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行業 - 鑼聲若響___文學創作

因為整個哈瑪星也就只有這一家，而且這裡的外地人非常多，

大多是跑漁船的原住民船員比較多，這些原住民都是外地來的，

漁船要進港時，鄉里的眷屬就會提早一兩天來這裡住進旅社，

等候先生漁船進港，所以哈瑪星的大小旅館的生意，

可以說是家家客滿˙

最高興的是我家大合院斜對面的 [金永泰] 柑仔店的頭家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原住民就喜歡喝酒，

常常把店裡的米酒罐頭之類一掃而空˙

終於，漁船進港了，如預料中的滿載而歸，漁船老闆很高興，

船員們更是興奮的往澡堂衝，因為泡澡是他們進港第一件要做的事，

雖然有時需要排隊，大家仍然非常願意的等候，

看著爆滿的澡堂，澡堂老闆當然是笑呵呵了˙

這家澡堂，我跟父親曾經進去過兩次，裡面的設備就普普通通，

有一個大熱池，一個冷池，不能進去裡面泡，

只能用水瓢子把水弄出來˙

澡堂隔壁家的稻草屋，賣的是榻榻米ˋ草鞋跟掃把，

榻榻米是當時每個家庭睡覺的主要床墊，

夏天睡起來很涼爽的，現在已經很少人在使用了，

大概也只有日本式的房屋才會用到它˙

稻草屋隔壁是三角窗的中藥店，對面就是十二公司了，

起先以為這裡有十二家公司，可是算算才不過四ˋ五家漁船公司，

那為何會稱作十二公司呢？曾經問過許多人，

他們也不知道，就說從日據時代就這麼稱呼，

或許以前這裡曾經有十二家公司也說不定˙但是就在今年的中秋節，

剛好去拜訪一位叔公輩份的長者，有談起這件事，

才知道原來當初是由十二位有錢人共同組成這家漁船公司，

或許是時機不對，也可能運氣太差，公司的漁船時常在海上出問題，

賠了很多錢倒閉了，最後賣給一位姓洪的商人，

之後，這洪姓商人的生意就飛鴻騰達，賺了很多錢˙

這條街是我跟小隆經常來玩的地方，是哈瑪星最繁華的商店街，

從渡船場通到菜市場整條延平街，就有幾時十家的商店˙

我跟小隆常常從第一家的撞球店一家一家的逛到菜市場，

在撞球店停留的時間最長，裡面有三床撞球台，

有一床新式的撞球台，上面的球數很多，

就像現在的撞球的玩法一樣，不過～當時很少人會喜歡玩這種的˙

另兩床舊式的撞球台最多人玩了，抬上只有兩個白球兩個黑球，

可兩人玩，也可以多人玩，球檯旁邊還坐有一計算分數的小姐，

這是個需要應用智慧跟技術的遊戲，我最喜歡看種撞球了，

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會玩了，幾十年來我也沒看到過這種球台了˙

第二家是五金店，跟現在的五金店不同，

只賣單純的新烘爐新茶壺跟一些不同尺寸的鐵釘，

還也一些工作用的工具˙

新烘爐的生意最好了，因為它裡面的原料好像是黏土作成的，

又每天都被火烤很容易壞的，當時也沒有瓦斯爐可代替˙

那些商店，我跟小隆一家逛過一家，

當舖ˋ雜貨店ˋ唱片行ˋ西點麵包店ˋ釣魚竿店ˋ柑仔店ˋ醬菜屋，

醬菜屋裡賣的都是些早餐的食物，

我每天都會來這家店買家裡的人喜歡吃的東西，

裡面的種類非常多，

有紅豆ˋ納豆ˋ紅色的豆絲ˋ豆腐ˋ還有染成黃色的蘿蔔等等˙

雨傘店的生意很好，時常看到有人拿著損壞的雨傘來修理，

瓷器店賣的都是些碗ˋ盤ˋ花瓶之類的東西，

也有外國進口的可愛小玩物˙

竹竿店賣的不止是曬衣服的竹竿，

還有放剩菜的竹櫃ˋ竹椅以及存錢筒˙

走到堆成小丘的木炭場就被黑人叫住，

黑人的年紀跟我們差不多，也許是每天接觸木炭的關係皮膚比較黑，

因此大家都叫他黑人，木炭場是他爸爸開的，他也會時常在家幫忙˙

他最喜歡跟我們一起玩了，

有一次我門三個人跟著一些大哥哥們去壽山尋寶，

黑人被蜜蜂釘的滿頭苞，

一路哭著回家，到了家裡還被他爸爸打了一頓呢˙

賣香的金紙店ˋ洗澡用的木桶店，女孩子最喜歡的布莊以及金飾店，

銀樓ˋ鐘錶店ˋ理髮店ˋ裁縫店ˋ

腳踏車店以及靠近菜市場生意最好的化妝品店˙

遠遠就聽到ㄉㄨㄞ~ㄉㄨㄞ聲彈棉被的棉花店，

棉花店的兒子多我們幾歲，

他的頭很大，沒有一頂帽子可以戴的上，

所以大家都叫他大頭，大頭有一項口技，那就是吹口哨˙

大頭吹的口哨真的是很厲害的，到現在我這麼多歲了，

還沒聽到有人比的上他的˙大頭的口哨不但可以把歌曲吹的非常動聽，

還可以用口哨把一封信從頭吹到尾，

而且大家都聽的懂，那才是奇技，

如果是現在的話，一定可以登上世界金氏紀錄˙

棉花店過去幾家的冰店生意最好，

每到夏天，那種人擠人的盛況就會出現，

賣陽春麵的生意也是好的不得了˙

菜市場的盡頭，靠近登山街，有一家大酒家，裡面陪酒的姑娘很多，

每到夜晚時，就會有客人為了大家所稱的菜店查某爭風吃醋，

