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自從父親走了之後,我常常不自覺的開始探討父親的內心世界。
父親‑‑或許已經走了很遠?或許在另一個世界裡過得很好?一年多來從沒有一點點他的消息,直到昨天夜裡,忽然看見他穿著一套休閒裝悠閒地來到我面前,我極力呼叫只聽見父親說:[沒事!沒事!],然後漸漸地從我眼前消失。
我驚醒於那句:[爸爸!你等一下。],也開始描繪思索剛才父親的影子,心中又想起父親的一生際遇。
父親出生於日據時代,年青時遇上了二次世界大戰,當然也不例外的被日軍派到南洋,據父親說,後來部隊輾轉到廣州,直到終戰才回來,所以得幸免於戰死。
戰後,父親從一個戰敗國的軍人變成一個戰勝國的百姓。小時候常聽父親常常抱怨這、抱怨那的,[怎麼又這樣?怎麼跟日本時代差那麼多?] ,父親就是這樣常常對母親抱怨著,也常聽母親安慰說:[再忍耐一下,過一段時間也許會較好。]。
三、四十年代的台灣還處於農業社會,百姓確實在貧窮與困苦中求生活,母親說父親回來後看不慣現實的社會生活,常常以酒解愁甚至常常閉門獨飲。
[我討厭日本人。] 這是小時候父親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也說過他這一生將不再到日本(日據時代父親留學日本。),他後來也真的沒再去日本。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討厭日本人?還是對日本遺棄了他而感到憤怒與懷恨。
回過頭說,其實父親卻常常要我們兄弟們多向日本學習,他說日本的科技與人性修養直得我們學習,他常常告訴我們他年青時到日本求學的故事,老師是如何的教導他,同學如何的有禮貌,又告訴我們日本人是如何的愛整潔、守秩序,聽了許多故事真的讓人好羨慕,恨不得自己是一個日本人。
父親的一生,掙扎在兩個世界裡,不論現實生活或是心靈世界。他忿恨中夾帶著懷念,失落裡帶著擁有,既不滿於現實又不得不接受它,他怨憤社會排斥他的理念、不了解他的想法,包括他的妻子與子女們。
去年底,我看到繆思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書--[多桑的櫻花],從書中我發現台灣還有許多七、八十歲的多桑心靈上與我的父親一樣,活在兩個世界、兩個國家、兩個社會裡,他們看著那一道高深無解的心牆一層一層的、慢慢的被社會剝落,被歲月淘汰,直到生命終點被記憶遺忘。
我想----我是這樣的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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