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姚子奇前世

第十六章

　　什麼是地獄？

　　不清楚，因為從來沒見識過！

　　然而，天琴與姚子瑩現在就有如處在地獄裡！

　　他們兩個被那道淡藍色的冰霧帶出冰城，高明權沒有殺他們，卻是用另一種方法至他們於死地！

　　將他們丟在沙漠中，沒有駱駝、沒有食物更沒有水！

　　炎炎烈日、滾滾熱氣，層層巒巒的黃沙無邊無際，不管怎麼怎麼走，景致永遠不變，紅色的沙浪起起伏伏，似乎延伸到天的盡頭，沙丘的後面永遠是另一座沙丘，永無止盡得令人厭煩。

　　白天，強風持續不斷地猛烈吹拂，沙暴塵飛彌漫，太陽早就不曉得被風刮到哪裡去了，燥熱的空氣卻依然滯悶得教人難以忍受，滿身大汗彷佛剛從水裏撈出來，出汗後又因潮溼而無法蒸發，嘴唇乾裂，眼睛、舌頭和喉嚨發燙疼痛，真是令人苦不堪言。

　　而夜晚恰好相反，冷風颼颼、寒意沁骨，汗溼的衣服使他們顫抖不已，在這種時候，天琴總會叫姚子瑩脫掉溼冷的衣物，他自己也是，然後用他寬大溫暖的懷抱包裹住她，讓那些又潮溼又冰涼的衣服蓋在他身上，由他來承受那份刺骨的寒冷。

　　在大沙丘的下風處，兩人半裸地依偎在一起取暖，在這一刻，考慮的不是貞節不貞節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活下去，為了阿奇！

　　他們一定要回去救出阿奇！

　　就是這樣的理由，讓他們在暴風沙下，也要咬緊牙關奮力往前邁進！

　　在沙漠中行走，度過沒有水與食物的第五天，姚子瑩倒下！

　　「對不起，我……走不動了。」姚子瑩心在流淚，她好恨自己現在的脆弱，連這片沙漠都無法走過，她要如何救阿奇。

　　一直以來他都只會給阿奇添麻煩，到現在還給天琴哥添麻煩，姚子瑩好恨自己的無用！

　　天琴沒有說什麼，默默的將她揹在背上，繼續往前走，而炙熱的太陽，沒有絲毫留情的將他們曬的頭昏腦脹，天琴的腳步也開始有些踉蹌。

　　到了第六天，姚子瑩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不行了。

　　「把我放下吧……我不會怪你的…阿奇……還等著你去救……」兩個人至少要有一人活下來，她不想連累天琴哥。

　　他沒有回答她，可是直至她失去意識之前，她仍然趴在他背上，他也沒有把她丟下不管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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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子瑩作了一個夢，夢裡，她見到阿奇，可是阿奇卻背對著她，她想叫住阿奇，卻發現自己發不出半點聲音，她急的想要哭，卻滴不出半點淚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奇離她越來越遠……


　　「阿奇！」驀地睜開眼，她驚叫出聲。

　　她挺身坐起來，環顧四周，熟悉的景象讓她知道，這裡是無崖山！

　　他們活著走出沙漠了！

　　她想起身，就在這時，門簾掀開來，杜雲芊端著盤子進來，看著姚子瑩醒來臉上有些喜悅的笑容。

　　「等等，妳還不能起來！」見姚子瑩想起身，杜雲芊連忙放下盤子趕過來扶她坐回去，「阿拉保佑！」露出溫柔放心的笑容，「妳昏睡了兩天，得再多躺兩天，盡量多吃點東西補充營養，還有妳身上的曬傷也得再抹兩天藥，然後才能起來。」

　　「兩天？原來我昏睡了兩天？」一出聲說話，姚子瑩才覺得喉嚨仍然很痛，聲帶沙啞得都認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

　　「是呀！整整兩天，我擔心死了！」杜雲芊拿起裝著清粥的瓷碗給她。

　　「天琴哥呢？他怎麼了？」現在的她根本就吃不下。

　　杜雲芊先是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妳先把身子養好，天琴在另一處落院接受照顧，妳暫時不需要擔心，阿拉會保佑他的！」

