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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芒草-記恩師烏榮新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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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hmin45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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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輕輕
袁正明

直到去年退休,腦袋瓜才能空下來,專門想一些事‧
命 運 個性‧

無憂童年

我喜歡我的幼年生活,花蓮靠海的破舊日式房子,一片片紋路清晰的木板,門前的大榕樹,長長的海堤,一波波白浪,平遠的沙灘,白白的雲,藍藍的天,給了我無窮無盡的幻想空間.我愛畫畫,愛觀察,大概就是從這種平淡無聊衍生出來的吧!

七歲半搬到新竹,新竹風真大呀,但跟花蓮颱風的狠勁又不一樣‧
看不到太平洋的海了,眼前只有眷村綠色的草地和窄窄的水泥路徑
不過有許多蜻蜓飛舞‧
學校特多黃泥沙,桌上一層,地上也厚厚的一層‧             
老師好像很嚴格,叫我坐在一個頭上長虱子的同學旁,下了課也不叫我發本子,
我以前在花蓮可是班長勒‧ 
這老師算的真準‧
果不其然,上課時老師問小金魚從小河游到大海,誰知道什麼是河?
全班都舉手,只有我不知道,被瞪了一眼‧
本來就是嘛,河是哥哥釣魚永遠不讓我跟去的地方,它太多樣子了,我不知道應該是哪一個?
誰知道海啊?
我用力的舉手,-----一看只有我舉手,就慢慢的放下了,又被瞪一眼‧
那天考試,我抱個鴨蛋回家!
等我搞清楚卷子上是要我填1或2或3而不是像在花蓮時只寫圈叉時,上學就只是寫功課了‧ 
應該說四年級之前,我不知什麼是聽課,我按時進教室,按時繳功課,不吵不鬧‧功課總在十名之內,但從沒前三名過‧ 可老師選十名模範生時,卻從來沒我的份‧這都怪我天生長的不討喜又長得太快,姊姊、 哥哥的衣服穿到我身上時,總是不合身,老師怎看得順眼呢?
唯一讓我暗自高興的是,每次畫畫或寫字比賽,老師叫了這個名,又叫那個名,
兜了半天,最後還是叫了我,而我總也沒辜負她,每次比賽都拿個名回來‧
這唯一小小的榮譽,是我每日在課堂上神遊,勞作課卻全神貫注換來的‧
是為得名嗎? 也不,為了兩隻香水鉛筆吧 !
就是愛幻想,就是喜歡畫‧

初識老師

上了國中長大了些,對空間概念已然成形,但要怎麼表達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要問,也不會向人問,那份對畫畫的熱情就淡了許多 .....

未進培英之前,我就從姊那兒知道培英有個美術老師,是蒙古公主,而且是個男生名字‧
第一天上美術課,我非常認真的觀察‧
如雲長髮高高的盤在頭頂上,圓圓的臉,汪汪的大眼,小小嘴吧,講話很輕, 我喜歡‧
美術課本是馬白水主編的,有水彩畫、 鉛筆畫、 圖案畫、 國畫等等,就是照書上臨摹吧,不難‧
老師上課常是逐一修改說明,可我每次都忘了她說了什麼,只顧著瞄她的眼睛‧
進校一兩星期後,畫完了第一張作品,發作業時,叫了我的名字,認得了我,原來我姊和我名字只差一字,當年她成績優異她也認得‧

有了這層關係,我和老師的距離拉近了,卻還是怯生,不敢主動找她說話‧
有天照例發作業時,老師一張張發,不知怎的,突然間把一位同學的作業使勁的揉起來,汪汪的大眼睛木木的瞪著大家,全班同學嚇壞了,都噤著不敢出聲‧ 沒一會兒,老師安安靜靜的走出去,繞到兩棟教室間的小池塘邊坐著,這時也下課了,教室又重新鬧哄哄的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是誰畫的太糟糕,惹老師生氣了‧
大夥兒揣著問號睜睜的圍在窗口看老師,卻沒一個人過去撫慰一下老師,包括我。
是老師太兇嗎 ?也不是,不敢就是不敢,沒理由的‧唉!真是一群傻孩子‧

之後因為常以做壁報為幌子,賴在老師辦公室不上課,下課時間就會遇到烏老師了‧她也心裡明白我們在偷懶,在走廊上遇到我就叫住我 :
壁報畫完就去上課吧!
或是問問我學業成績,問問姊姊,問問家裡狀況,有次也問我畫畫,書法跟誰學的啊?
久了我才敢主動和老師聊天,說些有的沒的‧
之後碰到我就會關心我學習狀況,大概是聊天中約略感覺我心不在焉吧‧
當時是有些心不在焉,連美術課,我小時最認真上的課都不是那麼盡心盡力了‧
雖然美術分數很高,比賽也得名,可就沒有那股熱情, 這其中原委現在是知道了,但當時不懂‧


