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裡有一對老人家，爺爺是榮民，隨軍隊來台，就此與家鄉斷絕，終身未婚；婆婆是台灣人，結過一次婚，兩個人互相照顧同居十幾年了，沒有夫妻名份，租屋生活，用政府的輔助津貼過日子。兩人像個小孩子，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互喚彼此老太婆、老公。



爺爺身體不好，多次出入醫院，住院時他就想，老太婆一個人在家裡會害怕，他不能倒，一定要趕快回家，每次都因為這種信念，爺爺撐過一關又一關；婆婆不識字，日常用藥都要爺爺服伺她吃，在他們身上，我真的看到什麼叫做相依為命。



上週四，爺爺電話來說，婆婆身體不適看能不能請我去醫院幫忙拿藥，臨時聯絡不到我就自己去了。週五我抽空去爺爺家，嚇了一跳，因為爺爺在醫院跌倒，撞腫左半邊的臉，額頭縫了幾針。我心裡真是難過，如果幫得上忙，老人家就不會撞傷了。當天下午，爺爺打電話來說婆婆中風了，要找我，趕到醫院，就看到包著紗布的爺爺癱在椅子上垂淚，見到我就喊著說：怎麼辦，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我。我進急診室找醫師，才放心，婆婆不是中風，是糖尿病血糖太低休克。我搬張椅子帶爺爺坐在觀察室的病床邊陪著，那是情人節的前夕，平凡而深情的故事在我身邊上演。人生百態，此情堪憐，但也最無憾，有人這樣「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我。」


回家，在醫院大門口，行色匆匆間遠遠看到一對男女正在講話，兩人外型都好，年輕俊美，女的潤白臉上有多處擦痕血絲，講著話，男子面露不豫，回頭瞄了一眼，竟看到男子冷不防右鉤拳打出，就這麼狠狠重重的擊在女子小腹上，我大駭，內心相當不爽，正想妳媽我媽、樹幹花幹的大聲斥責喊道你怎麼打人。那男子隨後轉身走開，女子呆站一下下，不哭不喊不回應，像電影的慢動作也跟在他背後走著。



我不知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像情侶，可有這樣的情人嗎？男的敗絮惡質，女的莫名奇妙，我是路人甲，前因後果我皆不知，但情人節時我一個人腦海裡流轉著這兩幕，一下是陰冷病床邊的愛與溫柔，一下是陽光下路邊的傷與暴力，老少明暗輕重，對照著，多少人世間的浮生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