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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四 陳紀八(庚子、5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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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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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四

    陳紀八 高宗宣皇帝下之上太建十二年(庚子、580年)

    陳紀八 陳宣帝太建十二年(庚子,公元580年)

    [1]春,正月,癸巳,周天元祠太廟。

    [1]春季,正月,癸巳(初七),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廟癸祀祖先。

    [2]戊戌,以左衛將軍任忠爲南豫州刺史,督緣江軍防事。

    [2]戊戌(十二日),陳朝任命左衛將軍任忠爲南豫州刺史,負責沿江一帶的軍事防務。

    [3]乙卯,周稅入市者人一錢。

    [3]乙卯(二十九日),北周朝廷向出入集市的人每人徵稅一文錢。

    [4]二月,丁巳,周天元幸露門學,釋奠。

    [4]二月,丁巳(初一),北周天元皇帝駕幸露門學,陳設酒食祭祀孔子。

    [5]戊午,突厥入貢于周,且迎千金公主。

    [5]戊午(初二),突厥國派人向北周朝廷進貢,幷來迎娶千金公主。

    [6]乙丑,周天元改制爲天制,敕爲天敕。壬午,尊天元皇太后爲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后爲天元聖皇太后。癸未,詔楊後與三後皆稱太皇后,司馬後直稱皇后。

    [6]乙丑(初九),北周天元皇帝將自己所下的制書改稱天制,敕書改稱天敕。壬午(二十六日),北周尊稱天元皇太后爲天元上皇太后,天元太后爲天元聖皇太后。癸未(二十七日),又下詔書令對皇后楊氏與朱氏、元氏、陳氏三位皇后一樣都稱爲太皇后,司馬皇后直稱皇后。

    行軍總管杞公亮,天元之從祖兄也。其子西陽公溫妻尉遲氏,蜀公迥之孫,有美色,以宗婦入朝,天元飲之酒,逼而淫之。亮聞之,懼;三月,軍還,至豫州,密謀襲韋孝寬,幷其衆,推諸父爲主,鼓行而西。亮國官茹寬知其謀,先告孝寬,孝寬潜設備。亮夜將數百騎襲孝寬營,不克而走。戊子,孝寬追斬之,溫亦坐誅。天元即召其妻入宮,拜長貴妃。辛卯,立亮弟永昌公椿爲杞公。

    北周行軍總管杞公宇文亮是天元皇帝的從祖堂兄。宇文亮的兒子西陽公宇文溫的妻子尉遲氏是蜀公尉遲迥的孫女,容貌美艶,以皇族大夫婦人的身份入朝,天元皇帝讓她喝酒,强迫奸污了她。宇文亮得知此事後,心中恐懼。三月,他率軍從淮南返回,軍到豫州時,密謀襲擊征南行軍元帥韋孝寬,把他的部隊奪過來,然後再推舉自己父輩的人爲首領,擁兵擊鼓西進。宇文亮的國官茹寬得悉了他的計謀,事先告知了韋孝寬,韋孝寬就暗中作了部署。一天夜晚,宇文亮帶領數百名騎兵偷襲韋孝寬軍營,沒有得手,被迫退走。戊子(初三),韋孝寬領兵追擊,將宇文亮斬首,宇文溫也受牽連被殺。天元皇帝隨即把宇文溫的妻子召入後宮,册封爲長貴妃。辛卯(初六),天元皇帝又立宇文亮的弟弟永昌公宇文椿爲杞公。

    [7]周天元如同州,增候正、前驅、式道候爲三百六十重,自應門至于赤岸澤,數十里間,幡旗相蔽,音樂俱作,又令虎賁持馬上,稱警蹕。乙未,改同州宮爲成天宮。庚子,還長安。詔天臺侍衛之官,皆著五色及紅、紫、綠衣,以雜色爲緣,名曰「品色衣」,有大事,與公服間服之。壬寅,詔內外命婦皆執笏,其拜宗廟及天臺,皆俯伏如男子。

    [7]北周天元皇帝巡幸同州,增派負責候望車賀的候正、負責先行安排的前驅以及負責在車駕前面開路的式道候等多達三百六十重,從皇宮應門一直到長安北面的赤岸澤,數十里間,幡旗相連,遮天蔽日;音樂大作,響徹云天。又命令虎賁衛士持戟乘馬,沿路戒嚴,禁止過往行人通行。乙未(初十),天元皇帝下令將他居住的同州宮改稱成天宮。庚子(十五日),天元皇帝回到長安。又下詔書命令在天臺內的侍衛官吏,都須穿五色和紅色、紫色、綠色衣服,以雜色爲邊緣裝飾,名叫「品色衣」,遇到重大事情,可與公服輪換穿戴。壬寅(十七日),天元皇帝又下詔書命令宮廷內外有封號的婦人上朝時都要手持笏板,朝拜宗廟或天臺時,都要像男人一樣俯身跪拜。

    天元將立五皇后,以問小宗伯狄道辛彥之。對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五。」太學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嚳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數,何常之昆有!」帝大悅,免彥之官。甲辰,詔曰:「坤儀比德,土數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增置天中太皇后一人。」于是以陳氏爲天中太皇后,尉遲妃爲天左太皇后。又造下帳五,使五皇后各居其一,實宗廟祭器于前,自讀祝版而祭之。又以五輅載婦人,自帥左右步從。又好倒懸鶏及碎瓦于車上,觀其號呼以爲樂。

    天元皇帝準備册立五位皇后,徵詢小宗伯狄道人辛彥之的意見。辛彥之回答說:「皇后與天子同樣尊貴,不應該有五位。」太常博士西城人何妥說:「古時候帝嚳有四個妃子,虞舜有兩個妃子。可見前代在皇后的數目上,幷 沒有一成不變的規定。」天元皇帝聽了何妥的話非常高興,就罷免了辛彥之的官。甲辰(十九日),天元皇帝下詔書說:「婦人取法大地,土地有五類,所以在四位太皇后之外,可以再增置一位天中太皇后。」于是册封陳氏爲天中太皇后,尉遲妃爲天左太皇后。天元皇帝又下令建造了五座帳篷,讓五位皇后各居住一座。他又將宗廟裏的祭祀用具陳列于前,親自拿著祝版宣讀祝文,以祭告祖先。天元皇帝也經常讓婦女乘坐玄輅、夏篆、夏縵、墨車和車等五種車子,自己帶領左右隨從步行跟從。他還喜歡倒挂活鶏于車上,或者向車上投擲瓦片,看著那些乘車的婦女嚇得號叫而藉以取樂。

    [8]夏,四月,癸亥,尚書左僕射陸繕卒。

    [8]夏季,四月,癸亥(初八),南陳尚書左僕射陸繕去世。

    [9]己巳,周天元祠太廟;己卯,大雩;壬午,幸仲山祈雨,甲申,還宮,令京城士女于衢巷作樂迎候。

    [9]己巳(十四日),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廟去祭祀祖先。己卯(二十四日),舉行求雨的雩祭。壬午(二十七日),天元皇帝又到仲山求雨。甲申(二十九日),天元皇帝從仲山返回皇宮,下令京城百姓在街巷唱歌跳舞迎候車駕。

    [10]五月,癸巳,以尚書右僕射晉安王伯恭爲僕射。

    [10]五月,癸丑(初九),南陳任命尚書右僕射晉安王陳伯恭爲尚書僕射。

    [11]周楊後性柔婉,不妒忌,四皇后及嬪、禦等,鹹愛而仰之。天元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嘗譴後,欲加之罪。後進止詳閑,辭色不撓,天元大怒,遂賜後死,逼令引訣,後母獨孤氏詣閣陳謝,叩頭流血,然後得免。

    [11]北周楊皇后性格柔順,不妒忌,所以其他四位皇后以及後宮中的九嬪、侍禦等都愛戴幷敬重他。天元皇帝越來越昏庸暴虐,喜怒無常,曾無故責備楊皇后,想强加給她罪名。但是楊皇后舉止安祥,言語態度沒有曲撓服軟的表示,所以天元皇帝十分憤怒,遂將楊皇后賜死,逼令他自殺。楊皇后的母親獨孤氏聞訊後,急忙進宮,爲楊皇后求情,以至叩頭流血,楊皇后才免于一死。

