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轉彎的機車與我擦身而過,深夜十一點,
我手裡拿著三捲片子趕在十二點前必須歸還,
已記不得有多久未曾一個人在深夜裡行走,
機車揚起的塵漫更加模糊我這大近視眼的視線。
很短的一段路程,昏黃的路燈依附在暈藍的深夜裡,
兩隻街貓並肩蹲坐在路燈投射的光圈中,活像在舞台上謝幕的相聲二人組,
我在心中替牠倆配上一段數來寶和罐頭掌聲,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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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裡有兩女一男正在談判,男的作憂鬱狀,跟街貓一樣蹲在路燈下,
兩手抱頭,公園的路燈是慘白的,慘白的光暈圈在憂鬱男的頭上,
我想起漫畫中受打擊時主角頭上的閃電,我在心中爲他奏起哀樂,
可,這次我沒往前走,因為哀樂還沒奏完;
綁小甜甜頭的女生吼著憂鬱男"你跟她睡幾次了?你給我說清楚",
另一個穿五彩及膝襪的紅毛女也對著那圈慘白大吼
"你別給我裝傻,你不是說要跟她分手?",
憂鬱男終於抬起頭將手臂掛在膝蓋上,兩手一攤,帶著瓊瑤式的哭腔激動的說
"妳們這樣我心很痛耶,很痛耶",我借著那點白光看清楚憂鬱男的臉,
嗯,那兩個女生的近視一定比我更嚴重。
隨著劇情節節升高,我腦袋中的哀樂很快就奏完,
才剛離開公園沒幾步路,聽見一陣廝殺在深夜的空氣中漫開,
轉身,看見兩束人型糾在一起,我想起相撲比賽,而那憂鬱男正是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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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不被罰逾期的六十塊,我內心暗暗祈禱回程時比賽還沒結束。
終於要過馬路了,始終搞不清楚十字路口的紅綠燈,
白天還能跟著路人屁股後面走,這夜深人靜時,趕著投胎的車也挺不少,
一不留神去投胎的就是自己。一個高亢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小姐,要不要來份臭豆腐?",呃,臭豆腐?
路邊行動攤販的阿桑揮著鐵夾子,多誘人的邀請,
可體重計不允許我在深夜十一點吃臭豆腐,心一橫,馬路居然也就過了。
原來深夜的誘惑還不只是結實的六塊肌,由臭豆腐我忽然想吃麥當勞的六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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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萬水終於來到影音店,切,
擋在櫃檯前這中年男不是我小時後的偶像嗎?
嘖嘖嘖,這男人到中年怎就一個"油"字可形容,
我搖頭晃腦在哀悼這偶像的青春同時,才發現他盯著我笑,
一副只要是人都該認識他的笑容,我甩甩剛洗好的頭髮,
對著他說"這位先生,請讓讓,讓讓",三捲片子一放,正想走,
小弟叫住我 "小姐,這已經逾期一天囉'
六十塊。
....你們是哪個白癡拿快斷水的原子筆把18號寫成像19號,我沒帶錢。
偶像說話了,"小弟,我幫小姐一起付掉,從我餘額扣除吧",
說完,他轉身對我一笑,我防佛看見他漂白過多的牙齒閃過一道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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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我依舊在腦海中爲各種閃進我眼前的物種配樂,對白。
公園裡的相撲比賽如我所願還在繼續進行,小甜甜頭在我回來時已變成獅子頭,
五彩襪紅毛女的一隻鞋掉在樹下,兩女的喉底都發出一種野獸的嘶吼聲,
我眼前忽然出現侏羅記公園恐龍打架的畫面,腦袋裡的配樂瞬間熱鬧。
憂鬱男依舊蹲著,我在他頭上寫下"孫子"兩字對白。
夜更深了。
可我,還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