,身子已往下墜,但他的驚異卻更勝於此。他的身子自然的翻個觔斗,半跪著落了地,雙眼卻只是眨也無法眨的瞪視眼前的景物---------。他看到一座白色碉堡,小溪環堡而流,是的,在這樣一個他以為杳無人跡的荒島上,竟有一座如此美侖美奐的城堡,一體純白,在陽光下散發著如玉般無暇的光華----------,怎不令他驚喜莫名?心道:

「倒給委兄說中了,這兒真是個仙人住的島嶼。」

熊天行驚疑不定卻又心懷好奇,當下往前而行,只見一座美麗工整的花園,園中百花齊放,之間六對白色的孔雀漫步其內,見有生人來訪,便展開純白如玉般無瑕的尾屏,在銀色的陽光下,純美得無邪卻又燦爛奪目,熊天行一時目瞪口獃,不僅因他從未見過白色的孔雀開屏,更兼之心中驚異不定,彷如夢中。

忽然,花木叢中傳來一陣低泣聲,熊天行如由夢中驚醒,便舉步望花叢而去,只見一白衣女子坐在一座白色噴水池前低頭啜泣,那陽光不僅灑在噴出的水珠上,使其晶瑩剔透,更灑在那女子輕輕抽動的纖細肩牓上閃閃發光,定睛一看,原來是束肩的銀色肩帶,熊天行睹此,頓時手足無措,不知應當上前或是悄悄走避,不小心手便勾斷了花枝,弄出了聲響,那女子察覺異聲,抬眼望向他而來--------

                                            

熊天行只感一陣氣息堵塞,不自覺的倒退了一步,但見她膚若凝脂、潔白勝雪,身若翩鴻、體態裊裊,瞳如秋水、若顰似笑,風姿綽約、宛如仙子,臉似芙蓉出水、兼之珠淚燦然,直可說是美麗不可方物,令人無法逼視。

那白衣麗人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反收起原來的驚訝,又想事情已到了最不可收拾的地步,見到陌生人反不足以使她害怕,反破涕為笑道:

「你是誰?從何而來?因何而來?或是上天垂憐,聽到我日夜的哀禱,派你來搭救於我?」

熊天行為她連珠砲似的詢問而不知如何回答,但,卻能感受到她滿腔的哀怨與無助,便道:

「妳------有什麼困難?我如能力所及必當助妳---------。」那女子聞此言,便跳起身,裸足奔到他身前,急切的握住他的手道:

「你是說真的?天呀!這不是夢麼?難道你不畏懼丞相的權勢?」熊天行無限愛憐的道:

「我------,不怕的,我-----盡力而為。」雖不知她口中的丞相是何等人物,但不知為何,熊天行只覺面對她,便一股豪氣油然而生,一剎那間,彷彿為這名初次謀面的女子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

那女子道:

「我叫水翎,你-------似乎是外地來的--------?」熊天行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她,水翎聽完,恍然大悟道:

「那金環是我丟到水裡去的,想來它在水中磁力減弱,便隨水流到天的盡頭了!而你又撿起了它,將它帶了回來。」原來水翎是這個城堡的公主,因雙親遭丞相處心積慮的除去,而她的稚弟年方十歲,便當了傀儡國王,但丞相仍不死心,自己想當國王,便用毒酒害死了她弟弟水羿,再強迫她嫁給他,以杜眾人悠悠之口。然而她年方十六,丞相不但已是五十餘歲的人且早有妻室,她自是不肯,便想逃走。

但丞相派人日夜監視著她,且在她髮上束著一個磁環,這座城堡底下有座磁山,此環原為鎮國之寶,擁有它的人,若想離開城堡一步,就會被其磁性牽引回來,她心生一計,便用玉剪將那撮頭髮給鉸了下來,用手絹兒包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將它扔入城外的護城河中,當日溪水湍急,又被手絹層層包裹,金環磁性大弱,便乘流一去不還,但她卻在逃出不過數里後,便給抓了回來,關了數日,這幾天在她百般央求與答應成婚後,丞相才放她出來,宮女見她每日總要在那兒端坐啜泣許久,只道她想逃的心早已被撫平,便都鬆懈了對她的監視,又想數里外門禁森嚴,怎會料到竟已有武林高手闖入。

                   

 

確實,在遇到熊天行之前,水翎早已不再存逃走之心,因她已知是逃不出丞相所布下的天羅地網,連英明的父王都已落入丞相的計竅中身亡,何況是她一介嬴弱女流?她只待大婚之日當眾飲劍,追隨父母及御弟於九泉之下,讓人民知道事情的真象----------。這已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法子了!

熊天行聽畢,義憤填膺道:

「這事須從長計議,妳稍安勿燥,我去找我兄長來幫忙------。」水翎依依不捨道:

「你------這便要走了麼?」熊天行安慰她道:

「放心,我會回來救妳的!」水翎情不自禁又流下淚來,不過已不再是悲傷無助的淚水,而是充滿期待與希望的淚水,熊天行見她熱淚盈眶,臉上盡是依戀不捨的神色,又思及她身世可憐,不禁大為動容,更兼夕陽餘輝映在她白玉般的臉上,美麗而楚楚可憐的她,早已深深攫住了他一顆年少的心,於是,他情難自禁的俯身吻去她白嫩臉龐上的珠淚,捧起她蒼白的雙頰道:

「等我--------我一定回來-------。」水翎反手抱住他,撲在他懷中又低泣了起來,他緊緊抱住了她一會兒,輕拍她雙肩道:

「我該走了,宮女們回來了!」水翎堅定的望向他道:

「我等你---------。」才說完,便聽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走近,只聽宮女們正在噴水池邊尋找,水翎趕緊跑出花叢道:

「我在這裡,不用找了,偺們回去罷!」

熊天行依依不捨的離開白色宮殿時,月牙兒已昇上枝頭。他用衣服將磁石金環包住,並用內力緊握住它,匆匆延溪下山而去。

山中一日,人間已半月過去,委單見他無恙歸來,欣喜之情自是難以言表,但,聽他述及白色宮殿及仙子一事,又覺頗不可思議,問了猴兒人,對此間諸事竟是一無所悉,不禁心頭一片茫然道:

「賢弟別是遇到誆人的狐仙才好。」熊天行則一口咬定自己所遇之事雖離奇,卻是千真萬確,並允諾那水翎必會回去救她,央委單幫忙。

委單沉吟良久,才緩緩言道:

「此事牽涉家國大事,實不可輕率行事,你我二人到此原是做客……,如真要插手此事卻不可不慎,想那丞相必是個老謀深算之徒,賢弟萬不可草率大意才是,以免枉送性命,依愚兄之見,還是不管為妙,否則輕則傷己、重則禍殃猴兒人的家園…….,這又如何對得起猴兒人呢?」熊天行如醍醐灌頂,恢復冷靜道:

「委兄所言極是,是弟魯莽了……,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又如何能見死不救呢?」委單笑道:

「賢弟毋須擔心,此事須從長計議,為兄倒有一計…….。」熊天行喜道:

「願聞其詳。」委單續道:

「這事兒行來有些兇險,水翎姑娘須冒個險……,你還記得偺們初食巨桃時幾乎因氣血失調而死去嗎?」熊天行搖頭道:

「委兄之意是讓水翎服身亡?但…..這如何使得,她手無縛雞之力,這……行不通行不通啊!」委單道:

「不行險招就沒有絲毫救出水翎姑娘的機會,橫豎成親當日她都是一死,不如讓她吃巨桃肉,事後再行施救……..,或許反倒有一線生機也不定。」熊天行雖覺此計不宜,但又無其他辦法,只得嚅道:

「還是先去找水翎問看看她的意見如何…….。」委單見一向視天下女子如無物的熊天行,居然為一名初次認識的女子這般糾肝扯腸的掛念,不禁無語問蒼天,暗忖道:

「這名女子果真不祥,是什麼樣的女子令恃才傲物的賢弟轉了性子?她會不會是對賢弟下了啥樣的蠱或是迷藥呢?竟能令賢弟要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啊?」

委單搖頭無奈地道:

「為兄尚有一事不明!既然那奸相在城堡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卻為何賢弟能進出自如、毫髮未傷呢?」熊天行略一沉吟便道:

「弟起初是在林中被金環牽著奔馳,後因林蔭太密,便仗著輕功踏溪點水而行,才未被發現,回途亦因水翎姑娘所言,故一路著意避開林道,由水路出來,是以安全返回,大哥有何疑問嗎?」委單聞言稍釋嫌疑,便道:

「如此說來,水路沒有絲毫險阻囉?」熊天行道:

「按理說應是如此……。」委單道:

「為安全起見,還是再探探比較好。」說罷兩人便相偕又到了瀑布底下。

 這回二人竄上瀑布,直接便往溪邊走來,委單過去端詳了溪水半晌後道:

「溪水清澈見底,溪魚悠游自在,這溪水應無啥古怪……。但以那丞相為人如果真如水翎姑娘所言,是那般工於心計的話..…似乎不應當有此失誤才是啊!」

兩人帶著滿腹疑問,熊天行依舊拿出金環,委單亦依附在他身上,任由磁力將兩人拖拉前行,運功踏水逆流而上………

 

熊天行熟門熟路的領著委單到達了噴水池前,委單見著一色玉璧所雕琢而成的城堡亦嘖嘖稱奇,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熊天行沒見到水翎,神色黯然道:

「水翎姑娘不在此處……定是在堡裡………..可如何是好?」委單至此倒反鎮定道:

「咱們夜探玉堡如何?」熊天行只能點頭,悵然若失地直盯玉堡瞧,委單見他失魂落魄模樣,不禁心頭一陣不忍道:

「賢弟……」話未說完,便聽一陣歌詠舞聲紛至沓來,抬眼見城內張燈結采,熱鬧非凡,改口道:

「難不成吉期便在今日…….」話未落,熊天行已一個箭步奔上碉堡而去,委單直起追趕,兩人一前一後便尋到了繁華似錦的中庭,只見水翎一身純白的鳳冠霞帔,直挺挺的坐在長桌的一端,而伴隨她身邊的是一個形容猥瑣、尖嘴猴腮的老人,那人年紀足可當水翎的爺爺了,見他正用那雙乾枯的雞爪手,捧起水翎嫩白剔透的臉龐欲一親芳澤,水翎則一副咬牙切齒模樣,忽地一柄匕首由水翎懷中飛出,眼看便要刺中那老人,豈知那老人身手竟是不凡,一彎一扭之間已奪下匕首,在震怒下,便要將匕首刺入水翎胸膛,水翎閉目待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飛鏢「鏗!」的一聲正打中匕首,匕首應聲落地,兩個大鳥一般的人飛落廳堂。

「來者何人?」那老丞相大喝一聲,左右奔出數十名帶刀侍衛,團團將委單與熊天行圍住,兩人仗著藝高人膽大,赤手空拳便與那班侍衛鬥將起來…….