    後父大前疑堅,位望隆重,天元忌之,嘗因忿謂後曰:「必族滅爾家!」因召堅,謂左右曰:「色動,即殺之。」堅至,神色自若,乃止。內史上大夫鄭譯,與堅少同學,奇堅相表,傾心相結。堅既爲帝所忌,情不自安,嘗在永巷,私于譯曰:「久願出藩,公所悉也,願少留意!」譯曰:「以公德望,天下歸心。欲求多福,豈敢忘也!謹即言之。」

    楊皇后的父親楊堅任職大前疑,地位尊崇,深孚衆望。天元皇帝一直猜忌他,有一次發怒時對楊皇后說:「我一定要將你家滅族。」于是傳令召楊堅進宮,對左右侍從說:「他如果變了臉色,就立即把他殺死。」楊堅來到以後,神色自若,天元皇帝才沒有殺他。內史上大夫鄭譯,少年時與楊堅同學,對楊堅的相貌感到驚奇,于是誠心誠意與他交結。楊堅既已遭到天元皇帝的猜忌,心中老是忐忑不安,有一次在宮中的長巷內碰到鄭譯,就悄悄地對他說:「我早就想出朝鎮守一方,這你是很清楚的,希望你能够爲我留心這樣的機會!」鄭譯說:「隨公您德高望重,天下歸心。我也奢望前程遠大,對您托付的事豈敢遺忘!我很快就向皇帝啓奏。」

    天元將遣譯入寇,譯請元帥。天元曰:「卿意如何?」對曰:「若定江東,自非懿戚重臣,無以鎮撫,可令隨公行,且爲壽陽總管以督軍事。」天元從之。己丑,以堅爲揚州總管,使譯發兵會壽陽。將行,會堅暴有足疾,不果行。

    北周天元皇帝將派鄭譯率軍進攻南陳,鄭譯請求朝廷任命一位元帥。天元皇帝問:「你認爲派誰合適?」鄭譯回答說:「如果要平定江東,不用朝廷懿戚重臣做統帥,難以鎮撫,請命令隨公楊堅隨軍前往,擔任壽陽總管,負責前綫軍事。」天元皇帝答應了鄭譯的請求。己丑(初五),天元皇帝任命楊堅爲昆揚州總管,令鄭譯調遣軍隊與楊堅到壽陽會合。將要出發時,適逢楊堅突然得了脚病,結果沒有成行。

    甲午夜,天元備法駕,幸天興宮;乙未,不豫而還。小禦正博陵劉,素以狡諂得幸于天元,與禦正中大夫顔之儀幷見親信。天元召、之儀入臥內,欲屬以後事,天元喑,不復能言。見靜帝幼沖,以楊堅後父,有重名,遂與領內史鄭譯、禦飾大夫柳裘、內史大夫杜陵韋、禦正下士朝那皇甫績謀引堅輔政,堅固辭,不敢當;曰:「公若爲,速爲之;不爲,自爲也。」堅乃從之,稱受詔居中侍疾。裘,之孫也。

    甲午(初十)夜,天元皇帝乘坐車駕,臨幸天興宮。乙未(十一日),因病返回。小禦正博陵人劉一向以狡黠諂媚得到天元皇帝的寵愛,與禦正大夫顔之儀一起受到天元皇帝的信任。天元皇帝召見劉、顔之儀到臥室,想向他們托付後事,但因病發音困難,不能再說話。劉見靜帝年紀幼小,而楊堅是楊皇后的父親,聲名顯赫,于是和領內史鄭譯、禦飾大夫柳裘、內史大夫杜陵人韋、禦正下士朝那人皇甫績商議,邀請楊堅輔政。楊堅堅辭不接受,劉就對他說:」您如果想幹,就趕快上任;如果不想幹,我就自己幹。」楊堅這才答應,對外則宣稱接到天元皇帝詔命,要他住進宮中侍奉疾病。柳裘是柳的孫子。

    是日,帝殂。秘不發喪。、譯矯詔以堅總知中外兵馬事。顔之儀知非帝旨,拒而不從。等草詔署訖,逼之儀連署,之儀厲聲曰:「主上升遐,嗣子沖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趙王最長,以親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備受朝恩,當思盡忠報國,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儀有死而已,不能誣罔先帝。」等知不可屈,乃代之儀署而行之。諸衛既受敕,幷受堅節度。

    當天,天元皇帝去世。宮中對外秘而不宣。劉、鄭譯又假傳詔命,讓楊堅總管朝野內外的軍隊。顔之儀知道這不是天元皇帝的命令,就拒絕服從詔命。劉等人起草好詔書幷分別署上自己的名字後,就逼顔之儀也簽上名字,顔之儀厲聲說:「天元皇帝已經升天,繼位的皇帝還很年幼,總理朝政的重任應該由宗室中有才能的人擔任。現今趙王宇文招年紀最大,他既是宗室至親,不論德行和才幹,理當擔負輔政重任。你們諸位備受朝廷恩惠,應當考慮怎樣才能盡忠報國才是,怎麽能够把天下的權柄授與他姓之人呢!我顔之儀有死而已,絕不能欺騙先帝的在天之靈。」劉等人知道無法使顔之儀屈從,于是就代替顔之儀簽上名字,然後頒行下去。北周負責保衛京師和皇宮的禁衛軍各部隊既然都接到了天元皇帝的詔命,于是就都接受楊堅的指揮。

    堅恐諸王在外生變,以千金公主將適突厥爲辭,征趙、陳、越、代、滕五王入朝。堅索符璽,顔之儀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堅大怒,命引出,將殺之;以其民望,出爲西邊郡守。

    楊堅恐怕宗室諸王在地方發動叛亂,就以千金公主將要遠嫁突厥爲藉口,徵召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騰滕王宇文等五王入朝。楊堅索要天元皇帝的兵符璽印,顔之儀嚴厲地拒絕道:「這是天子使用的東西,自然有人掌管,宰相憑什麽索要天子的兵符印璽呢?」楊堅聽了勃然大怒,命令將顔之儀拉出宮去,準備殺了他。但是考慮到顔之儀在朝廷上下都很有聲望,于是就派他去做了西部邊疆的郡守。

    丁未,發喪。靜帝入居天臺,罷正陽宮。大赦,停洛陽宮作。庚戌,尊阿史那太后爲太皇太后,李太后爲太帝太后,楊後爲皇太后,朱後爲帝太后,其陳後、元後、尉遲後幷爲尼。以漢王贊爲上柱國、右大丞相,尊以虛名,實無所綜理。以楊堅爲假黃鉞、左大丞相,秦王贄爲上柱國。百官總己以聽于左丞相。

    丁未(二十三日),北周爲去世的天元皇帝發喪。北周靜帝住進天臺,下令廢除正陽宮的名稱。靜帝又下令大赦天下罪人,停止修建洛陽宮。庚戌(二十六日),靜帝下詔書尊稱阿史那太后爲太皇太后,李太后爲太帝太后,楊皇后爲皇太后,朱皇后爲帝太后。另外廢陳皇后、元皇后、尉遲皇后出家爲尼姑。又任命漢王宇文贊爲上柱國、右大丞相,只不過是尊以虛名,實際上沒有任何權力。同時任命楊堅爲假黃鉞、左大丞相,秦王宇文贄爲上柱國。還下令朝中百官都必須率領下屬服從左大丞相的命令。

    堅初受顧命,使邗國公楊惠謂禦正下大夫李德林曰:「朝廷賜令總文武事,經國任重。今欲與公共事,必不得辭。」德林曰:「願以死奉公。」堅大喜昆。始,劉、鄭譯議以堅爲大冢宰,譯自攝大司馬,又求小冢宰。堅私問德林曰:「欲何以見處?」德林曰:「宜作大丞相、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不爾,無以壓衆心。」及發喪,即依此行之。以正陽宮爲丞相府。

    起初,楊堅受命輔政時,就派邗國公楊惠對禦正下大夫李德林說:「朝廷賜令讓我總管文武大權,治理國家的責任重大。我想與你一起謀劃大事,你一定不要推辭。」李德林回答說:「我願意追隨您,雖死不辭。」楊堅非常高興。最初,劉、鄭譯商議讓楊堅出任大冢宰,鄭譯自己想擔任大司馬,劉又要求擔任小冢宰。楊堅私下問李德林:「準備把我怎麽安排?」李德林說:「您應該擔任大丞相、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如果不這樣做,就不能鎮服衆心。」等到爲天元皇帝辦完喪事,楊堅就按照李德林所說的去做了,幷把正陽宮作爲丞相府。