讓我認識自己
 
記不得了,是國三上學期吧,有一個全縣的國畫比賽,烏老師要我代表學校參加 ,我說什麼都不要,扯了一大堆理由,不會畫 、功課忙 、沒時間、 沒有筆 ....
等我扯完了,她笑笑說: 
我有信心,你可以的啦!明天的假我已經幫你請好了,什麼東西都不用帶,人到學校就好了‧
我真懊惱,但礙於老師待我好,第二天只有硬著頭皮跟她去了‧

在哪個學校比賽也忘了,只記得一棟教室的三樓整層是賽場‧
一大堆選手,每人兩張桌子,三張宣紙,畫題自訂,所有指導老師請下二樓,比賽時間兩個鐘頭‧ 
烏老師把他手中的袋子交給我之後也匆匆離去‧
校園突然變得好安靜,每個人都有模有樣的鋪上墊布,排好工具,擺出了有架式‧這陣仗我真沒見過,我也趕忙打開袋子,果然裡面樣樣都有‧
唉!我還不知畫國畫要用墊布呢? 我寫書法不就墊個報紙嗎?
一時間也不知要畫什麼,東看西看,只見每個人都胸有成竹,兩下就畫出母雞小雞了‧怪的是前邊的, 左邊的, 斜對角的, 大家都畫雞‧雞跑來跑去的,太難畫了,這些人真厲害‧
畫什麼好呢? 靠著窗左思右想,除了磨墨還是磨墨,磨到硯池的水都稠了,別人都畫完倒水擦桌出教室了,我還是腦袋空空‧
秩序正亂的當兒,瞥見烏老師躲在樓梯間,比手勢叫我快畫,我兩手一攤做個苦臉 , 沒一會兒,烏老師快步走來,在窗口丟了一句話:
畫你熟悉的東西‧說完又躲回樓梯間‧
這才有了方向,就畫我家小園裡的花吧‧ 我不就挺愛種花嘛! 秋日裡一串串的小菊應可入畫吧 ! 
畫完把畫提起來給遠處的老師看,老師搖手‧
那麼就再畫萱草吧,又搖手‧
紙只剩一張了,濃墨倒是不少,賽場老師早已收拾好東西,準備收攤了,我腦袋瓜只想到要怎麼把墨用光‧ 於是拿起大筆,先沾了清水淡墨,再蘸了一大筆濃墨,大筆大筆畫上了荷葉 ,大概也是因為前兩張的練習,手、 紙都摸透了些,一下筆就很順暢,竟也淋漓暢快的完成了一幅自己也頗為得意的墨荷,就交了卷‧
出得門來,老師第一句話就說:
你這孩子不動就不動,動起來不就畫的不錯嗎 ,要多用心哪!
結果那次得全縣第五名,心裡很高興,但只認為是靈光乍現,順手得到罷了, 並不把畫畫當回事‧

報名師專

迷迷糊糊混了兩年半‧三下的時候,深知如果再不用功k書,下場搞不好就是做工‧父親常常嚴厲的對我說-----你萬一真的沒上省女中,是丟自己臉‧
很奇怪,小時候挺自信的,雖然成績不差但也沒前幾名,畫畫寫字卻總是拔頭籌,讓我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厲害‧萬一滑鐵盧,大概也沒法見人了‧就因為有這種莫名奇妙的想法,省女成了我唯一唯一的目標‧心想,只要上了省女,萬事ok, 闔家歡喜‧將來我要讀大學,到法國,要去看世界,真是雄心萬丈啊!不得了!
三下蠻用功的‧自那次比賽之後,也沒什麼機會和烏老師聊天了‧
也忘了怎麼報聯考了,反正我只有報聯考‧

好像是三年級已放假,有天我和同學回校拿東西,中午準備回家,正騎車溜下校門口時,瞥見烏老師也正要出校門‧我大叫老師再見!   老師也大叫:
停下來!停下來!----你沒報師專美術科嗎?我現在正要把報名表送師專,今天最後一天,你現在把報名表拿回家,跟爸爸說要報名,順便把錢帶來,我在這等你,快去快回。
我有些遲疑,但師命難違,我速速回到家,稟報了老師的吩咐 ,父親側著頭問:
當真讀畫畫科可以當老師? 就報吧! 
沒想到這來回一瞬間,就改變了我的命運‧


