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以為他是我,至於他是不是這樣認為,沒想要弄懂過。他是瀟灑、任性,遊在性情中的浮萍;我是禮教、法理,縛在既定框架中的囚人。他,總是不斷追求著他的追求。
『你知道,靈光乍現最美,又短暫的令人痛心;我一定要捕捉這瞬間。』
『總要有體力吧,先吃幾口飯。』都要順著他的意,哄騙拐帶他吃,還得確定他咽下了。
『要怎麼形容,你說說!流星、雨絲,有沒有更好的…』這話不是對我說的,他會經常的自言自語。
前幾次看他,他凝神看著窗外的花,『戀花總癡、戀花總癡。』身旁堆了大堆的詞話詩輯,他不定時的就會去翻翻找找有沒有重覆。『好像沒有。』然後又呆望著。他不想依著前人詞彙,極力在找尋自己的代表。創造出他的風格、文字;又必須是憾動、撫撥心弦。
『先不要動這房裡的東西。』我對那走來走去的傢伙叫著。
上星期看到他,他在房裡踱步,『山嵐漫漫遮前面,孤樹橫途古道難,草鞋走破腳磨穿。薄布寒,秋虫笑窮酸。』一會兒又說,『果然窮儒,果然窮儒。』那時,我才剛下班趕過來,『是阿,窮儒,來一塊吃飯。』他喜孜孜的走來,『我體會到那種感覺了,古道寂寥酸秀才。』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比起我,鎮日工工整整的作人,某個程度上,我是依賴他的;心裡潛藏的一種棄世卸盡負擔的念頭,在他的追求中獲得釋放。
有一次來了,他泡在浴缸中,叫著『悠悠賞,順水一閒舟。』我說,你賞什麼,他說,『都賞,都能賞。』那次,我聽他描述花景如詩柳絮柔,還真有點陶醉。透過他吟詠自己,透過他用自己的方式吟詠。詠成一面鏡子,你映在裡面順水悠悠,洸蕩在千江。只記得,他看著我也樂的。突然,他說,『我可以影響到你了。那我可以影響更多人,獲得更多的共鳴。』天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就隨意的點點頭。那知道,他接著說,『那我離夢想更進一步,可以追求更精緻的作品。是吧!』
『我說,先不要動他的東西。』
就兩天前,他打電話給我,『我想不出來了,體會不到。滿腦子都是別人說過、講過的,完了完了。』我只當是他一下子沒了文思,想想也好,他可以休息兩天。別人看他會正常一些。
法醫向我走來,搖搖頭,『失血過多,可能也兩天沒進食,跌了撞上桌角。額頭是主要傷口。』
『我不是要你們先不要動他的任何東西。』我幾乎是對著員警咆哮。走近他,他趴在桌上,一如他疲倦了的習慣。他應該是勉強坐上來,手還握著筆,頁上有一些字,
『…終於來了,我最擔心的枯竭;我經常以為他是我,至於他是不是這樣認為,沒想要弄懂過。他是囚人,活在禁固的禮教中;我多想成為他心靈的另一扇窗口,他應該要多體會享受文字、神遊,但這時候,竟寫不出隻字片語,沒辦法為他創造出生命中該有的絕世之作…』
ps.換個方式,寫寫這念頭的終結,取『絕』之意,哈 比較灰色一些
同一個念頭延伸的文章,都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