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小學的時候，有次發生大地震，某些山區死傷慘重，全國各機關都響應捐款的活動，那一陣子，我們到學校上課時，老師都會一再強調，希望大家捐錢，而且捐愈多愈好，什麼人捐多少錢，都會被公佈出來。

那時候，我們這種窮人家的小孩，自己本來就要人家接濟了，哪裡來的錢去捐，但老師和同學們的眼光和批判，逼得我回家硬是和媽媽吵架，最後是把家中的幾床被子，拿去當鋪借了一點錢，隔天拿去學校捐，日子才能繼續過下去。

捐款救人是好事，但學校響應捐款的那段時間，有同學為了面子，捐了再捐，為了捐更多的錢，反而動腦筋去偷父母的錢。

此外，也有比較窮的幾個同學，被逼得沒辦法，下課時找機會恐嚇勒索比較有錢的同學。

更離譜的是，有幾個很窮的同學，竟然跑去車站，搶那些趴在地上的乞丐，破碗裡的銅板。

同樣的荒謬現象，即使過了幾十年，仍不停地上演。

最近我看到一則新聞，好像是政府撥了一筆錢，要補助那些繳不起午餐費的窮學生，讓大家都能吃到營養午餐。

結果，聽說有很多老師，就在課堂上直接問有誰繳不起午餐費，需要申請補助的，舉手或站起來，讓老師登記。

可想而知，那些窮學生，很多人為了尊嚴和面子不敢站起來，有幾個實在餓怕了，不得不站起來，但日後每當吃午餐時，他就必須噙著淚水，忍受同學的揶揄，把淚水和飯一起往下吞。

其實，這世間的事，沒有什麼善惡之分，任何事，即使是大家認同的好事，一旦動機被扭曲，或是被刻意推廣，失去了自然和平衡，故意為善，反而也是一種惡。

我也曾聽說，某些已退休的朋友，去宗教慈善團體當義工，剛開始只是想盡一分心力，做一些善事，但最後竟變成有壓力的業務員，為了表現善心不落人後，他們竟然也有業績，每個月要募款多少錢，要拉多少人進來成為下線，都成為標示他們的愛心多少的基準。

據說，猶太人被納粹大屠殺時，許多有良知的德國人，為了救猶太人的孩子，竟然違反了道德和法律，用錢去賄賂幾位納粹士兵，高抬貴手，這才讓少數猶太小孩逃過一劫。

甚至有德國婦女，為了保護猶太小孩，還主動勾引納粹士兵，獻出肉體，以換來他們的信任，相信這些猶太小孩是德國人。

對某些太執著道德、法治和榮譽心的道學家來說，他們永遠想不到，他們深惡痛絕的賄賂和淫行，竟然也可以救人。

相對的，也有不少國家道德感很重的德國人，為了表現自己的忠心愛國，主動向納粹士兵檢舉窩藏猶太小孩的德國人，讓這些有良知的德國人和無辜的猶太小孩，不是被處決，就是被送到毒氣集中營。

捐款、補助營養午餐，和當義工行善，都是好事，為何反而會為人們帶來傷害？

必要時，也可以救人的賄賂和淫行，為何總是遭眾人唾棄的？

關鍵都在於，人們都太偏執頭腦的善惡，而喪失了自然和人性，因為沒有覺知，沒有發自內心的慈悲，才會把行善當成形式上的表現，表現給別人看，也滿足自己的虛榮和任性，同時，只要是不符合頭腦的善，是違反道德的，一律都貼上惡的標籤，即使動機是為了救人，也必須遭眾人的批判和唾棄。

我認識一位嫉惡如仇，嗓門很大的中年婦人，她說，她的母親從小就外遇離家，因此，她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外遇或離婚的人，不管他們有什麼理由，只要有外遇或離婚，全都是畜牲。

然而，幾年後，她的先生也外遇了，而且在外偷吃了好幾個，她氣得和先生理論，卻又被先生打得鼻青臉腫。

後來，她先生索性不回家了，在外面和女人同居，親朋好友都勸她離婚，她卻不肯，說她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外遇或離婚的人，她不能成為自己痛恨的人。

就這樣，她先生偶爾還是會回來跟她要錢，要不到吵起架來，又動手打她，但她即使被打到肋骨斷了，也不願離婚。

她的悲慘故事，傳到她上班的工廠後，有一位男同事看不過去，主動幫她、關心她，最後兩人產生了感情。

當男朋友勸她離婚，或者讓男朋友先來家裡住，彼此有照應時，她立刻會想起自己從小的誓言，絕不當外遇或離婚的畜牲，堅決反對。

幾個月後，男朋友也覺得自討沒趣，離職後就和她分手。

她私底下對朋友說，她也需要人家的關愛，她也想談戀愛，也想有個美滿的家庭，但是她就是做不到，還因此痛哭了好幾天。

無明的人，總是習慣看形式或包裝上的標籤，就下定論，只有覺者，才懂得去看包裝紙裡面的內容，是否真的符合自己的需求。

當你沒有覺知，就會以為，任性這件事是指那些沒有責任感，或是只會損人利己的自私鬼，事實上，任何人對任何事，只要太過執著，都是一種任性，包括眾人所推祟的善事。

如同法官嫉惡如仇是對的，但太偏執了，就很容易因為表面證據，而有了先入為主的心證，誤殺了許多不懂法律的無辜者。

警察、政府官員和醫生也是如此。

有一位中醫師告訴我，大家都以為免疫力愈強愈好，事實是，當你的體質沒有調整好，你就亂吃補品讓免疫力太強，這就好像一個國家的法治和政治素養，還沒有成熟，突然間就引進一大批外藉傭兵，有私心或不良企圖的政客，就會利用這批傭兵，來奪取政權或壯大自己的勢力，結果當然是讓政局更亂，身體自然會出現免疫系統攻擊自體細胞的各種症狀。

相對於那些沒有責任感的自私鬼，很多時候，這種太負責任或矯枉過正的任性，對自己和人們的殺傷力更大。

道德，是很好的，但太執著於道德，就會扼殺人性。

為別人著想，也是好的，但凡事都為別人著想，反而會失去自我。

別以為好人或正直的人，就不會任性。

切記，真正的美好，始終來自於中庸和平衡。

本文作者/吳九箴

摘自<煩燒城中，盡是任性小孩：讓你看清實相，也讓你改變命運的21個覺>

人本自然出版社發行

轉載聲明：本文轉載遵守 http://www.lightweb.com.tw/cc.html 之規定。

轉載作者：WendyAngel 轉載自 心光網 - http://www.lightweb.com.tw
文章網址：http://www.lightweb.com.tw/articles9/100/87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