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圍城 中國歷史黑洞
王鼎鈞並提到龍應台「大江大海」記錄的「長春圍城」,感謝她為冤死的蒼生請命,龍應台則感嘆「長春圍城」是「中國歷史的一大黑洞」,至今還有許多懸而未決的歷史謎團,希望有心人繼續發掘真相。
2009年台灣有三本書問世,都與「1949」有關,它們被相提並論:一本是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本是王鼎鈞的「文學江湖」,還有一本是齊邦媛寫的「巨流河」。
龍應台說,她在醞釀寫作「大江大海」的過程中,看了王鼎鈞的四部曲「文學江湖」,打了好幾次電話。有次她躺在床上看王鼎鈞的「文學江湖」,看得十分激動,馬上撥了紐約王鼎鈞家中的電話,可惜仍然無人接聽。
大江大海 講故事寫歷史
以「大江大海」一書轟動華人世界的龍應台,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講故事」,事實上「大江大海」是「講故事」與「寫歷史」共存,龍應台十分佩服王鼎鈞成功地以自傳手法寫「文學江湖」,她說,「一般人寫自傳通常寫得很難看」,但王鼎鈞的自傳顯示他是「講故事的高手」。
王鼎鈞筆耕六、七十年,他的回憶錄四部曲包括「昨天的雲」、「怒目少年」、「關山奪路」和「文學江湖」感動讀者,2009年問世的「文學江湖」是其回憶錄第四部,時代風雲、中華當代苦難史盡入其中。他的筆下風雲,似乎都與龍應台童年時代鐵皮屋頂上千軍萬馬般的雨聲發生共鳴。「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一個車站、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
龍應台4日晚抵紐約時,表示她在紐約最希望與朋友見面,王鼎鈞則是她「神交已久」的前輩作家。5日下午她專程前往位於紐約皇后區的王鼎鈞家中拜訪,互贈著作。
王鼎鈞稱讚龍應台「大江大海」一書長於取材,如她訪問詩人瘂弦和管管,這兩人都擅長說故事,但卻很少「露一手」,王鼎鈞曾向瘂弦請教,答覆是「不記得了」。所以他佩服龍應台循循善誘,喚醒他們的回憶,直接記錄他們的談話,標題「管管你不要哭」更令人動容。
龍應台自謙,她不是學歷史的,對她而言,出入歷史比較「笨拙」,「我要寫的是文學,而不是歷史,從歷史走入文學不容易」,但她在寫作「大江大海」一書的過程中,最痛苦的是鑽入一大堆歷史資料中出不來,最後被迫拋在一邊,她感慨,「被歷史資料『綁』住,就是沒有了文學的翅膀」。
她說,「大江大海」雖然有許多人評論,但幾乎99%都是談「史」的部分,很少人談文學部分,王鼎鈞的「文學江湖」給她很大啟發。字裡行間讀來不慍不火,但讀得出有「憤怒」成分,但她欣賞這種憤怒,因沒有任何虛偽。她生動形容,經過歲月的沉澱,就像鵝卵石被水沖刷,變成一種「成熟的尖銳」。
文學江湖 品人生讀歷史
「文史不分家」。龍應台指出,讀王鼎鈞回憶錄,才能真正品嚐「讀人生,就是讀文學、讀歷史」的味道。他在書中將所有細節都記錄得十分清楚,寫得非常銳利,但「火氣不大」,尤其寫憲兵部分,寫得恰到好處,而且王鼎鈞的自傳是第一手資料,對從事文學的人來說,讀他的書,有如學習如何講故事。
王鼎鈞說,「1949」是一個符號,代表一個複雜漫長的過程。龍應台「大江大海」的寫法完全不同,她雖然年歲較輕,沒有「1949」的直接經驗,但能以自己的生活為主線「串連」破碎的歷史,她的這本書並非一般自傳,正因為如此,她博覽群籍,汲取精華,他佩服她「能找到我們找不到的人,問出我們問不出的話」,更佩服她的文筆感情淋漓,使訪問發生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所有的資料都因此變成了一手,她以「訪問」創造了自己的1949,是一本無愧於大時代的巨獻。
龍應台說,4日抵達紐約後一個晚上,在下榻酒店看完世界日報出版的「1949大時代100小故事」一書,對其中兩個故事印象深刻,一是「長春圍城」,一是李勇寫的「香港調景嶺難民營滄桑」。
她對上述兩個小故事有感而發,是因在寫書過程中,從身邊的好朋友到台灣中南部鄉下的台籍國軍和台籍日兵,從總統、副總統、國防部長到退輔會的公務員,從香港調景嶺的耆老、徐蚌會戰浴血作戰的老兵到東北長春的圍城倖存者,還有澳洲、英國、美國的戰俘親身經歷者,都坐下來與她談話,提供珍藏的資料和照片。
長春冤魂 人數到今成謎
龍應台說,長春圍困前,居民為50萬左右,圍困後長春只剩下17萬人,死人最多的是洪熙街(今紅旗街)和二道河子,餓死人數她是從10萬到65萬取其中,就是30萬人,剛好是南京大屠殺被引用的數字。令她百思不解的是,這麼大規模的戰爭暴力,為什麼長春圍城不像南京大屠殺一樣,有無數發表的學術報告和廣為流傳的口述歷史及國際媒體報導,30萬人以戰爭之名被活活餓死,於是她開始做身邊的「民意調查」,發現這個活活餓死了30萬到60萬人的長春圍城史,她的台灣朋友們多半沒聽說過,她的大陸朋友們也說不太清楚。她到了長春,才知道長春人自己都不知道這段歷史。她強調,這是歷史上留下一個十分大的「黑洞」。
王鼎鈞也感嘆中華民族多災多難,南京大屠殺和「長春圍城」不知死了多少人,至今沒有一個確切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