    時衆情未壹,堅引司武上士盧賁置左右。將之東宮,百官皆不知所從。堅潜令賁部伍仗衛,因召公卿,謂曰:「欲求富貴者宜相隨。」往往偶語,欲有去就,賁嚴兵而至,衆莫敢動。出崇陽門,至東宮,門者拒不納,賁諭之,不去;嗔目叱之,門者遂却,堅入。賁遂典丞相府宿衛。賁,辯之弟子也。以鄭譯爲丞相府長史,劉爲司馬,李德林爲府屬,二人由是怨德林。

    當時北周將帥大臣尚未歸心于楊堅,楊堅把掌管宮廷宿衛的司武上士盧賁安排在自己的身邊。楊堅將要去正陽宮,朝中百官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楊堅一面密令盧賁部署宿衛禁兵,一面召見公卿大臣,對他們說:」想求取富貴的人請追隨我。」公卿大臣們三三兩兩私下商議,有的表示願意追隨楊堅,有的則想留在朝廷。這時,盧賁帶著全副武裝的宿衛禁兵來到,公卿大臣們誰也不敢再有離去的表示。楊堅帶著朝中百官出了宮廷東門崇陽門,來到正陽宮,但是守門的禁兵不放楊堅進去,盧賁上前對他們說明情况,可是這樣禁兵還是不肯撤離。于是盧賁雙目圓睜,厲聲喝令他們閃開,守門禁兵這才退下,楊堅得以進入正陽宮。盧賁從此負責掌管丞相府的警衛。盧賁是盧辯弟弟的兒子。楊堅任命鄭譯爲丞相府長史,劉爲司馬,李德林爲府屬。鄭譯、劉二人從此怨恨李德林。

    內史下大夫勃海高明敏有器局,習兵事,多計略,堅欲引之入府,遣楊惠諭意。承旨,欣然曰:「願受驅馳。縱令公事不成,亦不辭滅族。」乃以爲相府司錄。

    北周內史下大夫勃海人高,聰明敏捷,有度量,懂軍事,足智多謀。楊堅想請他進丞相府任職,于是派楊惠去向高轉達相邀之意。高接受了邀請,幷欣然回答說:「願意聽從楊公差遣。縱使楊公大業不成,我也不怕遭到滅族之禍。」楊堅于是任命高爲丞相府司錄。

    時漢王贊居禁中,每與靜帝同帳而坐。劉飾美妓進贊,贊甚悅之。因說贊曰:「大王,先帝之弟,時望所歸。孺子幼沖,豈堪大事!今先帝初崩,人情尚擾。王且歸第,待事寧後,入爲天子,此萬全計也。」贊年少,性識庸下,以爲信然,遂從之。

    當時漢王宇文贊就住在宮廷中,每天都與靜帝同帳而坐,劉就把一些經過打扮的美貌歌女進獻給宇文贊,宇文贊非常高興。劉乘機對宇文贊說:「大王您是先帝的弟弟,爲衆望所歸。小皇帝年齡還小,怎能擔負起治理天下的重任!只是現在先帝剛剛去世,人心還不穩定,請您暫時先回自己的府第,等待事情安定後,就迎立您爲天子,這方是萬全之計。」宇文贊年輕,才識平庸低下,相信了劉的話,于是就出宮回府去了。

    堅革宣帝苛酷之政,更爲寬大,删略舊律,作《刑書要制》,奏而行之;躬履節儉,中外悅之。

    楊堅執政以後,革除了北周宣帝苛刻殘暴的政令,爲政務從寬大。他册改舊律,制定《刑書要制》,上奏靜帝頒行天下。他又提倡節儉,幷且身體力行,于是得到了朝野內外的稱贊。

    堅夜召太史中大夫庚季才,問曰:「吾以庸虛,受茲顧命。天時人事,卿以爲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難可意察。竊以人事卜之,符兆已定。季才縱言不可,公豈復得爲箕、潁之事乎!」堅默然久之,曰:「誠如君言。」獨孤夫人亦謂堅曰:「大事已然,騎虎之勢,必不得下,勉之!」

    楊堅在夜裏召見太史中大夫庚季才,問道:「我平庸沒有才能,却得到了輔佐幼主的重任。從天時和人事兩方面來看,你以爲會怎麽樣呢?」庚季才回昆答說:」天道精微奧妙,一時難以觀察出來。我只從人事方面來預料,覺得符命徵兆已定。我即使說天時和人事都對您不利,您難道還能够效法堯帝時代的許由,逃往箕山,洗耳于潁水,而讓天下嗎!」楊堅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事情確實像你所說的那樣。」楊堅的夫人獨孤氏也對他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騎虎難下,你就努力去做吧!」 

    堅以相州總管尉遲迥位望素重,恐有异圖,使迥子魏安公奉詔書召之會葬。壬子,以上柱國韋孝寬爲相州總管;又以小司徒叱列長叉爲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寬續進。

    楊堅認爲相州總管尉遲迥素來地位高,名望大,恐怕他有异圖,于是就派他的兒子魏安公尉遲持詔書召尉遲迥還京師參加天元皇帝的葬禮。壬子(二十八日),任命上柱國韋孝寬爲相州總管,又任命小司徒叱列長義爲相州刺史;先令叱列長義趕赴鄴城,韋孝寬隨後進發。

    陳王純時鎮齊州,堅使門正上士崔彭征之。彭以兩騎往止傳舍,遣人召純。純至,彭請屏左右,密有所道,遂執而鎖之,因大言曰:「陳王有罪,詔征入朝,左右不得輒動!」其從者愕然而去。彭,楷之孫也。

    北周陳王宇文純當時鎮守齊州,楊堅派門正上士崔彭前去徵召。崔彭帶著兩名隨從騎兵到了齊州,就住在供使者休息的傳舍,派人去叫宇文純。宇文純來到後,崔彭請他讓左右的侍衛隨從退下,說有重要的話私下談。然後乘機命令用枷鎖了宇文純,幷對外大聲宣布:「陳王有罪,皇帝下詔征他入朝,隨從侍衛都不許亂動。」宇文純的左右人員聽後,都驚愕而散去。崔彭是崔楷的孫子。

    六月,五王皆至長安。

    六月,北周趙、陳、越、代、滕五王都到達長安。

    [12]庚申,周復行佛、道二教,舊沙門、道士精志者,簡令入道。

    [12]庚申(初六),北周恢復佛、道二教,原來的和尚、道士誠心修行的,下令分別恢復其宗教徒身份。

    [13]周尉遲迥知丞相堅將不利于帝室,謀舉兵討之。韋孝寬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賀蘭貴,賫書候韋孝寬。孝寬留貴與語以審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孝寬兄子藝,爲魏郡守,迥遣藝迎孝寬,孝寬問迥所爲,藝党于迥,不以實對。孝寬怒,將斬之,藝懼,悉以迥謀語孝寬。孝寬携藝西走,每至亭驛,盡驅其傳馬而去,謂驛司曰:「蜀公將至,宜速具酒食。」迥尋遣儀同大將軍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寬,追者至驛,輒逢盛饌,又無馬,遂遲留不進。孝寬與藝由是得免。

    [13]北周尉遲迥深知丞相楊堅將會篡奪政權,就密謀起兵討伐。韋孝寬進至朝歌,尉遲迥派遣部下大都督賀蘭貴持他的親筆信來迎接。韋孝寬把賀蘭貴留下來,與他交談,從賀蘭貴的言談話語中,覺察到尉遲迥可能會有變故,于是就假稱有病,緩慢而行。一面派人以尋醫買藥爲名到相州,暗中偵察尉遲迥的動靜。韋孝寬的侄子韋藝,當時正在尉遲迥手下任魏郡太守。尉遲迥就派韋藝去迎接韋孝寬。韋孝寬問他關于尉遲迥的情况,韋藝因爲是尉遲迥的同黨,沒有告訴韋孝寬實情。韋孝寬非常憤怒,要把韋藝斬首,韋藝懼怕,就把尉遲迥的密謀全部告訴了韋孝寬。于是韋孝寬帶著韋藝向西奔還,每到一個亭驛,就把驛站裏供使者換乘的傳馬全都驅趕走,又對驛官說:「蜀公尉遲迥很快就要到達,趕快準備酒宴招待。」稍後,尉遲迥派遣儀同大將軍梁子康帶著數百名騎兵追趕韋孝寬,每追到一個驛站,遇到的都是豐盛的酒宴,又沒有傳馬可以替換,于是就不再追趕。韋孝寬和韋藝因此得免于難。

