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憊的身體,李順愛好不容易終於進了家門。
說是家,充其量也不過只是稍微大一點的房間而已,除了角落的一邊有張雙人床外,另一邊是浴室的門和幾件簡單的家具。牆上只掛了一幅小張的結婚照和幾張警察的委任證書,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冷清。
「唉!今天真夠倒楣的了。」李順愛輕嘆了一口氣,環視著這個已經住了兩年的家。一個小小的交通巡警,能租的起的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更何況房東還沒跟她收押金,她該偷笑了。李順愛直接走進浴室,脫下厚重的警察制服同時,因為腰間傳來的刺痛而叫了出聲。
可惡的朴室長!哼!丈著有錢有權就了不起啊!這次一定要讓你入獄!
她瞪著鏡子中自己狼狽的模樣,眼角有著明顯的擦傷,想起白天的事,她才忽然覺得整個害怕了起來。
那時她正在指揮交通,攔下了想闖紅燈的朴室長,沒想到那個傢伙根本不甩她,她從副駕駛座的車窗探身進去,聞到了一身酒味,想叫他停到路邊作酒測,而那可惡的男人竟然反而踩下油門想逃走,還好她機警的抓住他的手臂,結果卻變成她整個人上半身在車內,而下半身掛在車窗外的窘境。
但是朴室長非但沒有停下車子,還一直大叫著要她放手,這叫她怎麼放呀!一但放手不就摔出車外死定了嗎?
被緊抓著手的朴室長也沒辦法好好的開車,就這樣驚險的行駛在滿是車子的馬路上,最後搖搖晃晃的穿越過對向車道,撞上電線桿而停下來。
雖然經過這麼激烈又危險的事件,造成她渾身是傷,可是能夠有這麼多的證據抓到朴室長這個陰險小人,也算是有了代價。這個人每次都游走法律邊緣,又看不起我們這些小警察…
「哼!政治人物又怎樣,難道闖紅燈不算犯法嗎?還有酒後駕車、逆向行駛、妨礙執行公務、拒捕…我就不信這次還拿你沒輒!啊──」因為太激動使的臉部肌肉牽動了傷口,痛的她又大叫出聲。
她迅速的清洗過後,背對著鏡子艱難地幫自己貼上酸痛貼布,雖然痛的要死,但是想到那傢伙正被關在拘留所中,而且他的車子還撞個稀爛,李順愛對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她幫自己煮了碗泡麵,還沒開始吃,就聽到門鈴響了。她走過去開門,見到房東太太一臉猶豫的站在門口。
「李小姐,你已經回來啦?吃過晚飯了嗎?」
「是,我正在吃,進來坐吧?」
房東太太朝裡面望了一眼,見到小桌子上的泡麵,讓李順愛覺得很尷尬。
「不…不用。那個…我有話跟你說…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您請不用客氣,就說吧!」看著房東太太的表情,李順愛心底開始浮上不詳的預感,難道今天的霉運還沒結束嗎?
「其實…是我老公…那死鬼說要將這裡賣掉,拿錢去做生意。我也知道你一個女人家生活不容易…但是,其實這事情已經拖很久了…妳也知道我沒跟你收押金讓妳住在這裡,那死鬼有多生氣…唉…總之就是這樣…」
「大嬸,真的很謝謝妳幫我的忙,可是你也知道我現在…」
「我說妳呀!」房東太太似乎是忍了很久,終於提出勇氣講出內心話。「就那點微薄的薪水還要拿一半寄去給妳公婆,要怎麼生活啊?妳老公都死了兩年了,妳還這麼年輕,難道要一直這麼守寡下去……」她忽然看到李順愛陰鬱的表情,急忙住口。
「大嬸,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找房子的。」
因為一時失言,房東太太覺得挺過意不去的,但還是拉不下臉來。她粗聲粗氣的說:「總之就是這樣,算我拜託妳,我會再給妳兩個禮拜的時間…」說完又看了屋子一眼,搖著頭走了。
李順愛關上門,木然的走回桌子邊坐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已經糊掉的泡麵,突然間失去了食慾。
* * * *
一道呼嘯而過的警笛聲,讓李順愛驚醒。她發現自己側躺在床上,滿臉是淚,她知道自己又作夢了,那個夢境那麼真實,又那麼悲傷,就好像兩年前的那個晚上…
她正在等待先生的歸來。
雖然剛結婚連蜜月都還沒去,老公就出差去了,但是因為他是英勇的人民褓母,所以她反而覺得很驕傲。而且接下來他會有兩週的休假,他們已經計畫好要到濟州島走一走,這次的案子顯然很棘手,可以好好休假放鬆一下對老公來說應該很好。
她嚐了一口鍋子中的湯,很燙,但味道剛好,這是她最拿手的豆醬鍋,也是老公的最愛,她將鍋子端到桌上的同時,茶几上的電話響個不停。
她終於接起電話。
在她聽完電話那頭傳來的訊息後,她說不出半句話,腦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識的走出門,一邊走,眼淚開始不聽話的流下來,遠遠的大街邊傳來的哄哄聲響,夾雜著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還有醫護人員的喊叫聲,圍觀群眾的議論紛紛…全部都慢慢在她腦海中擴展開來,越來越清晰。她開始狂奔。
看著地上摔壞的警笛,撞到整個駕駛座都已經爛掉的車子,和剛被抬上救護車那個滿身是血的傷患。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不!」
她跟著上了救護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唯一能說出口的只有喃喃的叫著老公的名字和不斷的啜泣。滿臉是血的老公微微對她舉起手,似乎是想抹去她的淚,像是用盡力氣的,從他口中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這是她聽到老公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