委單見兩人勢孤力單,一時無法取勝,而敵人如潮水蜂擁而至,便探懷取出一粒他自製的飛嵐掩月彈,霎時,只見滿廳雲霧飄渺、煙霧繚繞,委單伸手欲抓熊天行離開,奈何卻抓了個空,他縱上屋樑,望下一看,有的敵人被煙霧嗆的直咳,有的伸手向空中亂抓,有的拿刀沒命似地亂砍,血光劍影中,卻沒了熊天行的蹤跡,那丞相見亂中有變,雖不知他二人從何而來,卻知道必是來救水翎的,一聲冷笑,便拿那把由水翎手中奪下的匕首,抵住水翎纖細的脖子,熊天行搶上前一步,欲奪回水翎,此時正當委單放出煙霧,丞相一時伸手不見五指,慌亂之間,熊天行已巧妙的點住丞相穴道,一把便將水翎搶了過來,熊天行見已得手,呼嘯一聲,向外縱去,委單聽他呼嘯,知已得手,便也趕忙退了出去。

兩人一會合,情急之下,萬事從權,熊天行無法兼顧禮儀之防,後有追兵,不惶他多想,低聲道:

「水翎姑娘…….得罪了。」說著,也不等水翎紛亂的心平息,一把便抱起水翎,施展水上飛的輕功,跋水點葉朝山下縱去…..。水翎驚得心頭一陣突突亂跳,想掙脫卻又被他緊箍似地攏著,又知這是唯一逃生的機會,便也只能緊閉雙眼,飛紅了雙頰…….,直逃到瀑布源頭,後面追兵聲已不復可聞,熊天行與委單兩人歇口氣,便再度提氣,躍下萬丈深淵似的瀑布底下,水翎見他二人竟奮不顧身往瀑布下縱跳,駭得一顆心差點跳出來了,驚叫道:

「救命啊!」但也只能緊閉雙眼,不敢卒賭三人跌地後碎裂模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碰!」的一聲,水翎只覺全身已浸泡在水中,原來三人順瀑布之流滑下,已墜入湖中,途中熊天行與委單二人並曾數度運氣,讓下墜的速度不至於太快,沉入湖底又浮上來後,熊、委二人不禁欣喜若狂,拍打水花大喊:「哈!哈!成功了。」

水翎耳中聽見他二人歡呼聲,才敢剔開雙眼,這才鬆一口氣,卻不慎便吃了一口水,水翎張口欲言,不想湖水早一步淹入她的喉管,嗆的她猛咳,原來三人正泅泳於一片煙波浩杳的大湖中,熊天行與委單見水翎不諳水性,便一人夾著一邊,趕緊將她帶回岸上,三人游到岸上,水翎只嗆吐得連心肝也要挖出來一般,熊天行安慰她道:

「想妳金枝玉葉之軀,自然沒吃過這個苦……,妳確定要離開妳自小生長的玉堡,隨我們浪跡天涯嗎?」水翎還未答話,委單聞言皺眉道:

「咱們兩個大男人帶著個千金公主闖蕩江湖怕有不妥,依我之見還是將牠托與猴兒人…….。」熊天行道:

「此話有理,咱們千里奔波,她跟著確有不便,但萬一那丞相追來,豈不白費咱們救出她來的一片苦心?」委單沉吟不語,知熊天行似乎對這位風采照人的公主一見傾心,水翎聞言驚疑不定,待喘過一口氣來,便不顧旁邊還有委單在,撲到熊天行懷中,急急道:

「不要…….我要跟你們走,別丟下我一個人。」說著,珠淚便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腮邊,熊天行聞著她少女特有的一股馨蘭香風,有些神思不屬,更覺她我見猶憐,見她煢煢無助模樣,便也摟著她哄道:

「妳放心,我不會丟下妳一個人的,我會找一個妥善的地方安置妳。」委單做了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知道這個麻煩惹得不小,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跟定他們了。水翎聽到此言,頓時心一安,破涕為笑道:

「我不會成為你們負擔的,我有玉龍神骨麴,它可以保護我。」委單不屑道:

「玉龍神骨麴?什麼玩意兒?」水翎微慍道:

「它可是玉城的鎮城之寶,我趁奸相準備婚禮疏於防範之餘,給偷了出來,本想當我的陪葬物,讓奸相永遠也尋它不得…….。」委單被激起了興趣,道:

「可以一觀嗎?」水翎將一雙柔夷攤開,只見玉手空空,卻道:

「你肉眼凡胎,卻是睹之不得也。」委單聞言,氣的跳腳道:

「我看妳是瞎扯瞎編,哪有什麼玉龍神骨麴呢?不過是怕咱們不給妳跟,妳才編的謊言……。」水翎氣定神閒一副悠然姿態,竟不置一詞辯駁,熊天行見他二人鬧的太不像話,但知委單所言成理,因水翎真的手上空無一物,便笑道:

「好啦!兄長別惱,為弟自有計較。」

熊天行三人為了躲避白玉城中的丞相追緝,打算返回中土,奈何並無船舶到此荒島,所幸城堡中人一直以為河流盡頭便是天的盡頭,一跌入天的盡頭便只能有去無回、屍骨無存,因此暫時倒不曾見有人追來。

三人想了一個在海邊燃火升煙,引起海上航行船隻注意的方法,熊天行與委單輪流看火堆,這日,輪到熊天行看管火堆,他仰臥在細白的砂粒上看星星,一腳翹在另一隻腳上,嘴裡叼著一根青草,兀自上下不停晃呀晃的,說不盡逍遙自在模樣。

水翎走了過來,依著他坐下,瞅著他笑道:

「天哥,我能這樣叫你嗎?」熊天行將目光由遠空調到她舉世無倫的美麗面容上道:

「自然可以,妳睡不著嗎?」水翎一邊玩弄著星狀的白砂,一邊道:

「嗯!想到就要離開這個土生土長的地方,內心便騷動難安,無法成眠……啊!天哥,你瞧,這星形的砂子是不是褂在天上,不小心掉下來的星星呢?」熊天行是大喇喇的漢子,焉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去發現星砂,經水翎這一提,他才注意到,仔細端詳星砂之餘,不禁讚嘆道:

「這島上不僅奇人異士多,連砂子也與別處不同。」水翎打小未曾見過砂子,聞言奇道:

「砂子不一定是這種星星形狀的嗎?我以為是流星雨撒下來的星砂呢!」熊天行笑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也是同委兄一路遊歷後,方知原本的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竊管窺天,相信妳將展開的旅程,會讓妳大開眼界的。」水翎充滿好奇與疑問道:

「咱們離開的了嗎?你說那種叫做船的東西,究竟何時才會來呢?」熊天行笑著輕點她小巧可愛的鼻子道:

「相信過不了多久,船一定會來的,所謂皇天不負苦心人嘛!」

「哎呀!你們中土怎麼有這麼多成語呢?讓我想記都記不來。」水翎抱怨不迭,熊天行笑著拉她也躺下來看星星,水翎一邊凝視島上每月都能欣賞到一兩次的流星雨,一邊嘆道:

「這流星雨我常看,實在沒什麼新奇的,不如你跟我說說你以前在中土的事給我聽,好不好?」熊天行娓娓道來,水翎聽得是又癡又傻又驚又疑,不禁對中土心生嚮往。

一等,等了數月,終於有一艘船因遇暴風雨,迷失方向,擱淺到這個島上來,熊天行三人幫助船員修復好船後,便揚帆返回中土。

水翎剛上船前幾日,無時不刻不在暈船,吐得一榻糊塗,熊天行倒也不厭其煩,衣不解帶的沒日沒夜照顧她,剛開始水翎還有些羞赧,但日子一久,也就習慣了,船上除了水翎外並無其他女眷,因為這是一艘遠洋的捕漁船,覬覦水翎美色的人不是沒有,但因忌憚熊、委二人武功高強,倒也沒人敢造次,何況水翎十天倒有八天躺在船艙中,想見她著實難上加難。

也虧熊天行耐力驚人,能一直待在酸氣十足的艙中陪伴佳人,委單就躲得遠遠的,因為那樣污濁的空氣,他實在受不了,水翎深感愧疚莫名,擦拭著剛又吐過的嘴唇道:

「天哥,都是我拖累你…….,我這個身子實在不爭氣,倒害你跟著受罪,你還是離開這兒吧!」熊天行愛憐的笑道:

「傻水翎兒,我不陪著妳,妳一個人撐得過來嗎?這旅途漫長的緊,妳又是第一次離鄉背井,妳肯跟著我浪跡天涯,我感謝都來不及,怎還會嫌棄妳呢?」水翎激動的眼眶邊又滾滿了淚滴,道:

「天哥……..,你對我這樣好,我真無以為報。」

「算是我上輩子欠妳的,好嗎?別再怪罪自己。」

「不……..天哥,你沒欠我什麼,是我水翎欠你太多,還都還不完,你將我由丞相手中救出來,我感謝你都來不及,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也還要還的。」

「水翎,我的傻女孩。」說完,熊天行忍不住將弱不禁風的她攬入懷中,絲毫不介意剛才吐的亂七八糟的狼狽人兒身上隱約的怪味,水翎心中感動的無以名狀,心道:

「只怕舉世之中再找不到第二個像天哥這般疼愛我的人了,天哥,我願意為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羽化

看到熊天行對水翎百般呵護、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胭胭的心都碎了,她癡癡等待的人回來了,卻.…….身邊多了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孩,熊天威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有幾分不是滋味,自己後宮佳麗再多,也比不上眼前這對妍麗的雙姝,奈何,她們兩人的眼光都不自覺的膠在廢君熊天行的身上,將他這個一國之君置於何地?

其實原本不想回國的熊天行,陰錯陽差的又碰到熊天威與胭胭,話說那日,三人剛下了船,一上岸,便遇到攜著胭胭來視察的天威,胭胭眼尖,遠遠的便瞧見風塵僕僕的熊天行一行人,她喜不自勝,奔過去喊道:

「是他!他回來了,他沒有死……..他沒有死。」熊天威一剛開始還搞不清楚『他』是指誰,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股冷氣,腦中七八個念頭紛轉不已,心道:

「他……回來了?我要把皇位還他不成?不!我是大皇子,皇位本來就是我的,但…..父皇是傳位給他的……..那我算什麼?…….不!我非除了他不可。」惡念一生,他掛著獰笑,隨胭胭走向那一行人。

「賢弟!你還活著?真是叨天之幸事…….當日….為兄以為你已…..唉,不提也罷……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為兄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勉為其難登基稱帝,你……不會怪罪為兄的吧?」熊天威先聲奪人,表明自己的立場,熊天行本便對哥哥宣布自己的死訊一事不以為意,笑道:

「皇兄本來便是咱們北國的真命天子,愚弟不過代行其是,今日還政於兄,也是理所該然的事,弟誠惶恐,皇兄何罪之有?」雖聽熊天行一副坦蕩,毫無見怪之意,但心懷鬼胎的熊天威只當他所說全為反話,此次出現,必會不計手段謀國,以圖重登帝位,因為,熊天威根本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視富貴如浮雲、將權勢當糞土,因此,他雖表面上客氣,但心中已在策劃如何保住帝位一事。