    堅又令候正破六韓裒詣迥諭旨,密與總管府長史晉昶等書,令爲之備。迥聞之,殺昶及裒,集文武士民,登城北樓,令之曰:「楊堅藉後父之勢,挾幼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迹,暴于行路。吾與國舅甥,任兼將相;先帝和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與卿等糾合義勇,以匡國庇民,何如?」衆鹹從命。迥乃自稱大總管,承制置官司。時趙王招入朝,留少子在國,迥奉以號令。

    楊堅又命令候正破六韓裒到鄴城去,向尉遲迥申述自己幷沒有异圖,同時暗中帶著自己的親筆信給相州總管府長史晉昶等人,要他們防備尉遲迥起兵叛亂。尉遲迥得知此事後,就殺了晉昶和破六韓裒,然後召集相州文武官吏和百姓,登上城北門樓,對他們說:「楊堅憑藉著皇后父親的地位,挾制年幼的天子,作威作福,這種不遵守臣道的行爲,早已路人皆知。我和太祖文皇帝是舅昆甥,與國家情同一體,休戚與共,一身擔當出將入相的雙重大任。先帝讓我鎮守相州,本來就寄托著的國家安危興亡。現在我要與你們一起糾合仁義勇敢之士,揭竿而起,以匡扶國家,保護百姓,你們看怎麽樣?」相州官吏百姓都表示願意服從尉遲迥的命令。尉遲迥于是自封爲大總管,宣稱秉承天子之意,設置各種官吏。當時趙王宇文招應朝廷徵召入朝,小兒子留在封地襄國。尉遲迥就尊奉他幷以他的名義號令天下。

    甲子,堅發關中兵,以韋孝寬爲行軍元帥,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政公宇文忻、濮陽公武川宇文述、武鄉公崔弘度、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等皆爲行軍總管,以討迥。弘度,楷之孫;詢,穆之兄子也。

    甲子(初十),楊堅調發北周在關中的軍隊,任命韋孝寬爲行軍元帥,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政公宇文忻、濮陽公武川人宇文述、武鄉公崔弘度、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等人爲行軍總管,統率軍隊討伐尉遲迥。崔弘度是崔楷的孫子,李詢是李穆哥哥的兒子。

    初,宣帝使計部中大夫楊尚希撫慰山東,至相州,聞宣帝殂,與尉遲迥發喪。尚希出,謂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視不安,將有他計。吾不去,懼及于難。」遂夜從捷徑而遁。遲明,迥覺,追之不及,遂歸長安。堅遣尚希督宗兵三千人鎮潼關。

    當初,北周宣帝派遣計部中大夫楊尚希安撫慰問潼關以東各州郡。楊尚希到了相州,聽到宣帝去世的消息,便和尉遲迥在相州爲宣帝舉行葬禮。楊尚希從葬禮上出來,對左右隨從說:「蜀公尉遲迥哭得不悲痛,而且眼神顯得不安,他一定懷有別的打算。我如果不趕快離開此地,恐怕就會陷入禍亂之中。」于是在夜晚抄小路逃離相州。等到天明,尉遲迥方才發覺,已經追趕不上,楊尚希得以回到長安。

    雍州牧畢刺王賢,與五王謀殺堅,事泄,堅殺賢,幷其三子,掩五王之謀不問。以秦王贄爲大冢宰,杞公椿爲大司徒。庚子,以柱國梁睿爲益州總管。睿,禦之子也。

    北周雍州牧畢刺王宇文賢,與趙、陳、越、代、滕五王密謀除掉楊堅。事情敗露,楊堅殺了宇文賢和他的三個兒子,而將五王參預密謀的事掩蓋了下來,沒有追究問罪。任命秦王宇文贄爲大冢宰,杞公宇文椿爲大司徒。庚子(疑誤),北周朝廷任命柱國梁睿爲益州總管。梁睿是梁禦的兒子。

    [14]周遣汝南公神慶、司衛上士長孫晟送千金公主于突厥。晟,幼之曾孫也。

    [14]北周派遣汝南公宇文神慶、司衛上士長孫晟護送千金公主到突厥去完婚。長孫晟是長孫幼的曾孫。

    又遣建威侯賀若誼賂佗鉢可汗,且說之以求高紹義。佗鉢僞與紹義獵于南境,使誼執之。誼,敦之弟也。秋,七月,甲申,紹義至長安,徙之蜀;久之,病死于蜀。

    北周又派遣建威侯賀若誼前去賄賂突厥佗鉢可汗,幷且向他陳說利害,要求將投奔突厥的原北齊宗室范陽王高紹義交還北周。佗鉢可汗同意,于是就假裝約高紹義到南面邊疆打獵,讓賀若誼帶人抓獲了他。賀若誼是賀若敦的弟弟。秋季,七月,甲申(初一),高紹義被押送到長安,北周朝廷把他流放到蜀地。很久以後,病死于蜀地。

    [15]周青州總管尉遲勤,迥之弟子也。初得迥書,表送之,尋亦從迥。迥所統相、衛、黎、、貝、趙、冀、瀛、滄,勤所統青、齊、膠、光、莒等州皆從之,衆數十萬。滎州刺史邵公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刺史費也利進,潼州刺史曹孝遠,各據本州,徐州總管司錄席毗羅據兗州,前東平郡守畢義緒據蘭陵,皆應迥;懷縣永橋鎮將紇豆陵惠以城降迥。迥使其所署大將軍石遜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之。又遣西道行台韓長業攻拔潞州,執刺史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爲刺史。紇豆陵惠襲陷钜鹿,遂圍恒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烏丸尼等帥青、齊之衆圍沂州,大將軍檀讓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席毗羅衆號八萬,軍于蕃城,攻陷昌慮、下邑。李惠自申州攻永州,拔之。

    [15]北周青州總管尉遲勤是尉遲迥弟弟的兒子。起初,他收到尉遲迥的信後,派人把信送到長安,但是不久,又追隨了尉遲迥。尉遲迥所統轄的相、衛、黎、、貝、趙、冀、瀛、滄等州,尉遲勤所統轄的青、齊、膠、光、莒等昆州,都追隨他們,軍隊多達數十萬人。另外,滎州刺史邵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刺史費也利進、潼州刺史曹孝遠等都各據本州,徐州總管司錄席毗羅占據兗州,前東平郡守畢義緒占據蘭陵,都起兵響應尉遲迥。懷縣永橋鎮將紇豆陵惠以城投降了尉遲迥。尉遲迥派遣他所任命的大將軍石遜攻打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也以州城投降。尉遲迥又派遣西道行台韓長業攻克潞州,生擒潞州刺史趙威,任命潞州城人郭子勝爲刺史。同時,紇豆陵惠攻陷巨鹿,接著又進圍恒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打汴州。莒州刺史烏丸尼等率領青、齊兩州軍隊圍攻沂州。大將軍檀讓攻克曹、亳二州後,駐軍梁郡。席毗羅的軍隊有八萬之衆,駐兵蕃城,攻克了昌慮、下邑兩縣城。李惠自申州進攻永州,攻克了永州城。

    迥遣使招大左輔、幷州刺史李穆,穆鎖其使,封上其書。穆子士榮,以穆所居天下精兵處,陰勸穆從迥,穆深拒之。堅使內史大夫柳裘詣穆,爲陳利害,又使穆子左侍上士渾往布腹心。穆使渾奉尉鬥于堅,曰:「願執威柄以尉安天下。」又十三環金帶遺堅。十三環金帶者,天子之服也。堅大悅,遣渾詣韋孝寬述穆意。穆兄子崇,爲懷州刺史,初欲應迥;後知穆附堅,慨然太息曰:「闔家富貴者數十人,值國有難,竟不能扶傾繼絕,復何面目處天地間乎!」不得已亦附于堅。迥子誼,爲朔州刺史,穆執送長安;又遣兵討郭子勝,擒之。

