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遷居新竹
民國52年8月,在苗栗縣鑼銅國小只讀了半學期,就揮別了那裡的童年,隨著父親搬遷新竹,開啟了長達42年的新竹生涯旅程;到94年9月,又像鮭魚返鄉般地,我重回出生的故鄉-苗栗縣定居。因此說,新竹市是我成長的故鄉,並不為過。家父是因新竹有宿舍,一家七口人才脫離那叔姑共12口的祖父母山居,落腳在新竹市鐡路局大約十二坪的宿舍。
二、關於新竹市鐡路宿舍
新竹市鐡路局宿舍範圍相當大,西從鐡路、東到南大路;北近東大路天橋、南逼竹蓮街,南北狹長,面積約三甲。
剛來時,新竹火車站後方,還是一片荒地,間雜著數間日據時代的黑瓦房,屬較高級的住屋。道路還舖著火車燃燒過的煤渣,大排水溝的水,清晰地可以看到游魚。那些荒地就是我們孩童時,抓金龜子、粘鳴蟬、踼銅釭、捉迷藏的大花園,晚上也可看到螢火虫四處散發著光點。
不過,後來那些空地,不斷蓋房舍,荒地漸稀,夜晚螢光不現,水溝不但無魚悠游,還開始污穢。到我小學畢業,房舍就差不多成往後的規模,道路也舖上了柏油,站後巷也開個地下道,可以通到中華路的火車站,方便了竹中和竹商的通勤生。基本上,竹中學生走站後巷穿過鐡路宿舍藍球場,再經台電堆電線杆的工地到東山街;竹商生則繞到我家旁、沿大水溝的路,經南大路右轉公園路,再接博愛路到校。
我的住家,戶藉上屬公園里東大路,北與復興新村一牆之鄰,南隔一條大水溝,屬南大路站後巷。這一水之隔,劃開了竹蓮、東園;建華、培英的楚漢界。
大溝之南,含括了鐡路局宿舍百分之九十的範疇,但那裏没有同學。常有人問我住那?我回答:鐡路宿舍,人家就會再問我,某某人也是住鐡路宿舍,你熟不熟?我都必須解釋:我是屬東大路天橋邊的宿舍,因學區不同,所以不認識。大溝北側屬公園里東大路,這裏是東園國小、培英國中的學區。因此,這裡的同儕,一定是同學且都同班過。那時代的父母,忙著張羅碗筷,很少會遷戶口來替孩子選擇學校。
屬於公園里這一區塊的鐡路局房舍,若順著道路或巷弄來看的話,計有五棟。我的住處是兩排屋舍相對,面東有十間屋、朝西有十一戶,隔約三米空地相對。北接復興新村,没有通路,往南到大溝邊才有往外道路。那三米宽、約七十米長的封巷,在還未舖柏油時代,白天就是女孩玩跳方格、跳繩;男生則以打彈珠、彈橡皮筋的遊樂場。晚上竭息時光,就是母親輩的歐巴桑寒喧時候。
我住的這排屋舍用竹籬作圍牆,對面則是以枕木為牆籬。究其因,乃對方職務都是鐡路道班工人,取得枕木容易;而家父這邊的職務全是車長,枕木難取,只好以便宜的竹子做藩籬。
三、鐡路宿舍的同儕
與我住同排棟的同學,有十班同學駱泰山及八班的陳敬明,駱同學現住中和市,在越南經營成衣廠,二至三個月回台一次,我們隔鄰而住,國小時是玩伴,不過他膽子大,玩興高,出外遊玩都由他帶頭。國中畢業時,舉家遷往台北,高中在台北念,但常隨母親回宿舍探望鄰居,因而還有聯繫,也答應我若2010年同學會,有回台灣的話,就會參加。陳同學成大土木系畢業後考入公路局任職,不過自民國80年全家搬離新竹後,音訊全無。
對面棟有十班郭水源,他個性不愛講話,現在新竹經營土水生意,國中畢後就工作,很早就離開父母,在新竹買屋自居,但常回宿舍探望父母,偶爾會碰面招呼一下,反而他父母常和我聊天,自宿舍拆除後,即未謀面。
緊鄰對面棟的後一棟,居住的層級較高,是日式建築物,這裡住的同學有六班胡志鷹、傅振宇、七班王宗源、九班邱四明、四班邱雪麗等人。
傅振宇從小學五年至六年到國中畢都和我同班,小學時常到他家玩,他父母親待我很好,媽媽是小學老師,和靄可親,經常也留我在他家用飯,弟弟妹妹也常和我們玩在一起,那時他家還在南大路租屋居住,與八班劉逸明隔鄰,屋後一牆之隔是空軍聯勸部隊,我們三人和他的弟妹,常翻牆到聯勸部隊玩耍,現在聯勸部隊已拆除成馬路及人行道。真是「昔日景物成追憶,昔人更難再尋覓」。因為,他進竹東高中後,可能各有各的同學和升學壓力,就很少往來,路上見面也是怱忙招呼又走了,七十三年左右,我曾到他家找他,他弟弟說他在台北上班,不常回來,所以也就失聯了。
胡同學小學應該是新竹國小畢,國中三年都是同班,人長得英挺、聰明,母親是鐡路幼稚園園長,頗受鄰里尊敬,家母常對我說:你到胡家要有禮貌,胡媽媽是賢能又有地位的長輩;其實他母親人很和善,從未瞧不起住我這邊没讀過書的歐巴桑,碰到我媽時也會誇奬我一下,家母回來就很高興地對我說:「胡媽有誇你,你要好好跟他兒子學習」。與胡同學最後一次見面,應該是66年在淡江大學淡水校區吧,等我當兵後回新竹時,他家已經搬離了。所以也音訊杳然。