委單在一旁冷眼旁觀,知熊天威狼子野心,縱使熊天行不與他爭,他也不會輕易放過熊天行,而使自己的帝位有不穩之虞,委單雖暗自為熊天行擔心,但又不願將此事實對熊天行說明,怕熊天行疑忌自己挑撥他兄弟二人的感情,更何況,委單知道磊落如熊天行之君子者,若聽自己此言,必不肯相信,何苦枉作小人,只好暗自為熊天行籌劃便是。

熊天威心下已有計較,便笑對熊天行道:

「賢弟一路風塵僕僕,為兄想為你接風洗塵何?」委單聞言,急著向熊天行使眼色讓他拒絕,熊天行會意,且也真不願在踏入皇宮大苑一步,便道:

「弟一路風霜,本無意回國,何況,天上不能有兩個太陽,為弟就此告別。」

熊天威怎能放棄這個殺之而後快的機會,便好言相勸,胭胭更不願再與熊天行離別,也央求著,在盛情難卻之下,熊天行勉為其難的應承。熊天威暗自竊喜詭計得售。他身為一國之君,那兩個美人……自然是要魚與熊掌二者兼得。

 

 

深宮內苑……幽靜深處,卻傳來女子央求之聲:

「只要你放過天哥,你要我做什麼……都行。」熊天威獰笑道:

「是嗎?做什麼都行?這話可是妳說的,妳可千萬別反悔。」水翎堅毅的點頭,熊天威見她一副視死如歸模樣,竟嫉恨起這個絕代美人居然對弟弟如此傾心,與胭胭如出一轍,他想來心中便充滿恨意,為什麼天行能奪走一切本應屬於他的東西?想起自己對胭胭的一腔熱情竟被棄之如蔽履,又見眼前這個天仙般的標緻美人也如此鍾情於天行,臣民不用說,更是擁戴天行,並對天行感恩戴德,常拿兄弟兩人比較,熊天威早已積滿一肚子的不甘心與怨懟,於是,他將滿腔憤恨發洩在水翎身上…….。他以不屑的口吻道:

「妳過來……跪下…….替我洗腳。」水翎早已放下金枝玉葉的身份,聽話的走近熊天威,將他的鞋脫下,並咬緊牙關,開始洗滌他的腳,當她洗完,熊天威仍覺不夠,於是命她將身上的衣服脫光,水翎驚訝莫名,緊抓住胸前衣襟,顫抖道:

「不……不行,你不能……啊!」她話未說完,熊天威已撲身過來,將瘦弱的她壓倒在床榻上……..,一邊扒開她的衣服,一邊道:

「妳不是說隨便我怎樣嗎?我便是要這樣,我要佔有妳,讓你們後悔一輩子。」

水翎拼命要掙開他的懷抱,奈何她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嬋娟弱質,又怎是慾火與妒火焚身的熊天威之敵手?

「啊!不……不要…….救我,天行…….天行…….。」水翎痛不欲生,失貞的痛楚更加戮力的鞭撘她已受創的心靈……..

不知過了多久,水翎眼神空洞的看著鴛鴦帳頂的鴛鴦戲水、春色無邊,水翎只覺自己的魂魄已抽離身體,肉身的感覺已麻木,她像一縷幽魂,飄盪在帳頂,冷然的望著得逞獸慾的熊天威,及那個面無表情的自己……。於是,一陣天旋地轉,水翎失去意識,幽魂一縷飄飄盪盪然後,一陣黑暗襲來,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熊天威正得意之際,卻感到水翎身上愈來愈冰冷,他嚇得由床上跌下來,水翎早已斷氣多時,他駭得連衣服都忘記穿,便大驚失色叫道:

「來人…….快來人……..穢氣…….真是穢氣啊。」宮女腳步生紛沓而來,剛才他吩咐誰也不能來驚擾,因此宮女們均躲得老遠,直至他驚慌叫喚才現身,一看現場被單零亂、水翎衣衫不整軟癱在龍榻上,熊天威則眼球血紅赤紫,狼狽不堪。宮女們睹此,嚇得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一步,怕下一個遭殃的是自己,熊天威已冷靜下來,想自己是堂堂天子之尊,弄死一兩個女子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心念一動,便編派道:

「這女子意圖謀反,對朕不軌,朕已將她處死,叫人將她綑綁巨石沉入江中,以儆效尤。」繼之又想,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便斂色道:

「傳朕旨意,此女係犯徒熊天行之同犯,今蒼天有眼,朕已將其正法,明日午時,熊天行等一干共犯,斬無赦。」

芳魂未遠

輕紗帳羅飄飄,一縷魂魄幽幽,熊天威在弄死水翎後,雖龍榻已讓人清理乾淨,但他仍不敢躺上去,他…….怕,是的,他雖平時作威作福,但,仍尚有一絲畏懼鬼神之心,他眼下雖換了寢殿,可是,總覺水翎的芳魂未杳,仍在宮中徘徊不去、陰魂不散的跟著他,他疑心生暗鬼,漸漸寢食難安、失魂落魄,現已接近中午,處決熊天行的時刻了,他仍覺得周圍陰風陣陣,讓人不由自主的直起雞皮疙瘩。熊天威喃喃自語道:

「我殺了天行以後,會不會受到報應?不…….我非殺他不可,所謂無毒不丈夫,他知道我弄死水翎後,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非先下手為強不可,哪個朝代的君王在登基時,不作殺兄弒叔的事?不如此,焉能安享寶座?…….我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沒錯……..沒錯,為了保有王位、為了榮華富貴,我絕不能心軟。」他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般,自己安慰著自己,接著又想道:

「更何況…….天行死後,胭胭便只能斷念不再想他,這樣,我才能擁有她完整的心………。」

****

 