　　「雲芊姊姊……」聽她這樣講，她有些擔心。

　　「別再說話了，妳需要多休息！」杜雲芊不給她繼續說話，拿著瓷碗就逼她吃下去。

　　「阿奇，阿奇他……」姚子瑩心還懸在半空中。

　　「如果姚子奇在的話，他也會要妳先養好身子，虛弱成這個樣子，妳還想做什麼呢？」三人一起離開，只有兩人回來，她不確定姚子奇發生什麼事情了，只能確定一定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妳還太虛弱了，乖乖聽話！」杜雲芊口氣有著難得的嚴厲。

　　姚子瑩想起，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當初不聽阿奇的話，執意跑進冰城裡才會弄到這步田地，現在的自己，懊悔到連眼淚都已經擠不出來了。

　　「我知道了……」默默的吃掉瓷碗內的清粥，又在杜雲芊的監視下，乖乖的躺下去休息。

　　希望天琴哥也能快點復原，他們要趕快養好身子，想辦法救出阿奇！

　　阿奇，你等著，我們一定會去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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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休息了兩天，姚子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體力恢復的也差不多了，只是她卻一直沒見到天琴，她希望趕快跟他討論接下來營救阿奇的事情。

　　她正想問問杜雲芊天琴在哪處休息，卻因此知道一件讓她震驚不已又自責不已的實情……

　　房內傳來杜雲芊的聲音，姚子瑩正想敲門入內……

　　「他情況如何？」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

　　「還沒清醒過來，不過已經可以嚥下水了！」是敏敏的聲音。

　　「阿拉保佑，情況總算是好轉了！」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雲芊姊姊……」姚子瑩自行推開門，然後她看見了，躺在床上臉色毫無血色的天琴。

　　「子瑩！？」兩個女人嚇了一跳，她們最不希望姚子瑩見到現在的天琴。

　　「天琴哥他……他怎麼了？」

　　「……」兩個女人互看一眼，最後由敏敏開口……

　　「當你們來到無崖山時，妳滿嘴是血，雖然有脫水的現象，但只要餵妳喝水，妳就能夠自己把水吞咽進去，情況還算不錯……但他不僅嚴重脫水又失血，幾乎已經要受阿拉徵招了！」

　　「失血？」怎麼回事？

　　「他讓妳……喝他的血！」

　　這一句話彷佛一支大鐵錘般往她心頭重重的捶下去，瞬間敲斷了她的呼吸。

　　杜雲芊嘆了一口氣接道：「我想他一定讓妳喝了不少血，所以妳的狀況比他強，而他一昏迷過去就完全沒有任何知覺，我們餵他喝水他都沒有絲毫反應，只好用灌的，希望他多少能夠吞進去一點，我們都好擔心他會撐不下去。」

　　「為、為什麼不告訴我？」姚子瑩聲音很沙啞。

　　「起初是不想讓妳擔心，因為那時候妳的身體尚未復元，後來妳的身體復元了，他雖然仍未醒來，情況卻已經漸漸轉好，我們本打算在觀察幾天再通知妳的！」

　　姚子瑩此時只想掐死自己！

　　他害的阿奇被困在冰城裡，還連累天琴哥，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不懂事與任性，惹出那麼大的一個麻煩……

　　她竟然還妄想保護阿奇，只會製造麻煩的自己，竟然如此愚蠢！

　　濃烈的罪惡感瞬間席捲住她，她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緊緊掐住似的，無法呼吸，眼前突然一黑的昏了過去。

　　「子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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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烈日、滾滾黃沙，沙漠裡吹起可怕的暴風沙，濃密的沙塵、旋轉的沙子撲面而來，能見度不到十步。