荒唐的應試

聯考完,算算分數應該沒問題,於是天下太平 ,師專考試去不去好像也不當回事了,還是父親喝令去看考場,才像逮著機會出去玩,心不在焉混混就回來了‧
考試注意事項只看到要準備6B鉛筆及水彩用具‧
還好,日期沒記錯, 考試那一天,帶了鉛筆橡皮擦像要郊遊似的出門,騎車騎到牛陸橋時,背後有人喚我----余適民!我一驚,回頭一看,是小學義班的同學,常在畫畫比賽見面‧ 她說:
你也要去考師專嗎?我也是,可是我成績不太好-----唉呀!最好考上啦!不然我爸會不讓我讀書,我就要去做工,除非讀師專,不用錢,還可以當老師.....
騎著聊著,一會就到了學府路和光復路的交叉口,瞬間,我向左轉,她向右轉,騎了兩下,同時跳下車‧
你要去哪考?不是在光華嗎?
不是,是建華‧
天可憐見,成績差的好像就會聽成績好一點的,於是連袂騎到建華,時間也算得正正好,剛好進考場‧
一進教室,真是大大的不得了,我的位子上居然有人坐了‧攤開准考證一看, 人家是對的,建華是普通科考場,美術科考場在光華‧ 這下慘了 ,兩人同時奔回車旁,拎了車火速飛向光華 ....還好,監考老師看我汗涔涔,喘吁吁的,讓我進去考了‧

這次失誤也就罷了,術科考試時,好像知道要考素描,水彩‧現已記不清總共考了幾科,只記得考素描出了紕漏,考水彩出了糗‧
這又得說回來了,我不知什麼是素描,於是這個問題在我腦袋瓜裡打了幾個結,問了人家,別人也說得模擬兩可---可能就是鉛筆畫吧‧
這吧字就引我猜疑,心想鉛筆畫就是鉛筆畫,幹嘛說素描,素描這兩字好像是很有學問的樣子,但無論如何,我得帶著6B鉛筆去應考,其他的什麼也就不想了‧ 
術科考試那天,進了學校,只覺得奇怪,怎麼大家都帶著畫板?進了教室,每個人都熟門熟路的把畫版架在畫架上了‧紙發下後,教室安安靜靜的只聽得筆畫在紙上的沙沙聲,我呢--也坐在板凳上畫,只是我的紙是放在膝蓋上的‧  憋了好久,一個老老的監考老師走來,問我:
你沒帶畫板來嗎?
我不知道要帶!
簡章上有寫啊?
我沒看到!

媽呀!我看到素描兩字之後,其他都忘了看,原來畫板要自個兒帶‧
老老師安慰我:
等一下他們畫好了,我幫你借一個‧
在七等八等中,我眼睛四處溜,不溜還好,看了心往下沉,感覺上每個人畫起來都有架式,都好像訓練過了一樣,就有些傷神了‧不過才一會兒,又告訴自己 :
反正又不讀師專,畫得高興就好,我愛怎的畫就怎的畫‧
終於有人交卷了,老老師真的幫我借了一個板‧
那天畫到最後只剩我一人,教室裡的鐘指著十一點半,我看看老師,他揮揮手說:
慢慢畫吧,慢慢畫,我等你到十二點‧
老先生拿把凳子,坐到門口去吹涼風了,
結束的鈴聲響起,他走過來,
明天要記得帶畫板啊!明天考水彩!

我心理直想著:謝謝你,老老師,我這會回去就跟父親要錢買畫板去,還要記得看簡章‧
第二天走進教室,試紙發下,我用圖釘釘上,還沾沾自喜,今兒個總算聰明些,用具都帶齊了‧等我坐定了,要用鉛筆打稿時,發現別人一攤開調色盤就開始上色了‧
啊!才明瞭事前準是多重要啊!
我低頭猛擠顏料,偏偏一條草綠色的管頭乾了,死擠活擠都弄不出顏料來,用圖釘扎個洞也沒辦法,於是拇指向前挪了一下,再擠,沒料到啵的一下,顏料從尾巴噴來,糊得一手都是,衣服也被濺到了 ....