話說重頭

 

委單早知熊天威必不安好心,但宮闈重地又不是他一個江湖浪子能進去的。何況,皇帝熊天威舉行家宴,想他一介平民亦無由介入,便與熊天行約定在三笑亭相等。等到午時已近,他滿懷疑雲的進城打探,豈知,不問則已,一問驚人,熊天行居然被說成是亂臣賊子,妖言惑眾,午時處斬。

委單憑著一身橫練輕功踏瓦探樑,卻給他碰到已早他一步,正設法營救熊天行已先行偷到令牌的胭胭 。

「委大哥,你來得正好,偺們快去救熊大哥。」胭胭興高采烈的展示戰利品,委單喜道:「偷得好。」倆人便一路暢行無阻,進入大牢之內,豈知皇帝早已先下手為強,熊天行已死在獄中。胭胭趴在熊天行屍身上痛哭道:「你怎麼不等我們救你,便先先走一步了呢?」委單疑道:「行刑時間未到,為何…….?啊!」委單發現屍身有異,一看便知他是被毒死的。他心道: 

「好狠的皇帝,他假以斬首之名,拖延我們救援的時間,其實早在獄中便將他的親弟弟以毒鴆死。果然是無毒不丈夫!」委單恍然大悟,但為時已晚,所謂人死不能復生,當初不回來就好了,再不然,如果力勸熊天行不赴宴的話,也不至於讓他在酒中被下藥迷昏,再藉叛國大罪下獄,如今都已是事後諸葛,嘆息懊悔也無益。

玉龍神骨麴

魂魄幽幽無所依,露台煙寒近黃昏,水翎被熊天威凌虐致死,虧得她偷出家園的鎮國之寶--玉龍神骨麴,她的魂魄不至於馬上被牛頭馬面給拘到孟婆處報到,她低頭望著悽慘不已的肉身,雖然,她想給熊天威一個驚嚇,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讀出熊天威欲殺熊天行而後快的心意,因此,她穿牆越戶,她一定要救熊天行!但她也晚了一步,或者說是正好趕上熊天行被灌毒藥的那一幕。熊天行一縷幽魂離開肉體之際,她搶上前去,喊著熊天行之名就飛騰而去。

熊天行只覺身子晃悠悠的,不知何去何從。卻見一個半透明的水翎朝他飛來道:「熊大哥,跟我走!」便不由自主的跟著她騰雲駕霧起來,他壓抑不住滿心的驚訝莫名道:「水翎妳怎麼…….?」水翎道:「待會兒再跟你解釋,你先隨我來,等到鬼使神差來了,那時你想走也走不脫了!」

等到熊天行明白了梗概與前因後果,不由得搥胸頓足、懊悔不已。兄不是兄,竟對手足施以如此令人髮指的惡行。他恨道:「我絕不原諒你。」水翎勸他道:「你已往生,不管人世中誰對不起你,你均無法報仇,此事,自有他報應不爽之時,到時他下了阿鼻地獄,便是呼天搶地,也於事無補,上天會還你一個公道的。所謂:「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就是這個道理。」熊天行奇道:

「看妳年紀輕輕,竟會瞭解這個死後的世界。」水翎一副理所當然道:

「這個道理,我們那個國家的人均無所不知,所以,你不知道,並不表示它就不存在。」熊天行聞言挑眉,好奇道:

「願聞其詳。」水翎好整以暇婉轉道:

「我來自比人世還高兩層的境界,叫羿梵天,羿梵天的居民是由扁毛生物修行到一個程度後,所羽化的品級!」說罷、水翎停頓了一下愛嬌道:「你猜,我是哪種扁毛生物?」熊天行沉吟道:

「扁毛生物可多了,有雞鴨鵝、鳶鴦孔雀等飛禽類均屬……但要找到像妳這般飄逸無倫倒還真要煞費一番心思。我知道了!」熊天行靈機一動道:

「是天鵝,是天鵝所以才是一國之公主。」水翎頷首道:

「不愧是熊大哥,一猜便中!我會偷玉龍神骨麴,便是要藉它告上天庭,還我父王母后與稚弟水羿一個公道。」熊天行問道:

「玉龍神骨麴?便是上次妳拿給我們看,但我們卻什麼也看不到的東西嗎?」水翎點頭道:

「沒錯!當時我也不知道如何啟動它,但,等到我被……」水翎思及傷心悲痛處,雙眸含淚、語帶哽咽咬牙續道:

「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牲給玷污後,我死意已堅便咬牙自盡,才發覺原來玉龍神骨麴是要在一個人決定拋棄自己生命的那一刻,才會啟動。」熊天行見她如一枝梨花春帶雨,我見猶憐模樣,便想將她擁入懷中,豈知、觸手處竟是一片虛空。不由黯然神傷,苦笑道:

「我忘了我們已失去肉身…..,唉!」水翎搖頭含淚苦笑道:

「我了解……,只希望與你來世再結情緣。」兩人無言對視良久,此時已是無聲勝有聲。風仍由耳邊呼嘯而過,也不知騰雲駕霧了有幾重天,待兩人回過神,收回彼此傾慕、而令人為之鼻酸的深情目光時,已到了一座憑虛空而立的天梯之下。

 

水翎道:「這便是通往天庭的通天梯了,若不是玉龍神骨麴附身,憑咱們的道行,還到不了這兒!」熊天行充滿好奇舉目仰望,只覺這通天梯高聳如螺旋狀直插入雲霧飄渺間,竟是看不到盡頭,通體銀白色,四周空蕩無所憑依、一時倒不知它是如何能維持不墜,如何支撐,這一切早已遠超過他的知識範疇。只見他瞠目結舌道:「天啊!這便是通天梯?」