　　然而，在這樣可怕的暴風沙中，一個身影若無其事的坐在良駒上頭，漫步在其中，身穿著潔淨的白衫，奇蹟似的沒有沾上一點沙塵，一頭銀綠色的長髮隨風飄搖著，有著會令男人瘋狂女人癡狂的艷麗臉孔，表情卻略顯冰冷，若非有明顯的喉結與平坦略顯精壯的胸膛，不會有人相信，他竟是一名男子，他的名字，叫做史蒂芬。

　　他若無其事的漫步在巨大的沙塵暴裡，似乎有著無形的力量圍繞在他的四周阻絕沙塵的侵擾。

　　突然，他拉住韁繩，停下的腳步，望著眼前空無一物的荒涼景象，自懷中取出一張符咒，輕輕的往上一丟……

　　符咒發出一道極光，絢麗的讓人睜不開眼睛，而四周的景色也在瞬間有了變化，原本狂嘯的沙塵，變成雪白的細雪，炎炎的高溫，變成刺骨的冰冷，眼前，出現的是那座巨大的冰城！

　　史蒂芬催促著胯下的良駒，往冰城裡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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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一座漂亮的水晶宮殿，異色眼瞳的尊貴長髮男子，自己恭敬的半跪在地上，似乎說了些什麼……他聽不清楚……

　　黑暗的沼澤、巨大的怪獸……

　　琴聲，尖銳高昂的像是要撕烈自己……

　　血，身上有好多血……卻不是自己的……

　　頭好痛、頭好痛！

　　誰來救救我？

　　略為金黃的髮色，自信的笑容……他是姚子奇……

　　阿奇……


　　「阿奇───」從床上驚醒過來。

　　「天琴哥醒了！」敏敏在他的身旁，開心的喊道。

　　天琴看了一下四周，想必自己是得救了，體力還有些虛弱，力量也還沒恢復，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我昏迷了幾天？子瑩人呢？她安全嗎？」輕咳了幾聲，聲音也是很沙啞，每說一句話喉嚨就像有火在燒似的疼痛。

　　「你到無崖山後，整整昏迷了七天，我們好擔心你會熬不過！」敏敏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

　　「子瑩已經醒了，她這些天來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有些擔心她！」杜雲芊想起那個女孩，那天她昏倒之後，狀況就一直很不穩定。

　　天琴沒有說話，直接起身，不顧她們的阻止，堅持要下床去找子瑩，兩人沒有辦法，只好扶在他左右兩旁，慢慢的移動到姚子瑩休息的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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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光芒、沒有希望，一切的一切都是虛無與不存在，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五感全數無法作用！

　　姚子奇的意識，正飄揚在這樣的黑暗中！

　　突然，四周出現了一些畫面，一些讓姚子奇寧願不要出現的畫面……

　　那是他童年的記憶畫面，深刻的印記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天孤煞星，帶來災厄的禍星！

　　無稽之談，輕扯了嘴角，他臉上盡是不屑，然而，眼眶卻略帶有水氣。

　　自懂事開始，他就將爹爹視為崇拜的對象，期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為向爹爹那樣的大將軍！

　　年紀小小他就開始學習舞刀，小小的身子因練刀而遍佈瘀青，但他不在意，他非但學的快，更學的精，獲得所有人的讚賞，說他是武學奇葩，惟獨爹爹沒有理會他。

　　也許爹不喜歡只會耍刀弄槍莽夫，所以他向娘親學琴，自修文書，期望能讓自己未來成為文武並茂的大將軍，為了追上爹爹的腳步！

　　小小的身子裡潛藏著無限的力量，所有的人都說他天資極佳，學什麼都快且精，是百年難見的神童，一定是因為命盤的關係……

　　什麼命盤？

　　他不知道什麼命盤不命盤的，他只知道他耗盡了全身的力量，只為了能讓爹爹看他，書本很無趣，可是他必須要學習；撥弄琴弦讓他覺得疼痛，可是他必須要忍住；耍刀弄槍讓他傷痕累累，可是他必須要繼續……

　　一切，都是為他的爹爹所做的努力而換取的，跟什麼命盤的沒有關係！

　　然而，奇怪的是，無論他做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汗水、付了多少心力，卻始終喚不來爹爹的注意。