把手上的顏料刮進盤?,擦手,擦衣,洗抹布,換水---搞得木頭地板叮叮咚咚的響,整個教室就看我忙,老老師老神在在看我跑進跑出,當然啦,那天畫到最後的還是我!
終場收卷時,老老師問我:
有沒有學過畫啊?   
沒      嗯---還不錯!
好在術科考試只有兩天,要有第三天的話,不知道我這個土包子還會弄出什麼大笑話‧


讀師專

夏日的知了叫得噪人,我卻一點不煩,因為我辦好了一件大事 ----考上省女啦!
有天下午有人咚咚敲大門,我開門一看是六年義班同學‧
嗨 ! 你考上了,我沒上,我媽已經幫我找好工廠的工作了,明天開始上班‧
她斜著頭,眼睛看著地上,抿嘴說‧
喔-------那------我------不想讀師專,也開不了口了‧
看她牽著單車轉身離去,身影越來越模糊,我心?有股莫名的悲傷‧

她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隱約知道住千甲里那邊,她卻知道我的名字,看完榜還特地繞到我家告訴我上榜消息‧沒有怨,只有默然接受‧

我和她雖是小六隔壁班同學,她義班,我信班,下課個玩個的,沒交集,只有比賽場合講幾句話,傳個眼神‧國小畢業後,她讀光武國中‧這期間我們沒連絡過,也沒見過面,三年後,卻在應試途中叫住我‧因為我的堅持,害她陪我跑錯考場,我當時連美術科考場光華國中在那兒都不知道,還是跟著她去的,要不是她,我就算報了名,也沒辦法考試  ‧師專是她唯一的讀書機會,我這吊兒啷當的人考上了又不想唸‧一連串的事情當中,她在我生命裡扮演了重要的關鍵性的角色,而我們相處談話的時間,總加起來不超過一小時‧
我感覺很茫然‧

到底還是青春少年,為義班的同學傷心了一陣子後,又高高興興的參加了竹女的新生訓練 ,拿鐮刀為竹女拔了兩天草,第三天要出門時,父親好生的說:
別去了,我們要讀師專的,讀師專不用錢,讀五年,出來當小學老師也不錯‧
只差沒把沒錢讀高中說出口‧
走到這地步,就只能讀師專啦, 從此和國中同學分道揚鑣,心裡滿難過的‧ 
六月的驪歌我比別人先懂了‧

我為什麼不想讀師專,除了認為讀省女很光榮外,另一原因是:
自從母親過世後,我們一年當中起碼有五六次要經過南大路師專門口,再轉到國軍公墓附近母親的墳去上香,幾乎每次都碰到一群理得幾乎是光頭的男生,和頭髮剪到耳根上的女生,穿著卡其服拿著大大的掃帚在校門外掃落葉,不單是這樣,掃出來的落葉是堆在一個像擔架一樣的大畚箕上,然後兩人抬著畚箕走,這種棕灰    黯淡的色彩盤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想像進到學校裡去一定更可怕,已經耳聞師專管得嚴,配著暗沈沈的校園色彩,一踏進去就得待五年,真教人不寒而慄‧


嚴格的校風

進師專果然不用帶任何東西,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便服‧
衣服,鞋子,寢具,盥洗用具,課本書包,從頭到腳,都發全了‧
一班四十五人來自全省各地,有些同鄉同校的就聚在一起講話,如我一些單獨的人,孤零零的好不寂寞‧ 宿舍破兮兮的,連個櫃子也沒有,所有東西全塞在一個皮箱裡,洗澡是一群人圍在一個水池旁洗....啊....啊...啊...真想仰天長嘯!
吃苦倒是不怕,就是心頭感覺淒涼‧
 
第一節素描課是在一個昏暗的星期六下午,停電,全校都走光了‧老師席慕蓉看著無法上課, 就要我們隨便拿個紙頭畫她,順便認識我們‧走到我身邊時,啊了一聲--------
你就是余適民啊!我還以為是男生呢!
這有啥稀奇!我的書包臉盆還發到男生宿舍呢!
烏老師跟我提過你‧
原來烏老師和席老師是遠親。要是說席老師這樣就比較照顧我,那倒也不,只是覺得在這種陰森森的學校,有人認識你,心頭也暖和了點‧

我寫信給烏老師,老師的回信經常被教官拆了檢查,只是我不知道‧直到有次,老師約我去她家玩,教官緊急找我,問我這男的是誰? 我說是國中的女老師,教官半信半疑,我說不然去問席老師,她當真到席老師那兒問個清楚哩‧
 
又有一次,烏老師介紹一個也愛畫畫,也是個男名的女孩子,要我們互相切磋,
她就愛在信上畫滿小男生小女生的可愛圖案,而且寫字恣意揮灑,就像個男孩,
這又不得了了,又被教官叫去問了好幾次‧

