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分享的吟遊詩人:火車二號◆
◆分享:通緝犯‧鯨向海◆
那些傳說中讓人善良與美貌的詩句
那些用偷來的幻想
創造出來的地鐵與酒館
現在被張貼在佈告欄上
被人家知道名字了
被人家知道一顆心長什麼樣子
不能再正大光明迷路
不能隨意大小便了
鯨向海。1976年生。現為精神科醫生。著有詩集《通緝犯》、《精神病院》、《大雄》,散文集《沿海岸線徵友》。
他本人這樣說:「我的名字就是我最短的一首詩。」
【我的賞析,我的沉迷】
我沒看過多少詩,所以喜歡這首詩的理由非常簡單明瞭,單純的因為—這是我喜歡的第一首詩。還有,我被詩人的名字電到了;鯨向海,鯨這種奇異的生物,在我兒時的幼小心靈,它總在海浪裡用尾巴飛翔,快樂的噴水,像煙火一樣燦爛的水柱,是比小朋友頭頂上的沖天炮更歡樂的世界。只不過,後來發現,鯨似乎不如我想的那樣美好,新聞裡他不時在世界各地的海灘擱淺。向著海前進的鯨,是重返海的懷抱嗎?還是只是想要很豪氣的在海上飛一飛、放放沖天炮?怎樣都好,向著海就很好。
現在,回歸主題—通緝犯。我一直很喜歡當一個陌生人的感覺,這種感覺令我充滿活力。一個陌生人,沒有人知曉我的來歷、我的希望、我的抱負、我的興趣、我的來龍去脈,我可以像瘋子一樣大笑,我可以扮演我想詮釋的任何角色,冷漠的不發一語,熱情的嘰哩瓜啦,誰看到的我就是那個我。
這種美好的陌生人氛圍,總是不經意的就瓦解,當我們每天見面;當我們見面時,身旁剛好是知曉你上個去處的人;當我們誠懇的自我介紹;當我們一時忘記現在的戲碼為何。於是,我不再是一個未知的陌生人,我成為一個有名字的人,照片被貼在公布欄,我成了通緝犯,一舉一動受到監控,我不再自由。是的,我無法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快快樂樂的迷路了。是的,那個在路邊隨意大小便的人絕對不是我。我是、你是、通緝犯。
◆與你分享的吟遊詩人:夏起◆
◆分享:如歌的行板其之一‧席慕蓉◆
一定有些什麼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 草木怎會循序生長
而候烏都能飛回故鄉
一定有些什麼 是我所無能為力的
不然 日夜怎會交替得那樣快
所有的時刻刻 都已錯過
憂傷蝕我心懷
一定有些什麼在葉落之後
是我所必須放棄的
是十六歲時的那本日記
還是 我藏了一生的
那些
美麗的如山百合般的
秘密
◆分享:如歌的行板其之二‧瘂弦◆
溫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點點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經經看一名女子走過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
歐戰,雨,加農砲,天氣與紅十字會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溜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每晚七點鐘自證券交易所彼端
草一般飄起來的謠言之必要。
旋轉玻璃門之必要。
盤尼西林之必要。
暗殺之必要。
晚報之必要
穿法蘭絨長褲之必要。
馬票之必要
姑母遺產繼承之必要
陽臺、海、微笑之必要
懶洋洋之必要
而既被目為一條河總得繼續流下去的
世界老這樣總這樣
觀音在遠遠的山上
罌粟在罌粟的田
【我的賞析,我的沉迷】
找了段時間,大概很難明確的指出什麼是我奉為中心的詩作,但是看到很多覺得有意思的,上面兩首「如歌的行板」。
這兩位已極負盛名的詩人大概不太需要我來錦上添花,說寫的多好多引人。
不過呢,說說我為什麼覺得有意思倒是可以的。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學的樂器就是高音笛,而那時吹的第一曲就是行板,現在想來,果真是如歌的行板(改天也來寫一首好了(笑))。