甚至還會大打出手呢，因此也會常常看到警察的到來˙

哈瑪星的人很幸福，到了晚上吃過飯後，有五個地方可跑，

一是往鹽埕熱鬧市區去看一輪的電影，

整個鹽埕區的一輪電影院有十家之多，

可以說每條街都有一家一輪電影院，二輪戲院更是不少˙

有的會去新興街的銀樓商店，整條街的金飾擺設很吸引人的，

也有的人會到大溝頂的堀江商場買進口日本貨，

或者是逛逛大新百貨公司˙

二是上壽山公園去運動，可以悠閒悠閒的散步著，

也可以從山上往下看市區跟高雄港商船的美麗燈光˙

三是到西子灣去聽海水波浪聲，會來這邊的大都是有伴的情侶，

他們一方面在河堤上情話綿綿，一方面看大小船隻進出港的情形˙

四是坐船去旗津辦事找朋友吃些新鮮的海鮮，也有去天后宮拜媽祖的，

或是往海水浴場的沙灘走一走˙

五嗎？那就是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會去的廟口逛夜市了，

那裡有上百攤大小的攤販，更有很多如今已經消失的奇奇怪怪攤販˙

我最喜歡逛廟口夜市了，聽那些水果攤販拍賣的吆喝聲，

那種人擠人的盛況，尤其是喊價的聲音，

此起彼落的，真的是很讓人懷念的˙

當時的水果拍賣無論是香蕉ˋ龍眼ˋ香瓜ˋ西瓜ˋ甘蔗，

都是整串或整顆的拍賣的，價錢由出價最多的人得標˙

聽厭了拍賣聲就會往廟口進去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攤販擺設了，

有在地上擺一張劃有臉譜的布條，寫滿了字，

布條上有點一根香的香爐，還擺有幾個清朝的錢幣，還有烏龜的外殼，

算命先生就憑一張嘴巴，開使替人算起命運來˙

賣扇子的老闆坐在藤椅上搖晃著手中的折扇，

等待顧客上門，好不悠閒，地上擺有很多種扇子，

有羽毛扇ˋ紙糊的圓扇ˋ稻草作的扇ˋ竹子作的扇，

還有劃有美麗圖畫以及題了詩的折扇˙

每次都會被走江湖賣跌打膏藥的鑼鼓敲打聲，

還有那些師傅的呼喝聲吸引住，

很自然的會跟著人群圍在場內觀賞˙

看那些師傅赤著上身，緊束著黑色腰帶，在鑼鼓聲中打拳踢腳，

接著是舞動花槍對雙刀的對打戲，每次這些門面戲一結束我就開溜了，

因為接下來就是開始賣跌打膏藥了˙

旁邊賣咳嗽藥說書的攤販也是很吸引人，

每次故事說到精采處就要賣藥，很會抓住客人想知的心裡˙

說到這個，賣蛇藥的攤販最奸詐了，地上放著幾個裡面有毒蛇的鐵籠，

再拿出一個裡面不知裝有什麼的紅色布袋，

口中吹噓著說是裝有古時候孫叔敖看了也會害怕的兩頭蛇，

要大家先買過藥後就會打開給人看，不過～等賣過藥後，

還是沒打開，收攤了也沒打開，一個禮拜也沒打開過，

等沒人相信了，就換個地方繼續行騙˙

賣胃腸藥的攤販生意最好了，因為他帶來吸引客人的東西最新奇了，

第一次看到錄音帶感到很神奇，像訂婚喜餅那麼大的咖啡色錄音帶，

每次轉動時就會讓圍觀的群眾嘴巴張著很大，

怎麼剛剛講的話，又可以重新聽一次，甚至聽很多次，

大家搶著說，麥克風借我，我也要說，我還要唱˙

抱著琵琶彈唱的男女老人最孤單，地上讓人丟錢的碗盤內，

唉～錢幣實在少的可憐，

如果～陳達也來過這裡唱過恆春調的思想起，那～我肯定見過˙

不只彈琵琶的孤單而已，騎著腳踏車的老榮民也是，

車子後架上放著一個木箱子，打開箱蓋，

裡面寫著殺朱拔毛反共抗俄，下面有五個讓人射擊的圓圈，

前面放著兩隻長槍，就這麼簡單的做起生意來，

如果消費者打中了紅心，就有口香糖的獎品˙

到了洗眼睛的攤販了，那是一位專門幫人洗眼睛的小姐在服務，

我也曾經被洗過，服務人員一手拿了一隻比棉花棒還長的器具，

另一手拿裝滿水的橡膠器具，就這樣一面用水洗眼睛，

一面用器具在眼皮內來回滑動，洗完後會點上眼藥水，很讓人舒服的˙
這行業對於眼框常會積眼屎油垢使眼睛發癢的老人家來說，
是最好的醫療了，因為大醫院不會幫人洗眼睛，
僅有眼科小診所會有蒸氣洗眼睛的器具裝備，
只是感覺沒以前攤位洗眼睛那麼舒服，可惜～這行也已經消失了˙

廟口那些賣衣服的ˋ賣裝飾品的ˋ賣冰的最多了，

尤其是賣雞蛋雪花冰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每次都要等很久才吃的到˙

走到了廟後的長安街，就被麥克風的歌唱聲給吸引去了，

怎麼圍了好幾圈的人群，而且人潮裡很多人都看著手上的書本在唱歌˙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ㄜ～有樂團在演奏，也有帥哥美女在唱歌，

原來是賣歌唱本的樂團，一面賣歌唱本，

一面被點唱，是很好的推銷跟廣告手法呢，

我逛累了，想回家睡覺了，

就在 [媽媽請你也保重] 的歌聲中，慢慢的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