我們班是男女合班,老師讓我們混合坐,一天晚自習,校長大人拄著拐杖進來,皺著大眉敲桌說,誰出的主意讓男女生坐一起,男生坐一排,分開坐‧
 
凡此種種,我只有一個形容詞------封閉。
學校裡的每位師長都盡忠職守,他們沒錯,是我不適合這個制度,我常覺得我被綁著無法大口呼吸‧
長久以來,父親管教嚴厲,國中時到學校上學我感覺很自由,那是心靈解放時間, 回到家後自然就乖順了 ‧但師專住校無法出去,等到週末回家也不太能隨便出來,我小小的心靈一直覺得我被關在一個無形的牢籠,我無法反抗,更無法掙脫,只有沉默以對‧
學校的美術教育也和我想像中差太多,當然還有一個致命的原因是,藝術的呈現 除了觀察,想像,技巧,美的原理原則外,很難無中生有,需要材料,需要工具 , 有時又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只要是眼看的到,手摸的到的,哪一樣不是錢堆積起來的?偏偏我會讀師專就是因為家貧啊!  真是矛盾!

學校的管理跟軍隊無二致,明明規定早上六時起床,一大堆早起的鳥兒七早八早就翻下床,唏唏嗦嗦的吵得人不得安睡 ,六點半點名, 跑操場五圈,接著就是拿著大掃把掃落葉, 回寢室把棉被折成豆干------其實還好啦‧這些都是生活‧
大部分的人不都過著規律生活嗎?
只是不想讀師專的想法膨脹了些,心情鬱悶,變得不愛說話‧
這些都寫在臉上,烏老師一看就知道‧


和煦的陽光

專一寒假,我去老師家拜年,要回家的時候,烏老師拿出一把筆,大約十幾枝, 一看就知道是日本進口的,枝枝精美,有彈性極佳的山馬筆,工筆用的紅豆筆 、紫毫、狼毫,羊毫 -----  
這是我讀師大時,我父親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當時我捨不得用,現在也沒時間用,你就拿去盡量用,用壞了以後賺錢再還我,或是以後畫出名了,還我一幅畫‧
我聽了嚇一跳,萬一成不了名不就糟蹋踏了筆,忙說不要‧
傻小子,嚇你的,這些筆我沒用到,放著被蟲蛀了多可惜,拿去幫我用‧
說著用牛皮紙袋包著塞進我的小包包,推我出門‧
回家的路上我心裡忐忑不安,對我來說這是貴重東西,是老師的父親給她的禮物
用壞了是還不起的‧
我下定決心保管它就好了,老師真心愛護我,我心裡明白‧

專一在適應中度過,上課常發呆,畫畫沒感覺,功課應付得尚可‧

二年級那一年,教室臨時換到教學大樓‧不想上課時,由二樓的教室望出去,客雅山坡常隨著天氣雲彩變化‧秋天一到,滿山的芒草蓬鬆鬆的隨風搖曳,在太陽底下亮著金光,好看極了‧也不記得一年中的哪個月,操場邊的洋紫荊會開得一派嫣紅-----六月時,火紅的鳳凰落了一地---------大樓前的麵包樹下也滿蔭涼的‧     連掃落葉也不那麼痛恨了‧
因為學會呆想----尤佳利,這樹名很有詩意,誰取的?滿地枯葉脆脆的,走上去唏唏嗦嗦‧ 
木麻黃,像頭髮一樣,名字很農村,朦朦朧朧‧
夏夜晚自習時起大霧,幾乎飄進教室裡,大家都跑出來散步,人走在霧中像鬼魅‧
掃校長宿舍前的落葉,邊罵邊掃,結果校長送盒糖出來----------
校園不再那麼令人嫌惡,反而覺得校小人少,有些可愛哩‧可惜住宿條件太太太差‧  
那年不知為什麼要舉行畫作義賣,我就畫了一幅秋山芒草參展,想當然專二的毛頭小子有什麼繪畫技巧,圖畫紙是模造紙,水彩是王樣,材料,技巧都不好,就是憑感覺畫,把那種心情表達出來唄!
我有跟烏老師提過這件事‧
展覽那天同學劈哩啪啦的跑回來,告訴我 --
你的畫被買走了!
我過去一看,紅紙條上寫烏先生,我知道是烏老師用實際行動鼓勵我‧
當時我憂喜參半,喜的是烏老師了解我畫芒草的心情,給我一些成就感‧擔心的是當時老師要買房子,經濟負擔很大,那個月透支一點就會捉襟見肘了‧ 