九班邱四明、四班邱雪麗是姊弟,姊姊慢一年入學,故姐弟同年級。四明也是小學同學多年,和駱、傅、劉逸明等也是年少時的玩伴,那時,大都玩紙牌、打彈珠、射橡皮筋,經常是在一起,當時放學可以常在外玩,大概是因小學時代,父母不大管小孩有没有念書。不過國中後,因升學關係大人管得嚴,還要幫忙做手工,所以放學或假日就甚少做伙玩。但到鐡路宿舍被拆前,我們偶爾不期而遇時,也會停下來聊天,那時他在開貨車,也蠻辛苦,但日子過得也還算好。
七班王宗源就較少和我們這些鄰居同學玩在一起,父母親管教嚴,少出來玩,見面時會和大家談一下話就回家了,記得他國中畢後,考上明新工專五專部,所念殊途,就少聯絡,服完兵役後,好像也搬離,因而也没了音訊。
臨南大路還有四間屬鐡路局的高級宿舍,五班吳筠璜住在那,我會記得她,是因她姐姐(當時在念師大)曾在我國小畢業的那年暑假,在鐡路局宿舍禮堂,教我們這些宿舍的學子英文,由於是免費,所以我就去上了二個月的簡單英文,吳筠璜也在一起上課。還有她哥哥吳基忠,是我高一時同班同學,和我也很好,每天上學時,我都會到他家等她哥哥一起走路上學,所以她父母親待我也很親切。她和姐姐一樣都長得漂亮,但我那時,雖常和她見面,但我就是不敢和女生講話,有時也很想開口和她說話,就是没勇氣。從七十三年在新竹上班,直到八十五年左右,每在路上碰到她母親,她母親就會拉著我聊天,我也會很高興地和她母親聊天。
西邊鄰鐡路,北接木材行,有一封閉型宿舍區,屬鐡路局搬運公司,意即專營貨運。那時代台鐡的貨運生意很好,直到公路運輸興起後,才一落千丈。這裡有三位同學,全都是八班-黃光中、李鐡中、李文華,他們三位國中三年都同班,父親也都是同辦公室上班,又緊鄰而住。經常是上學一起出門,玩耍也在一起,感情很好。但他們的住區有圍牆,出入要從大門,比較封閉。小學時,他們三人常到我的住區玩,但到國中時,應該是父母開始管教比以前嚴,加上課業也有壓力,因而就少到我這住區,而我也少去他們的宿舍區,因而就漸行漸遠,國中畢後也没了聯絡。
如前述,連我在內住鐡路宿舍的培英國中第一屆畢業同學計有十三人,除女生外,大家都曾同班且有過共同的生活記憶,只是國中畢業後,分道揚鑣,鴻飛遠去,難問東西,只在各人心田留下一些足痕爪印。
四、宿舍拆除
新竹隨著科學園區發展,經濟開始繁榮,都市化腳步快速,一處處的眷村也已改建成巍峨大廈,火車站後方三甲大的鐡路局宿舍,顯然成了都市發展的瘡瘤,然而鐡路局經營虧損不堪,財務無力改建。
因此,在現任市長林政則的主持下,和鐡路局達成協議,拆遷經費由市政府代墊,在鐡路局未清償前,市政府將規劃為收費停車場,並取得停車場收益。
九十二年開始執行計劃,七月起住戶陸陸續續搬遷,我是在九月底遷出到建功國小北側的中油宿舍。至十二月底前,除少數釘子戶外,大致遷移完畢。
九十二年十一月初,怪手開始進駐,當聴到機械手臂由發出重擊的聲響,四十多年的生活記憶,恍然全湧上腦海,却又無法看遍全部記憶,只能以無限傷懷眼光,望著灰飛塵揚,屋瓦曳碎,磚牆傾圮,四十多年的生活紀錄終於畫下了休止符。
五、後記
這些同學中,我還可以描述,主要是我一直未離開新竹,我的工作到94年前都是在新竹,也是最後一位離開鐡路宿舍的同學,真是往事如烟,再回首已人事全非。
現在,每經過南大路時,總會偏頭西望那一整片的停車場,曾在這裡的一些生活片斷就會浮起,心中復雜的感懷也油然而生。因為這裡曾有過快樂無邪、純真樸實、不識愁味強說愁、最值得回味而又最先失去記憶的少年及青少年時代,同住這裏的的同儕,雖都曾有共同的年少記憶,然而物換星移,世事忙碌,奔波歳月後,髮添霜白,魚紋押臉,催老了自身。猛然回首,才驚覺那些同年竟然已失散了不知多少年,若不把自己還記得的回憶,寫出來,再過些年,可能這些事,可能也都會從記憶遺失。
把這些記憶寫出來,是對少年、青少年時代的回眸,也許記得不多,希望能抛磚引玉,有更多同學願將國小、國中的記憶描繪出來,填補大家快遺忘的記事。也感謝梁容架設了這個平台,可以讓失聯的同學再次相互聯繫,也可以讓同學盡舒心中塊壘,暢所欲言。
2009.5.10古耀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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