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復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
【師復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佛性每個人都有,但是你展現不出來,你不可以講:「眾生皆有佛性,所以我是佛。」《華嚴經》裡談到「眾生本來是佛」,你就以為不用修了;如果你現在是佛,趙州禪師就不會說一個公案:「狗子有沒有佛性?」佛性非常非無常,《涅槃經》裡講「佛性非有非無」,你現在講「有」叫做常見,講「沒有」叫斷見,佛性是中道。怎麼講是中道?誰家裡有種柳丁?假設我是個批發商,去你家,你有新鮮的柳丁賣我嗎?沒有。那你家是不是沒有柳丁?你家有柳丁,但現在沒有,你要怎麼講才圓滿?你現在不可以說你家有柳丁,也不可以說沒有;你家雖然有柳丁樹,但是我現在要去買柳丁卻沒有。那棵柳丁樹就像你的佛性,現在因緣沒有成熟,當然沒有柳丁;但是只要好好照顧,明年季節到了就會有柳丁。我有佛性,但是我沒有透過修行的因緣,等到有一天修行的因緣聚合了,我必然能夠成佛。
【只緣心迷,不能自悟。】是汝心自迷。在《華嚴經》裡講就是妄想執著,就是因為你心中有心事,所以你的心才不清;假設心中沒有心事,就叫無事,就一身輕。你們今天來這邊學習不是要來得到什麼,是來放下什麼的;你要讓你的煩惱越來越少,你的菩提自然就會生。
【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今天最怕的是自己不懂,也不願意向別人請教。你今天願意來聽,但不見得會問,一種是不知道怎麼問,一種是不敢問,都應該檢討。你不會問,代表你不用心聽;你不敢問,那學佛是學到哪裡去了?你帶著自尊心、面子來學佛,這是邪見,是凡夫俗子。從凡夫到成佛,過程只有這兩個字「直心」,直接了當。真的不懂就要請教別人。
說實在,一般人都不會吝法,因為好為人師,會吝法的一定牽涉到利益關係。舉個例子,我過去在教《易經》的時候,有個臺灣很有名的保險公司,大中部地區的最高主管,是《易經》班的學生,他從來不會請我去他公司做教育訓練,也不叫他們公司的主管來聽我的課,為什麼呢?因為他聽完我的課,回去就可以教育訓練,但是我也沒有跟他點破;不然,就是「我講了之後,地位會被人取代,怕你勝過我…。」這樣的人才會吝法。我們彼此之間有沒有利害關係?沒有,所以才鬆散,好啦,鬆散好修行。
【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 你覺得佛性有差別,因為你覺得他比你聰明,為什麼他比你有智慧?因為他迷得比較淺,而你迷得比較深。你不需要去強求智慧,你只需要去減少煩惱,慾望越多,煩惱就越多。一般人都認為滿足慾望會帶來快樂,除非你學佛,或是比較有智慧、願意修心養性的人,才會懂,修行如果沒有離開慾望,你連欲界都沒有辦法突破。有人問我:「我想修行又想結婚,可不可以?」或者問:「做壞事會不會下地獄?」應該怎麼回答?講法有分「定法」和「不定法」。什麼叫定法?在孩子還沒做壞事之前,跟他說:「做壞事會下牢獄,會下地獄。」但是有一天,孩子不小心犯錯,講法就不一樣了,你可以說:「孩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只要願意改過,放下屠刀,還是能夠立地成佛的。」這就叫做不定法,中道的智慧要不落兩邊。
【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如果你想要學禪,一定要懂般若,不要以為學禪的人不用讀經典,學禪不是學野狐禪,要懂得般若。你看所有的公案,就只有《壇經》的公案沒有很奇怪;你不要智慧沒有建立起來,就到處看公案,這樣對你沒有好處。智慧明瞭,看公案你才會有妙用。
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這個〔世人〕講的就是我們,〔自性般若〕大家都有,只是我們不認識。現在早晚課在誦經的同學很多,知道般若的有嗎?這就叫做〔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你把《心經》抄了五千遍,你也不懂般若,你在誦經時不懂經義,就是口念般若,做定課的人要有所警覺,誦經的目的是要你瞭解經義。喜歡聽佛法的人不一定是修行人,喜歡聽佛法,跟想要修行和一定要修行不一樣。你們有沒有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你真的想修行,你菩提心發了嗎?沒有發菩提心談什麼修行?!所以善才童子五十三參,一定跟善知識說「我已經發心。」善知識才教他,你不發菩提心,表示你根本就沒有準備好。你會說:「我怕我做不到,不敢發心。」你這句話是有問題的,要先發心,你才能夠往那個方向、那個目標去做。為什麼從小要立志?他也還沒有準備好啊,這個概念你要回去思維一下,你是喜歡佛法,還是真正想要來修行?