專二的暑假寒假我常迅速的把家裡該做的事情處理好後,得到父親允許,就往烏老師家跑 ,在她家寫字,畫畫,有時候跟老師一起做雜醬麵,後來她發現我很會撖餃子皮,我們就又常一起包起餃子來了。 時間一久,和她兩個讀幼稚園的孩子也混得熟,常一起趴在地上畫小畫, 師丈包運老謙和親切,我記得他鑽研蒙文,那時才知道蒙古字也很美 。烏老師有癲癇症,所以要定期到台北拿藥,當包運老師也有事要出門的時候,我就幫她顧兩個小蘿蔔頭,就這樣跟烏老師和了一兩個月,心情才稍稍開朗‧

專三,專四的暑假我工讀去了,只和老師書信往返‧接著又是畢業旅行,又是教育實習,畢業展,選填志願,一連串的事好像每天都很忙,等我填完志願,才發覺沒跟老師商量一下‧因此畢業典禮一結束,東西都運回家了,馬上轉去烏老師家跟她報備我選擇去台北‧我又把那包精美的毛筆拿出來還老師‧
老師打開一看,眼睛瞪得老大‧
你都沒用!你這孩子怎那麼拗!年紀輕學習力最好的時候‧你----唉---唉--唉   連嘆了好幾聲,一直搖頭‧   
爸爸答應了嗎?
事實上我是臨時變卦上台北,父親並不高興‧
去了台北就再讀吧!

來台北第四年快放暑假時,教育部突然宣布師大招夜間部在職進修班,這對師專生來說是個好機會。 我考上了,卻很猶豫要不要去讀,因為服務五年後就可以申請保送師大,以我的成績應該沒問題,問題是要留職停薪,之前的薪水都拿回家了,到時候用什麼養活自己?於是又專程回新竹問老師該選哪一條路?
你爸爸知道嗎?  
不知道,我是偷偷跑去考的‧
還是問爸爸吧!
還用問嗎?  只能讀夜間部了‧

忙碌

會選擇再進修,有百分之九十的因素是覺得所學不夠,因此真的是認真向學 。四年的學程中有些學分可抵修,所以我把課排得滿滿的,三年修完。 夜三時,一星期七天我只有星期天晚上六到十點可休息,一二年級時也好不了多少。 在這種沒日沒夜趕上課趕功課的情況下,無暇他顧,連身體也搞壞了‧

起先還跟老師有一兩封信,到後來忙到沒時間,不知不覺就斷了音訊 。當時我租的房子沒電話,所以也沒想到要烏老師的電話號碼。 連搬了兩次家,很多東西佚散了‧新竹老家的房子也拆了,所以連地址也找不著,但是就笨在不會直接找到培英國中去‧
 
再之後就是職場,家庭兩頭忙‧這二三十年中也有想過回新竹找老師,始終只有樓梯響‧大約八年前我要老公開車載我到記憶中的巷道去找,但新竹變化之大超出我想像,繞了一個鐘頭沒個頭緒,坐在後頭的孩子也不耐煩了,只好放棄‧

感謝

人說青少年期是苦澀,現在站上了中年,回頭一看真不假‧人生就是在虛幻與真實間飄蕩,好與不好,經過時間沈澱後,經過智慧辨解後,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了‧只是生命歷練的過程真辛苦,少年的愁是強說的嗎?
執意要讀高中,是追求一個夢‧夢能否成真,誰也不知道?生活的現實看得見
心靈的桎梏是看不見的,孰重孰輕?

深深的一鞠躬,感謝老師,有您一路相伴,陪我走過顛顛簸簸十五二十的青春歲月,您是我心中最敬愛的老師‧
 
後記

我要感謝一段奇遇,改變我生命方向的建功國校六年義班同學,不知現在何方?
寄上我的祝福,我相信衷心的祝福,一定傳遞得到,生命本來就很奇妙,不是嗎?

我要感謝術科考場監考老師--李澤藩老師,即李遠哲的父親‧幫我在緊急時刻借了一個畫板‧
他帶了我們半年的水彩課後就退休了,他把我們當小小孩看,說話慢條斯理, 示範完的小畫會讓我們抽籤,示範的時候,你不看沒也關係,他不是放任你,是放心‧我們都喜歡這位爺爺老師‧後來我問他記不記得有一個這樣迷糊的考生?  他邊笑邊答 :
喔! 是你喔!  太粗心啦!  那在那間教室的只有你進來喔!
我一想,對喔!  考場?的人我一一瀏覽過,進師專後怎沒看到過一張熟悉一點的面孔?
老師你怎麼知道?
他搖搖頭-----‧我看他們都學過畫,僵掉了‧   

生命實在太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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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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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正明