　　「娘，爹爹是不是不喜歡子奇？」倔強的小臉，隱藏不了心中的擔憂。

　　「傻孩子，天下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娘親溫柔的將他擁入懷中。

　　於是，他不放棄的更加努力，無論是一個讚許的目光也好、欣慰的笑容也好，更甚至是指責自己也可以，就是不要漠視自己，小小的心靈，對父愛有著無限的渴望。

　　十二歲那年，他終於得到爹爹的目光，也同時明白了，娘親騙人，自己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枉費的……

　　那不是父親看兒子的眼神，那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看著敵人的眼神，爹爹從沒喊過自己的名字，他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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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瑩、子瑩？妳在做什麼？開門好嗎？」杜雲芊有些擔心的敲著姚子瑩的房門。

　　「子瑩，天琴哥醒了！他想要見見妳！」敏敏也很擔心。

　　天琴覺得頭重腳輕，視線有些糢糊，卻又同時很擔憂房內的姚子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

　　姚子瑩是阿奇唯一在乎的，他會替阿奇守護著她，直到阿奇歸來！

　　「子瑩，開門好嗎？」依舊沙啞的嗓音，天琴敲敲她的門。

　　門內依舊沒有回應，三人越來越擔心了！

　　「把門撞開！」天琴下達了指令。

　　另外兩人也立即動作將門給撞開！

　　一下沒開、二下微動，直到第三下，她們成功的撞開房門！

　　然而，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他們傻愣在原地，不知怎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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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芬漫步在長長的冰廊上，身後躺滿了屍體與碎冰。

　　他輕易的解決守衛在冰城裡的人，全都是一群屍體，由冰晶所操控著，對禁咒師來說，根本構不上威脅。

　　眼前又出現了屍體守兵，他又扔了幾張符咒，腳步沒有任何停緩的繼續向前走，其實，懕魔的冰城，他有些喜歡，很安靜的感覺，雖然沒有桃花源的美麗，卻也不會有垃圾跑進來！

　　想起那個垃圾……

　　他真的擁有十字血印？

　　閻魔還真是瞎了眼！

　　難怪師父不想跟他有牽扯！

　　等回去之後那個垃圾最好已經離開了！

　　想起金皓薰的無知與單蠢，他只覺得頭疼！

　　也許應該把皓薰帶來這裡……這個主意不錯，改天問問師父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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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無崖山紫宛後頭的高地，彎彎的月亮高掛在上頭，看著底下的那個女孩……

　　女孩眼前有一個大甕，裡頭放滿了暗紅色的液體，那些暗紅色的液體來自女孩手腕處的割傷……她在放血！

　　阿奇的安危、天琴哥的傷勢，追根究底，都是自己一人惹出來的！

　　也許是因為阿奇對自己寵溺、也許是一切總是這樣順自己的意，讓自己遺忘了最初的那份決心……

　　「子瑩！」身後傳來的驚呼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轉頭一看，是天琴！

　　「妳在做什麼！」發現那一大甕的暗紅色液體，天琴立即衝向前抓起她的手迅速的點下穴道，止住狂流的鮮血。

　　姚子瑩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一甕血水，與天上的彎月相印著。

　　「子瑩？」天琴不懂她怎麼了。

　　只見姚子瑩將手伸到甕裡頭，探了探，然後拉出一條染成暗紅色的布條。

　　「這個，可以強迫將筱筠姊姊趕出阿奇體內！」姚子瑩小心的收取著血淋淋的布條。

　　「……」

　　「我能將她喚出來，就能將她送回去！」沒有打算做更深入的解說。

　　「子瑩……」天琴不知該說些什麼，總感覺這個女孩似乎哪裡不一樣了！

　　「我要救出阿奇！」轉過頭來，臉上帶著堅定的笑容。

　　天琴看了那抹笑容，也笑了！

　　姚子瑩成長了，為了姚子奇而成長！

　　若阿奇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所以他們一定要救出阿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