    尉遲迥派遣使者招附大左輔、幷州刺史李穆,李穆將他所派的使者抓起來,連同書信一起送上朝廷。李穆的兒子李士榮認爲李穆所統轄的幷州是天下精兵所聚之地,暗中勸說李穆響應尉遲迥,李穆堅决拒絕。楊堅派遣內史大夫柳裘到李穆處,向他陳說利害關係,隨後又派遣李穆的兒子左侍上士李渾到幷州,向李穆轉達他以誠相待之意。于是李穆派遣李渾送熨斗給楊堅,對他說:」希望你執掌威柄以安定天下。」又送給楊堅十三環金帶。十三環金帶是只有天子才能佩帶的。楊堅非常高興,于是又派遣李渾到行軍元帥韋孝寬那裏,告訴他李穆的態度。李穆哥哥的兒子李崇,當時任懷州刺史,起初想響應尉遲迥;後來得知李穆支持楊堅,慨然嘆息說:「我全家得到富貴者多達數十人,現在遇到了國家有難,竟不能匡扶危難,延續皇室,還有什麽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呢!」不得已,也被迫依附了楊堅。尉遲迥的兒子尉遲誼,當時任朔州刺史,李穆將他抓獲,押送長安。李穆又派軍隊討伐郭子勝,抓獲了他。

    迥招徐州總管源雄,東郡守于仲文,皆不從。雄,賀之曾孫;仲文,謹之孫也。迥遣宇文胄自石濟,宇文威自白馬濟河,二道攻仲文,仲文弃郡走還長安,迥殺其妻子。迥遣檀讓徇地河南,丞相堅以仲文爲河南道行軍總管,使詣洛陽發兵討讓,命楊素討宇文胄。

    尉遲迥又招附徐州總管源雄和東郡太守于仲文,二人都不順從。源雄是源賀的曾孫,于仲文是于謹的孫子。于是尉遲迥派遣宇文胄由石濟渡河,宇文威由白馬渡河,分兩路去攻打于仲文,于仲文被迫放弃東郡城,逃回長安,尉遲迥殺死了他的妻兒。尉遲迥還派遣檀讓略地河南,丞相楊堅任命于仲文爲河南道行軍總管,派他到洛陽徵發軍隊討伐檀讓,同時命令楊素討伐宇文胄。

    丁未,周以丞相堅都督中外諸軍事。

    丁未(二十四日),北周朝廷任命丞相楊堅都督中外諸軍事。

    鄖州總管司馬消難亦舉兵應迥,己酉,周以柱國王誼爲行軍元帥,以討消難。

    北周鄖州總管司馬消難也舉兵響應尉遲迥,己酉(二十六日),北周朝廷任命柱國王誼爲行軍元帥,統率軍隊討伐司馬消難。

    廣州刺史于,仲文之兄也,與總管趙文表不協;詐得心疾,誘文表,手殺之,因唱言表與尉遲迥通謀。堅以迥未平,因勞勉之,即拜吳州總管。

    北周廣州刺史于是于仲文的哥哥。他因與吳州總管趙文表不和,就假稱得了心病,引誘趙文表來探視,然後親手殺了他,于是對外宣稱趙文表與尉遲迥通謀。楊堅因爲尉遲迥尚未平定,因此派人慰勉于,幷任命他爲吳州總管。

    趙僭王招謀殺堅,邀堅過其第,堅賫酒淆就之。招引入寢室,招子員、貫及妃弟魯封等皆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刃于帷席之間,伏壯士于室後。堅左右皆不得從,唯從祖弟開府大將軍弘、大將軍元胄坐于戶側。胄,順之孫也。弘、胄皆有勇力,爲堅腹心。酒酣,招以佩刀刺瓜連堅,欲因而刺之。元胄進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招呵之曰:「我與丞相言,汝何爲者!」叱昆之使却。胄嗔目憤氣,扣刀入衛。招賜之酒,曰:「吾豈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招僞吐,將入後,胄恐其爲變,扶令上坐,如此再三。招僞稱喉乾,命胄就厨取飲,胄不動。會滕王后至,堅降階迎之。胄耳語曰:「事勢大异,可速去!」堅曰:「彼無兵馬,何能爲!」胄曰:「兵馬皆彼物,彼若先發,大事去矣。胄不辭死,恐死無益。」堅復入坐。胄聞室後有被甲聲,遽請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堅下床趨去。招將追之,胄以身蔽戶,招不得出;堅及門,胄自後至。招恨不時發,彈指出血。壬子,堅誣招與越野王盛謀反,皆殺之,及其諸子。賞賜元胄,不可勝計。

    北周趙僭王宇文招密謀除掉楊堅,就邀請楊堅到他的府第,楊堅帶著酒菜前往。宇文招把楊堅引到自己的寢室,他的兒子宇文員、宇文貫和妻弟魯封等都在左右陪侍,佩刀而立。宇文招又把兵器暗藏在帷幕與宴席之間,讓壯士埋伏于寢室後面。楊堅的左右侍衛都不讓隨從,只有楊堅的從祖堂弟開府大將軍楊弘與大將軍元胄坐在寢室的門旁。元胄是元順的孫子。楊弘與元胄都很有勇力,是楊堅的心腹將領。酒吃到盡興時,宇文招用佩刀不斷地刺瓜送入楊堅口中,想借機刺殺他。元胄見狀,上前對楊堅說道:「相府有事,不可久留。」宇文招呵斥他說:「我正在與丞相談話,你想幹什麽!」喝令他退下。元胄雙目圓睜,怒氣衝衝,提刀站在楊堅身旁。宇文招賞賜元胄酒喝,幷且說:「我難道會有惡意不成!你爲何如此多疑,而加以戒備?」宇文招假裝要嘔吐,站起身想到後房去,元胄恐怕他一離開就會生變,于是多次扶他重新坐好。宇文招又謊稱喉嚨乾渴,命令元胄到厨房取水來,元胄不動。正巧滕王宇文遲到,楊堅下臺階迎接他。元胄乘機對楊堅耳語道:「情况异常,請趕快離開這裏!」楊堅說:「他沒有掌握軍隊,又能有什麽作爲!」元胄說:「軍隊本來就是皇室的,他如果先發制人,到那時一切就完了。我元胄幷不怕死,只是怕死而無益。」楊堅沒有聽從元胄的勸告,仍舊入坐。元胄聽到寢室後面有士兵穿戴甲胄的聲音,立即上前對楊堅說:「相府公事繁忙,您怎麽能如此暢飲停留!」于是扶楊堅下座床快步離去。宇文招想要追趕楊堅,元胄用身體堵在門口,宇文招不得出;等楊堅到了大門口,元胄才從後面趕上。宇文招後悔自己沒有及時下手,以至恨得彈指出血。壬子(二十九日),楊堅誣陷宇文招與越野王宇文盛謀反,殺了二人和他們的兒子,幷重賞元胄,多得數不過來。

    周室諸王數欲伺隙殺堅,堅都督臨涇李圓通常保護之,由是得免。

    北周宗室諸王多次想乘機除掉楊堅,楊堅的都督臨涇人李圓通經常保護他,因此得免于難。

    [16]癸丑,周主封其弟衍爲葉王,術爲郢王。

    [16]癸丑(三十日),北周靜帝封其弟宇文衍爲葉王,宇文術爲郢王。

    [17]周豫、荊、襄三州蠻反,攻破郡縣。

    [17]北周豫、荊、襄三州蠻人反叛,攻克了一些郡縣。

    [18]周韋孝寬軍至永橋城,諸將請先攻之,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何能爲!」于是引軍壁于武陟。尉遲迥遣其子魏安公帥衆十萬入武德,軍于沁東。會沁水漲,孝寬與迥隔水相持不進。

    [18]北周行軍元帥韋孝寬率軍至永橋城,衆將領都請求先攻打此城,韋孝寬說:「永橋鎮城雖小却很堅固,如果攻而不克,就會挫傷我方軍威。如果我們打敗了尉遲迥的大軍,這個小城還能有什麽作爲!」于是率軍在武陟安營扎寨。尉遲迥派遣他的兒子魏安公尉遲率軍十萬進至武德,在沁水東面安營扎寨。時逢沁水暴漲,韋孝寬就與尉遲迥的軍隊隔水相持,都不進攻。