兩首詩的夾帶著強烈的節奏感,明快的揭示出不同但都一樣令人動容的含意,我看了覺得心中是有什麼應聲而起的,看這種詩很暢快的,暢快之餘還回味。
◆與你分享的吟遊詩人:若殘◆
◆分享:尋李白‧余光中◆
那一雙傲慢的靴子至今還落在
高力士羞憤的手裡,人,卻不見了
把滿地的難民和傷兵
把胡馬和羌笛交踐的節奏
留給杜二去細細的苦吟
自從那年賀知章眼花了
認你做謫仙,便更加佯狂
用一隻中了魔咒的小酒壺
把自己藏起來,連太太都尋不到你
怨長安城小而壺中天長
在所有的詩裡你都預言
會突然水遁,或許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亂髮當風
而今,果然你失了蹤
樹敵如林,世人皆欲殺
肝硬化怎殺得死你?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從開元到天寶,從洛陽到咸陽
冠蓋滿途車騎的囂鬧
不及千年後你的一首
水晶絕句輕叩我額頭
噹地一彈挑起的回音
一貶世上已經夠落魄
再放夜郎毋乃太難堪
至今成謎是你的籍貫
隴西或山東,青蓮鄉或碎葉城
不如歸去歸哪個故鄉?
凡你醉處,你說過,皆非他鄉
失蹤,是天才唯一的下場
身後事,究竟你遁向何處?
狼啼不住,杜二也苦勸你不住
一回頭囚窗下竟已白頭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給霧鎖了,無路可入
仍爐火未純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躡葛洪袖裡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許那才是你的故鄉
常得你一生癡癡地仰望?
而無論出門向西笑,向西哭
長安都早已陷落
這二十四萬里的歸程
也不必驚動大鵬了,也無須招鶴
只消把酒杯向半空一扔
便旋成一隻霍霍的飛碟
詭綠的閃光愈轉愈快
接你回傳說裡去
「9月9日誕生,自稱「茱萸的孩子」;去年七十歲生日時自喻為『詩翁』。」
「余光中是一流的詩人,就像大陸詩人流沙河說的『我要看他一眼,必須要有一個很大的仰角。』他不走一些詩人誨澀難懂的詩路,而以明朗的姿態引領文學愛好者進入詩的世界。」
余光中(1928-),中國當代作家、詩人,現居台灣。曾自言:「大陸是母親,台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亦曾自稱自己是「最高義的中國詩人」。擅新詩、散文,旁及評論、翻譯,出版著譯凡五十種,其中散文有十種,作品列入中國、台灣、香港及設有華文課程的大學、中學教科書。行文精煉,發人博思,中文造詣深為人讚,如「語言的魔術師」、「用中國文字意象之第一人」,被推崇為「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的全能型作家。
【我的賞析,我的沉迷】
「尋李白」,這或許不是余光中先生最好的一首詩,但對我來說,它卻是最驚心動魄、慷慨奔放,美到令我目眩神迷、痛到簡直直刺我心的戰舞。沒錯,捧著它讀,一遍、兩遍,都不夠,不夠!我想看著那位翩翩的謫仙逸興遄飛,把酒臨風;我簡直就看到了他狂歌,狂飲,舞劍,長嘯──如此瀟灑,卻又如此落魄!
太美了!真的讓人要如癡如醉了!李白啊李白,就算千年也睥睨得讓人不敢逼視的李白啊,果然是太白金星化成的吧!然而世人看你橫行霸道,凌越了唐朝,也不改氣魄;這份英氣雄渾,平凡的我們除了仰望之外又能說什麼呢?又能做什麼呢?多少人要詠你嘆你,卻已無法再為這個人更添光華了,因為你就是太陽啊!懸掛在天上這麼久,到如今,只有一個余光中有膽有識在重新接下你手中的這把劍,重新狂草你的容?,也因此這樣豪邁的一首尋李白,才能動搖我心久久無法止息。
只能擊節歎賞了啊!
只能擊節歎賞了啊!
舉觴,白眼,望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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