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大略的意思是說,詩可以激盪情感,可以用詩人一顆真誠而充滿熱愛的心,觀察並感通天地人間的萬事萬象,可以諧和民群,可以諷諫官員。因為詩歌具有迂迴婉轉,溫柔敦厚,哀而不怨,憂而不傷的特質,所以孔子詩教的目的在培養禮樂君子,使他們具有深沉感情與真誠信念。
以下我們就來看看詩的修養與教化作用:
在《韓詩外傳》 卷 二有這麼一則故事:
子 夏 讀 詩 已 畢 。 夫 子 問 曰 : 「 爾 亦 何 大 於 詩 矣 ?」 子 夏 對 曰 :「 詩 之 於 事 也 , 昭 昭 乎 若 日 月 之 光 明 , 燎 燎 乎 如 星 辰 之錯 行 , 上 有 堯 舜 之 道 , 下 有 三 王 之 義 , 弟 子 不 敢 忘 , 雖居 蓬 戶 之 中 , 彈 琴 以 詠 先 王 之 風 , 有 人 亦 樂 之 , 無 人 亦樂 之 , 亦 可 發 憤 忘 食 矣 。 詩 曰 : 『 衡 門 之 下 , 可 以 棲 遲; 泌 之 洋 洋 , 可 以 樂 饑 。 』 」….
故事是說,子夏頌讀詩經結束後,孔子問他說“你基於何種理由,如此崇敬詩經呢?”
子夏回答說:“詩經對於人間萬事的意義,好像太陽與月亮的光明普照,也好像天上星光的錯落展佈。就遠古而言有堯舜聖人的大道。就近代來說則有夏禹.商湯.以及周文王的大義,弟子學習這些大道大義之後,即使窮居茅草屋裡,也會經常彈琴歌頌王道的德操與大愛,有人欣賞當然很快樂,沒人欣賞同樣也很快樂。借此發憤忘食,努力修德讀書,奮發圖強。詩中就說:簡陋門屋裡可以安身,泌河的水波之美,也可以使我們處窮困而不失快樂…。
在這篇有關詩的對話中,我們可以注意幾個要點:
1. 詩可以仰望星空。西方哲人康德認為最值得珍惜的是:「在我頭上閃爍的星光,在我心中的道德法則」。溫總理在〔仰望星空〕的詩中說:“一个民族有一些关注天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一个民族只是关心脚下的事情,那是没有未来的。我们的民族是大有希望的民族!我希望同学们经常地仰望天空,学会做人,学会思考,学会知识和技能,做一个关心世界和国家命运的人。”
為什麼心中的道德法則必須與天上的星光同在?為什麼學做人.關心國家與世界命運,必須仰望星空?這就涉及一個人眼界心胸與氣度的培育問題,一個只看眼前,只看腳下,只看自我得失,自我欲望的人,肯定不會有大氣度,大眼光。一個眼光狹小的人,在每一天每一次人生抉擇的岔路上,總是選擇那條偏小偏私的路,如此不斷的積累下去,他就只能成小人做小事。所以仰望星空,就是仰望天道,仰望聖神,將自然神聖化,借天道與星光的神聖性,下貫到我人靈魂的殿堂中,從而神聖化我們心中的道德律,以此挺立我們心中的深情大義,培養我們浩大的眼光與氣度。所以一個人一旦上過太空,站到太空船上觀看星空. 觀看宇宙的浩瀚,他的人生境界與心胸氣度,就會有很大的提升。
而詩經的星空則是人文的星空,詩人以崇高的道德理想,以及深厚的心靈情感,經歷人生的曲折壓抑,最後澎湃出歌吟的詩篇,這裡有深情,有大愛,有人性最深沉的表白,閱讀這樣的詩篇,無疑會使我們興起深情的感動,會使我們經歷一種大愛的洗禮,使我們的感情更深更厚,更懂得珍惜愛與付出愛。
2.詩篇中有大道大義,使我們能安住窮困而依然樂觀進取。有人說這種儒學,叫人受窮受凍,麻痺思想,使人不知上進。其實這種評說,都是以小人心眼度君子之大道,以凡庸之志氣論聖賢的懷抱,是很不恰當的。固然政府應該幫助社會追求富裕,社會應該建立制度幫助貧窮的人。但是任何社會都有窮人,我們不能鼓舞他們怨天尤人,這種怨天尤人的意念,經常只會帶來害人害己的惡果。再說,窮富不是評價人生價值的唯一標準,市場價值不是社會國家的最後價值,許多大科學家.大藝術家.大學問家.大政治家…,他們一心一意投身到他們理想的事業中,經常受到窮困的煎熬,甚至還有牢獄與死亡的威脅,對他個人與家庭的生活而言,經常是痛苦而不幸的。但是他們的創作,他們的大義大愛,卻挺立起一個時代,一個民族。對他們而言,詩經的“彈 琴 以 詠 先 王 之 風 , 有 人 亦 樂 之 , 無 人 亦樂 之”的志氣與懷抱,正是鼓舞他們擇善固執,樂觀奮鬥的良伴。
3.詩可以降低社會貪婪與功利的風氣。物質的追求與消費當然是人類生存的基本需要,但是人類不是類禽獸的存在,不應該以物欲的滿足做為人生價值的核心。人生除了需要衣食飽暖之外,同樣需要精神的安慰,尊嚴的追求,以及志氣的發舒。詩人仰望星空,悅慕先聖先賢的志業,以人文德愛的心眼,放眼以觀天地山河的大美,這就為人間指出一條道路,除了衣食的物質追求之外,人類還應該有崇高的道德追求,以及一種美感情懷的心靈饗宴,通過美的心靈饗宴,人的靈魂得到淨化與提升,再通過其身教言教,美化家庭,美化社會風氣,溫暖並撫慰許多受苦的心靈,這樣的人間社會,讓我們多麼珍惜,又多麼讓我們留戀啊!
因此,詩歌的閱讀與吟唱,應不僅僅只是欣賞詩作的文詞優美,也不僅僅只是陶醉於其韻律的動人,更應該是通過詩的陶冶,能興起我人心中的大愛,用真摯的愛與志氣以觀人生,在困頓中看到光明,在灰暗中看到希望與肯定,從而深化我們的心靈世界,使我們成為一個,胸懷大地山川,眼界歷史古今,有歷史重量,有大地人民的道德君子,以此回報生養我們的大地與人民,追求立我們的德,成我們的功,把一種深情大愛播灑到神州的大地上。正所謂 “江山渾在眼,宇宙付無言,昨夜三更夢,春風滿故園”[文天祥] ,只要有星光照耀在我們的心中,就會有神聖的能量,支撐我們的氣場,消融一切否定與頹喪,即使風大雨大,道路崎嶇,也永遠會有溫暖的春風陪我們前行!這就是天人合一的路,與道冥合的路,也正是詩經興發我們志氣與深情的路!使我們充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