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親喜歡種花,雖然都是些草花或小果苗,也把小院子點綴花團錦簇,引來蜂蝶飛舞。
有一次大姐把手伸到晒衣竿的洞裡,居然被蜜蜂蠈了腫得老大。也許這就是造成她對花草二十年沒有好感的原因吧。卻怎麼著也想不到,現在的她門前屋後種滿了果樹香花,牆角還撒了菜種。看她捲著褲腳,怡然自得的澆花,真想問她是否忘了蜂蠈往事。
那年還布下了絲瓜架。黃色的小花,綠色的小瓜。花裡有一種黃黑倆色的小甲蟲。我和姐姐們常攀上石階,小心翼翼的靠近正吃蜜的它,合掌抓住;時常因用力過度,把蟲兒捏死了。慶幸沒死的也很倒霉,我們都輕輕翻開或黃或黑的硬翅膀,再把裡面薄如蟬紗的軟翅拔掉。沒有了軟翅它就飛不動了。我不知道蟲會痛嗎,只見它在火柴盒裡緩緩的爬著,不吃我摘給它的絲瓜花;一天後它就死了。摘了花挨祖母罵過許多次,渾不知一朵花常是一條瓜。更可悲的是時至今日我才知那被我賤踏生命的蟲兒就是瓢蟲的一種。
絲瓜架下是納涼的好地方。喜歡東摸西摸專搞怪東西的爸爸不知從哪搬來了氫氣桶,我們圍在絲瓜架下看他忙。當第一隻汽球飛上雲空,那種豔羨那種失落那種放逐的心是無法形容。而那年的除夕,房間裡到處是汽球,圓形葫蘆形絲瓜形,紅黃藍綠紫,如童話世界般的美麗。那如公主般的心情持續到最後一顆汽球萎縮,墜落。
院角那大水缸應該快絕跡了吧!母親曾每日依依呀呀挑滿了水。河邊到家裡,我宛若看到新嫁娘額上的汗珠。父親在水缸廢棄時,養過一缸荷。當錦鯉終於被饅頭屑撐死以後,寂寞的荷也漸漸失去了生機。似乎,我記憶中那荷不曾開過花。
我是否開始老了?久遠的記憶一一浮現。於是想寫下甚麼留下甚麼,供自己憑弔嗎?只是當心都不再記掛時,記憶中的情感還重要嗎?流於表像的文字又有何意義?我想,這就是生命的自發取捨吧。
走過的,還是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