塵封四十年的記憶居然能這麼細微地呈現,但那個時候、那個年紀像我這樣的小男生,活像個二愣子,參賽不知為何得了獎,畢業也不知為何去領獎,成績不知為何退落到孫山外,衣服也不擔心有沒有得換,沒得換?稀鬆平常,多穿幾天就是了(僅限男生,其實常常就只有一百零一套)。
那時不用考初中了,雖然生活上的糗事、洋相、困頓層出不窮,學校裡老師壓力再大,自己成績再差,似乎都無關緊要,得了獎也不會特別興奮,只是四十幾年後回想起來,覺得那段日子特別輕鬆、愉悅,頗堪回味,多了自知之明。如今竟能補足記憶上的缺口,真是不可思議,不禁讓人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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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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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正明

家一同學:

聽君一席話,解我四十載謎。

近日身體微恙,不耐久坐,即便知道文中錯誤百出,也不想再更正。但休息中,腦筋還是不斷在記憶中打滾,驚覺現在腦海中所記的影像已不若十年前清晰,有些細節要努力想才想得出來,如果不趁現在還記得清楚時寫下來,再過十年後,再要講兒時笑話,怕不荒腔走板才怪,所以還是勉勵自己記錄一些趣事。也不怕大家笑話,有多少白髮,就有多少回憶,沒辦法,這也是事實啊!不過話說回來,連回憶都不說了,那可就真老了。

如你所說,有參加過建功國小書法比賽的小朋友才有這段記憶,

我要進一步說,你的這段記憶中有一半是我的。  

事情始末是這樣的: 

六年級畢業典禮預演前,老師發佈了代表上台領獎的名單。我得校長獎 .美術獎 .書法獎,當然校長獎輪不到我代表。美術獎. 書法獎就由我代表,我也認為理所當然! (好臭屁喔!很奇怪,那時建功怎麼有那麼多獎項 ? )  

當年我長得快,明明前一年穿得過大的制服,隔年穿又短了一截,但家裡也只有大小兩件替換,所以一季中總有半數時間我是在裹粽狀態下,自己也覺得憋扭。所以當我知道要代表上台領獎時,就開始計算,怎麼替換才能在畢業典禮當天穿上合身的那件制服。

我記得畢業典禮禮堂,是第一棟邊邊的三間教室隔間門打開,變成一個長形的空間,每班學生把椅子抬進去排好就預演了。當老師還特地指示我坐在走道旁,方便出去領獎,但也問了我一句話 :

你還有別的制服嗎? 

可見得老師都覺得衣服太小了。

第一次領美術獎時,大概因為老師問了這句話,自卑感作祟,老覺得別人會盯著我瞧,所以在經過中央走道時,臉漲得燙燙的。等到第二次領書法獎時,腳才要跨上走道,就見到仁老師橫切過男生座位,直直走向我班。等我演完返回時,他已和我的導師比手畫腳,交頭接耳講了一陣子了。

沒一會,我的老師走到我身邊說 :

下次預演,你只要代表領美術獎就好了。 

這一幕我看在眼裡,好生氣呀!我小小年紀居然就狠狠的在心裡想:

-----你------給我記住! 

這一記可記得真久呢!至於是誰上台代表領獎也不想知道了。後來我自己分析,如果我的老師真的存心不想讓我當代表,他大可在宣布之前就刪掉我啊! 所以我判斷---------元凶是仁老師。   

八年後我當了老師,每到畢業典禮就會想這件事。直到帶第二輪畢業班時,也遇到有學生代表領兩次獎的狀況。那時候就想啦,以老師立場來說,畢業典禮是人生的一個小階段,有機會上台領獎,也算留個很美的回憶啊! 如果一個人本來代表領兩個獎,讓一個獎給別人也還好吧? 但以學生立場來講,成績評比後,該誰就是誰,怎可循私?-------------我還是認為該得的應得。 

自從以善的方向,站在老師的立場思考後,就漸漸放下了這石頭,或許仁班老師是希望他們班上有人代表領獎吧!

時仁班老師是不是這麼想呢? 

總之威權時代的老師可能都不太在意心理輔導,偏偏我在那節骨眼兒又那麼在意我的小號制服,如果老師在當下跟我溝通一下,或許也不會讓我感覺那麼難堪了。

年歲漸長,多了一點智慧,常警惕自己 : 誰能無過 ? 天底下沒有真正公平的事,又誰的秤頭是準的? 人一生中會失去很多東西,每件小事都計較,就叫做自討沒趣。------------就真的放了這個疙瘩。  

現在寫這段往事,真覺得好笑!-------哈!四十年之後,居然有人自動對號入座!!!   

