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與琴弓相互摩擦著,彷彿開了一扇未知的大門,引人入夢。我倚著窗櫺上望,冷藍色的月光模糊了古銅色房門的輪廓,迥異的色調淒清卻又柔和,鑽出縫隙的琴聲像被鉤動的毛線,一針一針織出美麗的圖像。凝神細聽,紛雜的故事組裝拼接後,顯得美中不足,好像圖像裡少了能使之飽滿的顏色。我蹙起眉頭。
「亞希兒,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是叫你少走動嗎?」杰爾不知何時開門進來的,一股剛沐浴過的熱氣瀰漫身後,我的體溫跟著上升了一些。
「剛才在想什麼?我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回應……」他疑惑的目光隨著我甫移開視線的位置有了解答。「霍爾在練琴?」琴聲迂迴不斷,杰爾站著諦聽,聽的,是外人不能理解的弦外之音。「亞希兒,聽葉爾說,今天是霍爾把你找回來的?」
我點點頭,並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敘述一遍,包括休曼諾伯爵還有那一箱為數可觀的金塊,唯有傍晚那段惹人心悸的歸途記憶,我把它寄放在對面的琴箱裡共鳴。
「因為逃跑才受了傷嗎?」杰爾憐惜地觸碰我的臉頰,約莫是又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了,我無奈嘆氣。「都說了只是小傷嘛,以前我還曾經因為爬樹胡鬧摔斷腿呢!跟那時候比起來,現在可是一點也不痛。」
「真的?」他睜圓眸子,我又嘆了一口氣。唉,我根本不知道摔斷腿的感覺有多糟,大概,會讓人露出比起水泡更猙獰一些的表情吧?「呀,反正你知道我不怕痛就好了。對了,那個伯爵你認識嗎?」
「嗯。」杰爾按著窗框,回應的聲音輕如鴻毛。「他是博樂苑的團長,薇莉亞就是受了他的慫恿離開的。只是……薇莉亞才投靠他不久,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得知你的存在,更沒有想到他會對你下手。我太大意了才會讓你的安全受到威脅,對不起。」
「沒關係啦。」我不喜歡他自責的語氣,姑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無礙。「不過,那支銀笛的事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為什麼?」彷若驟然被捻熄的的燭火,他被我的話驚動。也許是害怕對這場紛爭介入太深的緣故,我一笑帶過:「你不知道生平第一次看到那麼多金塊是什麼感覺吧?如果我真的知道伯爵要的東西在哪裡,我可能已經把那箱金塊抱回家去了。」
「不可能。」杰爾篤定地望著我,著實讓我愣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的。」這眼神……他是認真的在回答我的玩笑話,我不禁失笑聳肩。「唔,好吧,如果你想告訴我銀笛的事,我會洗耳恭聽。」
★
經杰爾細述,康尼亞銀笛果真價值連城。
傳說中,它是古代巫女用來蠱惑君王的道具,多次的家國衰敗皆由於末代昏君不敵媚人之音所致,從前多被視為遭受詛咒的不祥之物。然而自從它因緣際會流傳到康尼亞家族手中,被一名天賦異稟的少女吹奏後,非但成了療癒皇室心病的靈藥,更成了奠定康尼亞樂團在貴族之間地位的基礎。
這樣一支神奇的笛子,理所當然是康尼亞的鎮家之寶,世世代代為被選中的銀笛手吹奏,有如巫女施法般,繼承者清一色為女性,杰爾他們的母親即是其一。據說銀笛仍留存著古老的力量,因而造就它高昂的身價,怪不得有人會覬覦那支銀笛,一切其來有自。
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薇莉亞小姐不是之前的銀笛手嗎?為什麼休曼諾伯爵不直接問她,反而來問剛來這裡不久的我呢?」
「因為薇莉亞從來沒有吹過或是看過銀笛。」杰爾似乎早猜到我會這樣問,回答得頗為從容。「我告訴過葉爾他們,康尼亞銀笛手的合適人選一直都放在我心底,在我找到你之前,銀笛不能夠解開封印。」
「封印?」真是愈聽愈玄了呀……我皺起眉頭。
「那只是一個授予銀笛的傳統儀式而已,因為擔任銀笛手的女孩從古到今都不是康尼亞本身的血脈,所以必須經由這個儀式宣示對康尼亞忠誠,她們日後多半也都嫁進了康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