水翎也是初次見到傳說中的通天梯,但因屬她的知識範疇,故倒不如熊天行這般驚訝,便笑著款移蓮步,率先舉步踏上天梯。一邊回頭喚他道:「熊大哥,快跟上來,否則玉龍神骨麴會照應不到你!」熊天行聞言,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兩人一前一後登上天梯,倒與俗世的梯子沒什麼兩樣,水翎一邊爬梯子一邊解釋道:「傳說這通天梯有九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呢!」熊天行聞言,頭都暈了,道

:「什麼?那要爬多久,才能到得了天庭啊?」水翎偏頭搜尋記憶,道:「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你們凡間的七日,我國羿梵天則約莫三個時辰。」

熊天行恍然大悟道:「我們凡間為了往生的死者做頭七,與這有關麼?」水翎道:「怎麼說呢…….,凡人往生後,要往天庭或地獄或再加入輪迴均由個人造業而定,卻不見得人人能上這通天梯呢!因為,只有那些經過累世修行,而得正果的先覺者,才有資格上天庭,來爬這通天梯,來到頂端的這個望鄉台,你可以由這兒看見你所想見的人,我想這一切應與凡間做頭七無啥關聯吧?」熊天行點頭稱是。

經過了七七四十九個轉折,兩人終於來到所謂的望鄉台,熊天行自然不能免俗,站在望鄉台上唯一的一棵碩大無倫的巨樹下,舉目張望,卻只覺四顧一片雲霧茫然,啥也看不見,便以帶著疑問的眼神看了水翎一眼,水翎微笑不語,自顧自摘了一片樹葉浮貼在額頭上道:「如此一來,便能看見了……。」

 

熊天行依言照做,卻見水翎額上的葉片竟當場變成一隻眼睛,他詫異的不由得伸出手,指著她的額頭道:「它……,變成眼睛了!」水翎好整以暇笑道:「你也多出一隻眼睛了,這便稱為法眼,原本要經過累世幾千幾百年修行才能得到的法眼,我們因玉龍神骨麴之助才能只藉助法樹之靈葉,便能這般輕易的擁有法眼,不過,這樣的法眼只能是暫時的,一時半刻便會消失。快看!委大哥與胭胭不正在凡間哭得死去活來?」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想水翎與熊天行往生七日已屆,委單在他們倆頭七的這一日,將兩人合葬於一個風景明媚之所,胭胭早已哭得肝腸俱斷,再也不肯回宮,熊天威對她倒是真心相待,並不曾委屈或留難於她,也可能是因水翎死狀過於悲慘,把他嚇著了,何況,胭胭曾對他有過滴水之恩,他任由胭胭自己決定跟隨委單回到南國去。此事就此表過不再提起。

熊天行見委單二人如此依依不捨,不由得也心下難過,這世間之大,竟再也無他的生存之地,不禁黯然神傷,嘆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傖然而涕下……。」

 

水翎知他並非自修成仙,目睹此景難免傷懷,便道:「來這望鄉臺感傷的人,熊大哥應算是頭一個,因為修道成仙者,多半已超生脫死,早看透生老病死苦,人世只是他們修行得道的中間過程而已,生死事小,修行事大,總在無間苦海中浮沉,何時才能修得正果?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就是這個道理。」熊天行赧然道:「妳不單只是外表美麗,內心修為也到了一個火侯,相形之下,在下真是感到羞愧得無以自容。」

 

「熊大哥也慝謙了,你能讓國與兄,視名利如糞土,這便是累世修來之智慧,只要再勤加修行,果報也將有圓滿的一天。」於是水翎一邊帶領他離開望鄉臺,一邊吟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眼前開闊的視野,讓熊天行詫異萬千,他想像中的天庭應該與華麗的皇宮差不多,有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天上吉祥鳥雀環繞,地上碧草如絲,群花爭豔……箏鳴琴瑟,吉祥樂曲繞樑三日不絕,怎知居然只是一片雲霧環繞著朱瓦紅牆,與一般山中廟宇無大差別,紅色的木造屋宇,一幢接一幢,一棟連一棟,俱在煙雲飄渺中而立,看不到盡頭,綿延也不知幾萬里,屋宇浮在雲霧之間,有時候可以看到全貌,有時候又被雲霧遮住啥也瞧不清楚。

而且,靜極,靜極…..是那種靜到深不可測的境地,彷彿宇宙間只有你一人獨行,熊天行試著舉步走去,只覺如履綿絮,又似如履堅冰,那種感覺當真怪異到無可形容。他轉頭欲找水翎,水翎竟在不知何時已失去芳縱,他心下焦急,回頭也不是,向前走也不是,正不知何去何從的當兒,遠遠見到一個穿著灰色僧袍,行色泰然自若,長髯長眉,面露紅光,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的人,走進一間屋宇,他不假思索,張口便想喊,卻發覺自己已發不出聲音。

但他沒空思索這一切的一切,他焦急的縱身過去,現在那個人在他眼中,簡直就是救命的浮木、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他再找不到一個人問清楚,他便要發瘋了,這種超凡脫俗的寧靜,又怎是他一介凡夫可堪忍受的?