 

  

 

    

 



本文於 修改第 2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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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中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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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欽文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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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提筆,想寫個回應,但怕寫得庸俗,只好作罷.

應該是適民發表文章的同ㄧ天吧,在中國時報上看到有關林海音的報導,文藝界正想爲她舉辦回顧紀念會.林海音的城南舊事很多人讀過,也感動過,我也是其中之ㄧ.

人的情感經常是沉澱後才顯得清萃允中,沒有過多的情緒.但平靜卻更能勾勒出底層彭湃的情緒.

但沉澱需要時間,需要歷練.

林海音在年過半百後以小女孩的觀點描寫當年的城南舊事,沒有激情,淡淡的鋪陳中流露著濃濃的哀愁.是沉澱後才作得到.

適民如今的年齡應該已超過當年送她筆的烏老師的年歲了吧.在為人師與為人母之後的現在,回想年少的這段往事,情緒起伏自然難免,適民能以平靜如水的語氣,述說這些故事,沒有怨慲,只有懷念,想必也是經過相當的沉澱.這樣的沉澱,讓ㄧ切情緒變得高貴起來.

我很想知道適民找到她那個朋友了嗎?當然沒那麼容易,但人生還有一個尋覓的對象總是好的,祝福她們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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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適民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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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素珠
等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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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國一升國二重新編班 , 開學當天 , 覺得很疑惑 , 班上怎麼出現兩個男生 ? 余適民和宋貫宇 . 他們倆不但名字像男生 , 身高也像 , 分別是 173cm174cm. 兩個也都能 ( 文 ) 善 ( 道 ).

2. 忘了是在國二還是國三 , 余適民勇奪 ( 三冠王 )----- 作文全學年第一 , 書法全學年第一 , 美術也全學年第一 . 實在太厲害了 . 國三導師龔秀娥老師是化學老師 , 兼管化學教室 , 化學教室就由我們班打掃維護並充分使用之 . 我们利用放置化學藥品與器材的小房間翹課做壁報 . 整張壁報 , 不論刊頭內文或插圖 , 幾乎都是他的傑作 . 其餘的 ( 我們 ), 就負責提水 , 擠水彩 , 打雜 , 當觀眾 , 看他瀟灑俐落的揮毫 , 好不快哉 !

3. 竹師管教超級嚴厲 , 學生即便敢怒也敢 ( 言 ), 也無濟於事 . 我們班畢業旅行第一次的教學參觀 , 竟和屏師共同參觀北師附小同一班的數學教學 . 屏師的女學生 , 各個留長髮 , 綁馬尾 .( 淑女 ) 得不得了 ! 我們竹師最長只能耳下幾公分 , 不能過肩 . 旅行結束 , 向校方反映 , 開放髮禁 , 校長大人竟回答說 :” 你們有五年級的智慧 , 一年級的年輕 , 這樣不好嗎 ?”

4. 余適民在任教期間 , 因著自身的藝術涵養 , 常接獲僑委會的邀請 , 到海外指導僑胞畫國畫 . 這種經驗 , 實在太殊勝了 ! 她就讀的那一班美術科的同學 , 竹師畢業後 , 也都不斷的求精進 , 已經舉辦了幾次的聯展 , 下一次他们班再舉行聯展 , 竭誠推薦大家前往欣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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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仰的書法比賽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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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一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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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三年級(或四年級)起參加書法比賽,只因寫字比較工整,被老師選中上場,好像拿過幾次前三名,但除了六年級拿過一次第一名外,印象中每次的第一名,都是余適民。所以,別人可能不知道她是誰,對我可是如雷貫耳。可我也僅認得這個名字,因為我敗在她手下很多次,但不知她是誰,也沒見過人(去年同學會才算真正見過)。
我只是會將字寫得很漂亮而已,揮灑就談不上了,所以小學時,我看到余適民的書法,就覺得她的筆觸怎麼這麼耍得開,我就那麼拘謹呢?其實那時我已意識到,我們在意境的層次上天生就不同,我只是將字寫的好看而已。其實,我也懷疑,如有她參賽,我怎會拿過第一名?從她的文章中,她未必討老師歡喜,我想,可能我得獎那次,她未參加。或許是同樣原因,畢業時我竟能代表同學領書法獎,六年級我成績退步,什麼獎都沒有,大概是因此佔了余適民的便宜,得到一個同情獎。但我很清楚,我不是真正的高手。所以國中以後,我不過是賣弄小學的一點基礎,再也沒想過要跟余適民這樣的對手較量了。
哈!這是我們參加過書法比賽的小朋友們,才會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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