    孝寬長史李詢密啓丞相堅云:「梁士彥、宇文忻、崔弘度幷受尉遲迥餉金,軍中人情大异。」堅深以爲憂,與內史上大夫鄭譯謀代此三人者,李德林曰:「公與諸將,皆國家貴臣,未相服從,今正以挾令之威控禦之耳。前所遣者,疑其乖异,後所遣者,又安知其能盡腹心邪!又,取金之事,虛實難明,今一旦代之,或懼罪逃逸;若加縻縶,則自鄖公以下,莫不驚疑。且臨敵易將,此燕、趙之所以敗也。如愚所見,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素爲諸將所信服者,速至軍所,使觀其情僞。縱有异意,必不敢動,動亦能制之矣。」堅大悟,曰:「公不發此言,幾敗大事。」乃命少內史崔仲方往監諸軍,爲之節度。仲方,猷之子也,辭以父在山東。又命劉、鄭譯,辭以未嘗爲將,譯辭以母老。堅不悅。府司錄高請行,堅喜,遣之。受命亟發,遣人辭母而已。自是堅措置軍事,皆與李德林謀之,時軍書日以百數,德林口授數人,文昆意百端,不加治點。

    韋孝寬府中長史李詢秘密向楊堅報告說:「梁士彥,宇文忻和崔弘度三位行軍總管接受了尉遲迥饋贈的金錢,因此軍中不安,人心异常。」楊堅深爲擔憂,就與內史上大夫鄭譯商議派誰取代他們三人,李德林說:「您與 這些將領本來都是國家重臣,地位平等,他們沒有服從您的義務,現在您只是憑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威來控制和駕禦他們罷了。以前所派遣的,您疑心他們懷有异意;那麽往後再派遣的,您又怎麽能知道他們會向您推心置腹呢!再說,他們三人收取尉遲迥饋贈金錢的事,真假不明,現在如果馬上派人替代他們領兵,他們可能會因害怕獲罪而逃走;如果把他們都抓起來,那麽前綫的將帥自鄖公韋孝寬以下,就會人人自危,莫不驚慌。况且臨戰易將,正是戰國時期燕國、趙國被齊國、秦國打敗的根本原因。以我看來,您只要派遣一位既是您的心腹,又通曉謀略,向來爲衆將領所信服的人,立刻到軍中去,監視將領們的舉動。縱使他們懷有异意,也肯定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有异常舉動,也必能將其制服。」楊堅大悟,說:「如果不是你講明這些道理,幾乎要敗壞大事。」于是命令少內史崔仲方前去監察諸軍,幷有權節制軍事行動。崔仲方是崔猷的兒子,以父親在山東而推辭。楊堅又先後命令劉、鄭譯前往,劉以自己沒有做過將帥爲理由推辭,鄭譯以母親年邁需要侍奉爲理由推辭。楊堅很不高興。丞相府司錄高請求前往,楊堅大喜,就派他前去。高接受任命後立即出發,只派人向母親告別。從此以後,楊堅凡是處理軍務,都要與李德林商量。當時丞相府發到的軍書日以百計,李德林往往同時向幾個人口授批文,文意多種多樣,從不加以修改。

    [19]司馬消難以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九州及魯山等八鎮來降,爲質以求援。八月,己未,詔以消難爲大都督、總督九州八鎮諸軍事、司空,賜爵隨公。庚申,詔鎮西將軍樊毅進督沔、漢諸軍事,南豫州刺史任忠帥衆趣曆陽,超武將軍陳慧紀爲前軍都督,趣南兗州。

    [19]北周鄖州總管司馬消難舉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九州和魯山等八鎮投降陳朝,幷派他的兒子入朝作爲人質,請求援助。八月,己未(初六),南陳宣帝下詔書任命司馬消難爲大都督、總督九州八鎮諸軍事、司空,幷賜爵隨公。庚申(初七),又下詔書讓鎮西將軍樊毅督察沔、漢地區的軍事;命令南豫州刺史任忠率軍向曆陽進發;任命超武將軍陳慧紀爲前軍都督,率軍向南兗州進發。

    [20]周益州總管王謙亦不附丞相堅,起巴、蜀之兵以攻始州。梁睿至漢川,不得進,堅即以睿爲行軍元帥以討謙。

    [20]北周益州總管王謙也不願意依附楊堅,于是出動巴、蜀地區的軍隊攻打始州。新任益州總管梁睿到漢川以後,無法再繼續前進,楊堅即任命梁睿爲行軍元帥討伐王謙。

    [21]戊辰,詔以司馬消難爲大都督水陸諸軍事。庚午,通直散騎常侍淳于陵克臨江郡。

    [21]戊辰(十五日),陳朝下詔書任命司馬消難爲大都督水陸諸軍事。庚午(十七日),通直散騎常侍淳于陵率軍攻克臨江郡。

    [22]梁世宗使中書舍人柳莊奉書入周。丞相堅執莊手曰:「孤昔開府,從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時艱,猥蒙顧托。梁主奕葉委誠朝廷,當相與共保歲寒。」時諸將競勸梁主舉兵,與尉遲迥連謀,以爲進可以盡節周氏,退可以席捲山南。梁主疑未决。會莊至,具道堅語,且曰:「昔袁紹、劉表、王淩、諸葛誕,皆一時雄杰,據要地,擁强兵,然功業莫就,禍不旋踵者,良由魏、晉挾天子,保京都,仗大順以爲名故也。今尉遲迥雖曰舊將,昏耄已甚。司馬消難、王謙,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周朝將相,多爲身計,競效節于楊氏。以臣料之,迥等終當覆滅,隨公必移周詐。未若保境息民以觀其變。」梁主深然之,衆議遂止。

    [22]後梁孝明帝蕭巋派遣中書舍人柳莊帶著書信入北周朝貢,北周丞相楊堅握著柳莊的手說:「我以前加開府時,曾經隨軍到過江陵,受到梁國君主的熱情款待。眼下我們正處在天子年幼,時事艱難的時期,我雖然不才,但受命輔佐朝政。梁國君主幾代都忠于朝廷,我們應當共同努力使這種融洽關係永遠保持下去。」當時後梁衆將帥競相勸說蕭巋起兵,與尉遲迥聯合,認爲這樣做進可以對北周帝室效忠盡節,退可以席捲漢、沔地區。蕭巋猶豫不决。適逢柳昆莊回來,將楊堅的話轉告了蕭巋,幷且說:「以前袁紹、劉表、王淩、諸葛誕等人都是漢、魏時期有雄才大略的人,他們占據著戰略要地,擁有强大的軍隊,但是都沒有能够建立功業,禍難反而緊隨而至。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魏、晉挾天子以令諸侯,占據著京師,倚仗名正言順以討叛逆,師出有名。方今尉遲迥雖然是一員老將,但是他年老昏庸。而司馬消難、王謙又是極普通的人,都沒有匡時濟世的才幹。周朝的將帥大臣,大多數隻爲自己打算,競相效忠于楊堅。以我看來尉遲迥等人終當被消滅,隨公楊堅必定會奪取周政權。我們不如保境安民,靜觀事態的發展變化。」蕭巋非常贊同,衆人也不再爭論了。

    高至軍,爲橋于沁水。尉遲于上流縱火筏,豫爲土狗以禦之。布陳二十餘裏,麾兵少却,欲待孝寬軍半渡而擊之;孝寬因其却,鳴鼓齊進。軍既渡,命焚橋,以絕士卒反顧之心。兵大敗,單騎走。孝寬乘勝進,追至鄴。

    北周監軍高到了前綫軍中,在沁水上建造橋梁。尉遲從上游放流帶火的木,高事先在橋的上游建造了一些被稱爲「土狗」的土墩以阻擋火,使其不能靠近橋梁。尉遲布陣二十余裏,指揮軍隊稍微後退,想等到韋孝寬的軍隊渡河中間時發起進攻。韋孝寬趁尉遲的軍隊後撤之機,擂鼓齊進。軍隊過河後,高又命令將橋焚毀,斷絕了士卒的退路。結果尉遲的軍隊大敗,尉遲單騎逃走。韋孝寬率軍乘勝前進,一直追到鄴城。

    庚午,迥與及弟西都公,悉將其卒十三萬陳于城南,迥別統萬人,皆綠巾、錦襖,號「黃龍兵」。迥弟勤帥衆五萬,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騎先至。迥素習軍旅,老猶被甲監陳。其麾下皆關中人,爲之力戰,孝寬等軍不利而却。鄴中士民觀戰者數萬人,行軍總管宇文忻曰:「事急矣!吾當以詭道破之。」乃先射觀者,觀者皆走,轉相騰藉,聲如雷霆。忻乃傳呼曰:「賊敗矣!」衆復振,因其擾而乘之。迥軍大敗,走保鄴城。孝寬縱兵圍之,李詢及思安伯代人賀婁子幹先登。