他推開那一排紅色的大門中的一扇,卻嚇得差點跌倒,他原以為空無一人的屋子裡,竟然井然有序的坐滿了一排一排的出家人。而他見到的那個灰衣僧人,仙風道骨的站在前面,若說他不是在授課,又是在做什麼?」

熊天行心中暗忖道:「這……不是在上課嗎?」他側耳傾聽,卻一個字也聽不懂,突然有人從後面推他,他駭了一跳,回眼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的比丘尼,她雖身著出家服飾,且頂上空空無髮,但卻仍難掩她傾國傾城之姿、沉魚落雁之容顏,兼之仙風道骨,令人一見忘情,再見便不得不為她魂縈夢繫,他看得獃了,渾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今夕是何夕了,只見她輕啟檀口,笑道:「既然來了,怎不進去聽課?」

 

奇怪?這會兒她說的話他倒聽得懂,便任由她牽著走進去,沒有人抬頭看這兩個剛進來的人,因為,每個人都很專注,專注於生命導師的醍醐灌頂,專注於提昇自己開悟的層次,倒是灰衣僧人見他們進來,微一頷首,問候道:「業庭長老安。」

那比丘尼竟還大言不慚的道:「辛苦了,我帶個人來旁聽。」一副理所當然模樣,原來有修練的高僧是會越練越年輕啊?熊天行偏著頭在思考這個問題……. ,灰衣高僧略瞧了她身後的熊天行一眼,也不多言語,便繼續上課,那年輕貌美看來不過十六歲的業庭長老示意他找位子坐下,她自己也找了一個蒲團,盤腿斂眉而坐,熊天行偷眼瞧她,發覺她聽課倒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熊天行也想收斂心神,好好的聽上一堂課以不虛此行,他也想把握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沒奈何,他愈想聽卻愈聽不懂,最後,居然公然在課堂上呼呼大睡起來。

「噯,你醒醒!」熊天行正夢遊不知到了幾重天去了,卻被人不識相的搖醒,有些不情不願地剔開雙眸,卻見明眸皓齒朝著他笑的,不是那妙齡比丘尼,又能是何人?見課堂上已空無一人,思及適才呼呼大睡之醜態,不覺赧然,囁嚅道:「我……,我…….,睡……,小生失禮了。」、

業庭長老笑道:「你是肉眼凡胎,所見所聽所聞所思,自然無法跟上課堂上的進度,別小看那些學生,他們可都是集輪迴幾千幾百世的凡間得道高僧之大成,每晚在凡間藉著入夢或入定,才得回來這邊上課,白天依舊靠著易腐之肉身,在紅塵中宏揚佛法,故都是千中挑一,萬裡揀一的人中之龍、凡中之先覺。你的悟性與根器不同,會睡著也是想當然耳之事。」熊天行見她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不由心中打了一個突,暗忖:「這是什麼世界啊?」

那妙齡比丘尼見他沉吟不語,倒像會讀心似的道:「你以為我幾歲?」

「至多……不超過雙十年華。」熊天行說得有把握,那女子卻被逗樂,笑得花枝亂顫道:

「我若以凡間歲數來算……,應該有三千多歲了…….別受肉眼所見欺騙,肉眼所見不一定就是真理。」熊天行只當她故意唬哢他,便反唇相譏道

:「妳三千歲…….,那我恐怕也有幾萬歲了。」不想,她卻當了真似的端詳了他一會兒,才道:「待我屈指算算……,你如果連這世也加上去的話,嗯,你應有三百二十六歲。

熊天行糾正她道:「錯了,我今年才二十六歲,哪多來了三百歲?」業庭長老凝目端神道:

「你已經過七次輪迴,除了第一世是畜牲道,壽命較短外,其餘六世已轉化為人,得人形壽長短不一,有一世最高齡至八十出頭,這一世還沒完呢!」熊天行聞言黯然銷魂道:

「師父此言差矣,小生已遭人鴆死,如何說形壽未盡?」

 

那比丘尼諱莫如深道:「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望你回返塵世時多造善因,多種善果為是。」

「妳的意思是……,我還沒死?」

「天機不可洩漏…….。」

說完這句,那被稱為業庭長老的比丘尼,居然就硬生生的在他眼前,消失於虛空之中。

「業庭長老,業庭長老……!?」熊天行忽然不見了業庭長老,一時倒驚慌失措起來,這時、身後傳來水翎嬌嫩的聲音道:

「熊大哥……熊大哥,原來你在這兒,害我一陣好找。上哪兒去了?」熊天行聞言轉身道:

「我跟在妳後面…….跟著跟著,妳忽然不見了,我碰到了一位業庭長老,還莫名其妙的去上了一堂課、不……應該說是睡了一堂課。哈哈!」說完連自己也一陣赧然長笑。水翎聞言道:

「原來你另有奇遇……。」熊天行喜不自勝道:

「而且她說我陽壽未盡…….」水翎聞言點頭道:

「沒錯,剛我去見了天業長老,他吩咐我帶你回轉陽間。

說完,也不等熊天行反應,便抬起纖纖玉手推了熊天行一把,熊天行驚詫之餘、來不及反應,竟活生生被從天上推落凡間……………..

「皇上,皇上,您醒醒,早朝時刻已至,眾臣都在紫陽殿等您呢。」熊天行睡眼惺忪的被執事太監驚醒,面帶驚訝道:「你是誰?這是哪兒?」那太監只道皇帝睡迷糊了,趕緊道:「啟稟皇上,這是您的寢宮,今天因要商議前往南國救大皇子的事,您交代要叫醒您,因此,奴才大膽擾了您的好夢,奴才罪該萬死……。」

 

熊天行聞言由床上跳了起來嚷道:「什麼?你說什麼?我沒死?我沒死?天,我居然還活著....。」

熊天行用力甩了自己一下耳光:「啪!」疼痛的感覺又回來了,他驚異莫名,低頭見自己一身綢緞睡袍,果然不假。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熊天行問著自己,他已恢復冷靜,暗忖:「就算這真是一場夢,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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