有些知識份子自己讀了佛經,有些在家居士佛學知識很豐富,一天到晚就是跟人家論法。在南投,有一群居士,每天中午固定在一家素食館論法,論著論著就來精舍找我,進來連基本的禮貌也不懂,這樣的人很多,到底在論什麼?只不過是你的自性妄執在作祟,這樣學佛沒有意義!我們今天學般若的目的,就是要讓你「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就是要你瞭解你自己。你不瞭解自己,一天到晚談你的想法、看法,有什麼用?!你念佛,假設觀念不對,還是會念到地獄去,概念錯了,念法也是錯的。念佛的目的就是要讓你明白你也是佛,但是你都不明白「自佛」。可不可以念「他佛」?念佛有三種,念自佛,念他佛,或自佛和他佛同時念,我鼓勵你用第三種。念自佛一般都是禪宗,就是靠自己;念他佛是念阿彌陀佛…等,純粹念他佛不會開悟。會不會往生極樂世界?不一定,要符合條件才會;你最好念自佛和他佛,這樣的品位一定很高。我在上課不會排斥各種法門,諸法平等,無有高下,你受益的就是最好。
【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學般若的人一天到晚都談空,不是緣起性空,就是諸法空相,不然就是一切法畢竟空,但是萬劫不得見空性。你在學習的過程,一定要把經典當成一面鏡子來看你自己,有什麼毛病趕快改,不要看別人的毛病,你一定有毛病,不然你早就成佛了。你規勸別人放下,自己也不放下,常叫別人知足常樂,自己慾望一大堆,縱使你現在說的都是佛說的話,也只不過是鸚鵡學舌,你還只是迷人。你懂得很多,但是你做不到,是沒有用的。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大〕是體,〔智慧〕是用,體用一如,修行人乘此大智慧之船,可由生死苦惱的此岸渡到涅槃解脫的彼岸。
解脫自性是體,般若是用,你不明心見性,什麼都不用談。可不可以往生極樂世界,到那邊再明心見性?那你何不現在就明心見性?!你不要太沒有承擔,一天到晚依賴阿彌陀佛,如果潛意識裡有依賴,對自己沒有信心,你會努力嗎?你現在可以做的,要盡力做,只是做到那一天沒有辦法了,再仰仗佛力往生極樂世界。極樂世界跟明心見性是沒有衝突的,現在大部分想往生極樂世界的人,都沒有想明心見性,明心見性了也可以往生極樂世界;當然,你也可以不往生。有的人很喜歡打坐或念佛,不喜歡讀經典,事實上是在逃避經典。你要問自己的內心,我們每個人的內在一定有他的喜歡和不喜歡,這就是你的習氣和好惡,你不從那裡修要從哪裡修?!
【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為什麼叫見性成佛?因為〔本性是佛〕。前面已經提過了,見性是要百分之百的見到,見一分你還不是佛。很多人覺得「本心」和「本性」很抽象,其實並不抽象,本就是本來,既然是本來,你跟我都有,這個「心」就是作用,本心就是本來的作用,見聞覺知就是本來的作用,現在講的本心,是用心,不是用意識。你只要用意識,你就會妄想執著,就會產生分別對待,就有個人的意識形態、主觀偏見,那都是「識」。一般人常說「用心生活」,以為是 「要認真啦,專心啦,不要散漫…」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心本來是不生不滅,是平等、是常住的,你明白這個概念,看公案就能看得懂。
有人去參天皇禪師,但是天皇禪師並沒有特別教他什麼,過了很久他想要離開了,就跟天皇禪師說他要走了,天皇禪師說:「你不是要跟我學習嗎?」他說:「是啊,我是想學習,但是你什麼都沒有教我啊!」天皇禪師說:「我怎麼沒有教你呢?你跟我問訊,我就跟你點頭;你端茶來,我就拿起來喝…我什麼時候沒有教你?」想一想,你跟我問訊是不是作用?我點頭是不是作用?你端茶是不是作用?我拿起來喝是不是作用?那個人當下開悟。禪門的公案,很多禪師並沒有說:「來,我們來上《六祖壇經》…。」他都叫你出坡,工作,整理環境…,好像他也不教你什麼,偶爾會在法堂上開示一下,我相信他的開示一定沒有很頻繁,因為如果你不懂,這樣跟你講沒有用,不要以為講越多就越好,有時候只不過增長邪見,跟你講越多你的觀念就會越偏差,因為如果你懂越多,反而越自欺、貢高、我慢,總是愛和別人辯。
你看達摩祖師的《破相論》,有人問他:「你說眾生皆有佛性,那佛性在哪裡?」達摩祖師說:「你現在問我話的就是佛性,我現在回應你話的就是佛性。」彼此在作用,你沒有看到嗎?你現在好像也看到作用,但是你還沒明心,因為我們不習慣活在作用,我們習慣活在現象當中。什麼叫明心呢?「我二十四小時都可以活在作用當中。」這個只是理論,因為你一下子就迷失了,你沒有辦法將這個心把持住。我建議你們要將熟悉的變成陌生,將陌生的漸漸變成熟悉,你要時時刻刻察覺你活在作用當中。那你會不會連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不會!鏡子看外面的世界還是很清楚的,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今天已經丟很多議題給你了,聽懂了,就拿起來用,你沒有去試,怎麼知道到底懂不懂?本性你沒有辦法覺知到,但是你要知道作用是從那裏來的,所以談「心」跟「性」,要從「心」開始學。本性就是一種本能,既然「性」是佛,那就叫做「本覺」,所以每個人都可以覺悟,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六祖大師講得很清楚,〔離性無別佛〕,我們現在就是〔離性〕,不明白自己的自性,對自性相當地陌生,陌生到你以為它不存在,我們要回歸去認識它,不要再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