    庚午(十七日),尉遲迥和尉遲以及尉遲的弟弟西都公尉遲,率領全部軍隊十三萬人在城南布陣,尉遲迥親率一萬多人,都戴綠巾、穿錦襖,號稱「黃龍兵」。尉遲迥的弟弟尉遲勤統率軍隊五萬人,從青州趕來增援尉遲迥,幷親率三千騎兵先期到達。尉遲迥深諳用兵之道,現在雖然老了,仍然穿戴甲胄,親自臨陣。他的部下都是關中人,爲尉遲迥拚死血戰,韋孝寬等將帥的軍隊因形勢不利而被迫後退。鄴城百姓出來觀戰的有數萬人,行軍總管宇文忻說:「形勢已經到了危急關頭!我要用詭詐的戰法擊敗敵軍。」于是先射擊觀戰的百姓,這些人紛紛逃避,互相推搡踐踏,呼聲震天。宇文忻于是大聲喊道:「叛賊失敗了!」韋孝寬的軍隊很快士氣重振,乘紛亂之機發起進攻。結果尉遲迥的軍隊大敗,退保鄴城。韋孝寬指揮軍隊包圍了鄴城,李詢與安思伯代郡人賀婁子幹首先登上城頭。

    崔弘度妹,先適迥子爲妻,及鄴城破,迥窘迫升樓,弘度直上龍尾追之。迥彎弓,將射弘度,弘度脫兜鍪,謂迥曰:「頗相識不?今日各圖國事,不得顧私。以親戚之情,謹遏亂兵,不行侵辱。事勢如此,早爲身計,何所待也?」迥擲弓于地,駡左丞相極口而自殺。弘度顧其弟弘升曰:「汝可取迥頭。」弘升斬之。軍士在小城中者,孝寬盡坑之。勤、、東走青州,未至,開府儀同大將軍郭衍追獲之。丞相堅以勤初有誠款,特不之罪。李惠先自縛歸罪,堅復其官爵。

    崔弘度的妹妹早先嫁給尉遲迥的兒子爲妻,待鄴城被攻破後,尉遲迥計窮,登上城樓,崔弘度徑直從龍尾道追上去。尉遲迥彎弓搭箭,準備射崔弘度,崔弘度摘下頭盔對尉遲迥說:「還認識我嗎?今日我們各自都是爲了國事,不能顧及私情。念我們有親戚之情,特地遏制住亂兵,不許對您侵犯欺侮。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您應該早爲自身考慮,還等待什麽呢?」尉遲迥投弓箭于地,盡情大駡左丞相楊堅,然後自殺。崔弘度對弟弟崔弘升說:「你可取下尉遲迥的頭顱。」于是崔弘升將尉遲迥斬首。在鄴小城中的尉遲迥士卒,都被韋孝寬活埋。尉遲勤、尉遲與尉遲向東逃往青州,還沒有到達,就被開府儀同大將軍郭衍率兵追上抓獲。丞相楊堅因爲尉遲勤開始時曾誠心歸順自己,特下令不予問罪。李惠在尉遲迥失敗前就自動回去請罪,楊堅恢復了他原來的官職和爵位。

    迥末年衰耄,及起兵,以小禦正崔達拿爲長史。達拿,暹之子也,文士,昆無籌略,舉措多失,凡六十八日而敗。

    尉遲迥晚年衰朽昏憒,起兵後任命小禦正崔達爲大總管府長史。崔達是崔暹的兒子,一介文士,沒有計謀方略,舉動處置多有失誤,所以尉遲迥起兵才六十八天即告失敗。

    于仲文軍至蓼堤,去梁郡七裏。檀讓擁衆數萬,仲文以羸師挑戰而僞北,讓不設備;仲文還擊,大破之,生獲五千餘人,斬首七百級。進攻梁郡,迥守將劉子寬弃城走。仲文進擊曹州,獲迥所署刺史李仲康。檀讓以余衆屯成武,仲文襲擊,破之,遂拔成武。迥將席毗羅,衆十萬,屯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在金鄉,仲文遣人詐爲毗羅使者,謂金鄉城主徐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至金鄉,宣蜀公令,賞賜將士。」金鄉人皆喜。仲文簡精兵,僞建迥旗幟,倍道而進。善淨望見,以爲檀讓,出迎謁。仲文執之,遂取金鄉。諸將多勸屠其城,仲文曰:「此城乃毗羅起兵之所,當寬其妻子,其兵自歸。如即屠之,彼望絕矣。」衆皆稱善。于是毗羅恃衆來薄官軍,仲文設伏擊之,毗羅衆大潰,爭投洙水死,水爲之不流。獲檀讓,檻送京師;斬毗羅,傳首。

    北周河南道行軍總管于仲文率軍進至蓼,距梁郡只有七裏地。檀讓擁有軍隊數萬人,于仲文以羸弱之師前去挑戰,然後佯裝敗退,檀讓由于勝利而不再設防;于仲文率軍殺回,大敗檀讓的軍隊,俘虜五千餘人,斬首七百級。于仲文接著進攻梁郡,尉遲迥的守將劉子寬充城逃走。于仲文又進攻曹州,俘虜尉遲迥所委任的刺史李仲康。檀讓率領殘餘部隊屯守成武縣,于仲文率軍襲擊,再一次打敗檀讓,攻克成武城。尉遲迥的將領席毗羅有兵十萬,駐扎在沛縣,準備進攻徐州。席毗羅的妻兒在金鄉,于仲文派人假扮成席毗羅的使者,對金鄉城主徐善淨說:「檀讓明天午時來金鄉,傳達蜀公尉遲迥的命令,幷賞賜將士。」金鄉人都很高興。于仲文就挑選精兵,打著尉遲迥的旗號,兼程前往。徐善淨望見,以爲是檀讓,出城迎接。于仲文乘機令人拿下徐善淨,于是奪取了金鄉城。衆將領多勸于仲文屠殺該城兵民,于仲文說:「此城是席毗羅起兵的地方,我們應當寬待他們的妻兒,這樣他部下的官兵就會自動歸降。如果我們屠殺了他們的妻兒家屬,他們就會徹底絕望。」大家都贊成于仲文的主張。于是席毗羅依仗著優勢兵力來逼近官軍,于仲文設下埋伏,縱兵出擊,席毗羅的軍隊慘敗,部下爭著投洙水而死,以至洙水被堵塞不流。于仲文俘獲了檀讓,用檻車押送京城,殺了席毗羅,傳首級到長安。

    韋孝寬分兵討關東叛者,悉平之。堅徙相州于安陽,毀鄴城及邑居。分相州,置毛州、魏州。

    韋孝寬分兵討伐關東叛軍,全部平定。楊堅遷移相州治所于安陽,毀掉鄴城及其民房。又分割相州,設置毛州、魏州。

    梁主聞迥敗,謂柳莊曰:「若從衆人之言,社稷已不守矣!」

    後梁國主得知尉遲迥起兵失敗,對柳莊說:「當初如果聽從了衆將領的話,國家就不能保全了。」

    丞相堅之初得政也,待黃公劉、沛公鄭譯甚厚,賞賜不可勝計,委以心膂,朝野傾屬,稱爲「黃、沛」。二人皆恃功驕恣,溺于財利,不親職務。及辭監軍,堅始疏之,恩禮漸薄。高自軍所還,寵遇日隆。時王謙、司馬消難未平,堅憂之,忘寢與食。而逸游縱酒,相府事多遺落。堅乃以高代爲司馬;不忍廢譯,陰敕官屬不得白事于譯。譯猶坐廳事,無所關預,惶懼頓首,求解職;堅猶以恩禮慰勉之。

    北周丞相楊堅起初掌握政權時,對黃公劉、沛公鄭譯禮遇深厚,賞賜的財物不可勝計,幷且委以心腹重任,所以朝野上下莫不奉承巴結,稱爲「黃、沛」。劉、鄭二人仗著薦引楊堅有功而驕傲放縱,追求財物,不理政事。等到相繼推辭出任監軍以後,楊堅開始疏遠他們,恩惠禮遇逐漸淡薄。高從軍中回朝後,日益受到楊堅的寵信。當時王謙與司馬消難的反叛尚未平定,楊堅爲此擔憂,常常廢寢忘食。而劉游玩享樂,縱酒無節,致使相府公事多有耽誤。于是楊堅任命高代替劉爲丞相府司馬;但還不忍心廢黜鄭譯,就暗中命令各級官吏不得向鄭譯上報公事文書。鄭譯雖然仍能出入丞相府,但已不能參預政事。于是鄭譯驚恐地向楊堅頓首謝罪,請求解除長史職務,楊堅仍然施以恩惠來安慰他。

    [23]癸酉,智武將軍魯廣達克周之郭默城。丙子,淳于陵克州城。

    [23]癸酉(二十日),陳朝智武將軍魯廣達攻克北周郭默城。丙子(二十昆三日),通直散騎常侍淳于陵攻克北周州城。

    [24]周以漢王贊爲太師,申公李穆爲太傅,宋王實爲大前疑,秦王贄爲大右弼,燕公于爲大左輔。,仲文之父也。

    [24]北周朝廷任命漢王宇文贊爲太師,申公李穆爲太傅,宋王宇文實爲大前疑,秦王宇文贄爲大右弼,燕公于爲大左輔。于是于仲文的父親。

    [25]乙卯,周大赦。

    [25]乙卯(疑誤),北周朝廷大赦天下。

    [26]周王誼帥四總管至鄖州,司馬消難擁其衆以魯山、甑山二鎮來降。

    [26]北周行軍元帥王誼統領四位總管進至鄖州,司馬消難率軍獻魯山、甑山二鎮歸降南陳。

    初,消難遣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段將兵圍順州,順州刺史周法尚不能拒,弃城走,消難虜其母弟而南。樊毅救消難,不及,周亳州總管元景山擊之,毅掠居民而去。景山與南徐州刺史宇文追之,與毅戰于漳口,一日三戰三捷。毅退保甑山鎮,城邑爲消難所據者,景山皆復取之。

    起初,司馬消難派遣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段率軍圍攻順州,北周順州刺史周法尚抵禦不住,只好弃城出逃,司馬消難俘獲了他的母親和弟弟向南而去。陳將樊毅率軍來援救司馬消難,沒有趕上,北周亳州總管元景山攻打樊毅,樊毅劫掠百姓而退去。元景山和南徐州刺史宇文合兵追擊樊毅,在漳口交戰,一日內三戰三捷。于是樊毅退保甑山鎮,原來由司馬消難所占據的地方,都被元景山重新奪取。

    鄖州巴蠻多叛,共推渠帥蘭雒州爲主,以附消難。王誼遣諸將分討之,旬月皆平。陳紀、蕭摩呵攻廣陵,周吳州總管于擊破之。沙州氐帥楊永安聚衆應王謙,大將軍樂寧公達奚儒討之。楊素破宇文胄于石濟,斬之。

    鄖州巴蠻到處反叛,他們共同推舉酋帥蘭雒州爲首領,響應司馬消難。王誼派遣衆將分路討伐,不到一個月即全部平定。南陳前軍都督陳紀、蕭摩呵率軍進攻廣陵,被北周吳州總管于擊退。沙州氐帥楊永安聚衆響應王謙,大將軍樂寧公達奚儒率軍討伐。楊素率軍于石濟擊敗滎州刺史宇文胄,將宇文胄斬首。

    [27]周以神武公竇毅爲大司馬,齊公于智爲大司空;九月,以小宗伯竟陵公楊惠爲大宗伯。

    [27]北周朝廷任命神武公竇毅爲大司馬,齊公于智爲大司空;九月,又任命小宗伯竟陵公楊惠爲大宗伯。

    [28]丁亥,周將王延貴帥衆援曆陽;任忠擊破之,生擒延貴。

    [28]丁亥(初五),北周將領王延貴率軍增援曆陽,被南陳南豫州刺史任忠擊敗,俘獲了王延貴。

    [29]壬辰,周廢皇后司馬氏爲庶人。庚戌,以隨世子勇爲洛州總管、東京小冢宰,總統舊齊之地。壬子,以左丞相堅爲大丞相,罷左、右丞相之官。

    [29]壬辰(初十),北周朝廷廢皇后司馬氏爲平民。庚戌(二十八日),北周朝廷任命隨公楊堅的長子楊勇爲洛州總管、東京小冢宰,統轄原北齊王朝所管轄的地區。壬子(三十日),北周朝廷又任命左丞相楊堅爲大丞相,廢除左、右丞相的官職。

    [30]冬,十月,甲寅,日有食之。

    [30]冬季,十月,甲寅(初二),出現日食。

    [31]周丞相堅殺陳惑王純及其子。

    [31]北周丞相楊堅誅殺陳惑王宇文純和他的兒子。

    [32]周梁睿將步騎二十萬討王謙,謙分命諸將據險拒守,睿奮擊,屢破之,蜀人大駭。謙遣其將達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帥衆十萬攻利州,堰江水以灌之。城中戰士不過二千,總管昌黎豆盧,晝夜拒守,凡四旬,時出奇兵擊等,破之;會梁睿至,等遁去。睿自劍閣入,進逼成都。謙令達奚、乙弗虔城守,親帥精兵五萬,背城結陳。睿擊之,謙戰敗,將入城,、虔以城降。謙將麾下三十騎走新都,新都令王寶執之。戊寅,睿斬謙及高阿那肱,劍南平。

    [32]北周行軍元帥梁睿統率步、騎兵二十萬討伐王謙,王謙分別命令衆將占據戰略要地,以抵禦朝廷軍隊,梁睿率軍奮勇出擊,多次打敗王謙軍隊,蜀地人大爲驚駭。王謙派遣部將達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人率軍十萬攻打利昆州,築壩攔嘉陵江水以灌利州城。城中守軍士卒不過兩千,總管昌黎人豆盧率軍日夜拒守,相持達四十天,還時常出奇兵襲擊達奚等人的軍隊,幷取得勝利。正當此時,梁睿率軍趕到,達奚等人率軍逃走。于是梁睿率軍從劍閣入川,進逼成都。王謙命令達奚、乙弗虔守城,自己親率精兵五萬,背城擺開陣勢。梁睿縱兵攻打,王謙戰敗,將要入城,達奚、乙弗虔舉城投降。王謙帶領部下三十名騎兵逃往新都,被新都縣令王寶抓獲。戊寅(二十六日),梁睿將王謙和高阿那肱斬首,劍南全部平定。

    [33]十一月,甲辰,周達奚儒破楊永安,沙州平。

    [33]十一月,甲辰(二十二日),北周大將軍達奚儒率軍擊敗氐帥楊永安,平定了沙州。

    [34]丁未,周鄖襄公韋孝寬卒。孝寬久在邊境,屢抗强敵;所經略布置,人初莫之解,見其成事,方乃驚服。雖在軍中,篤意文史;敦睦宗族,所得俸祿,不入私室。人以此稱之。

    [34]丁未(二十五日),北周鄖襄公韋孝寬去世。韋孝寬曾長期鎮守邊疆,多次抗擊强敵;對于他的籌劃部署,人們一開始都難以理解,待後來他獲得勝利,人們才驚奇和欽佩。韋孝寬雖然戒馬一生,但專心于文史;又與宗族和睦,自己所得俸祿,從不獨自占有。人們因此而稱贊他。

    [35]十二月,庚辰,河東康簡王叔獻卒。

    [35]十二月,庚辰(疑誤),南陳河東康簡王陳叔獻去世。

    [36]癸亥,周詔諸改姓者,宜悉復舊。

    [36]癸亥(十二日),北周靜帝下詔令在西魏時改姓鮮卑姓氏的人,都應恢復原來的姓氏。

    [37]甲子,周以大丞相堅爲相國,總百揆,去都督中外、大冢宰之號,進爵爲王,以安陸等二十郡爲隨國,贊拜不名,備九錫之禮;堅受王爵、十郡而已。

    [37]甲子(十三日),北周朝廷任命大丞相楊堅爲相國,統轄百官總理國家政事;免去他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冢宰的稱號;進爵位爲王,以安陸等二十郡作爲隨王國;特許他在朝見天子時不稱名,又賜他享有九錫儀禮。楊堅只接受了隨王爵位和十郡的封地。

    辛未,殺代王達、騰聞王及其子。

    辛未(二十日),北周誅殺了代王宇文達、騰聞王宇文和他們的兒子。

    壬申,以小冢宰元孝規爲大司徒。

    壬申(二十一日),北周朝廷任命小冢宰元孝規爲大司徒。

    [38]是歲,周境內有州二百一十一,郡五百八。

    [38]這一年,北周境內有州二百一十一個,郡五百零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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