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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 天真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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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瓶 (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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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男 / 暫離
譚敬宇(胡椒)
以柔以軒的家
弄潮兒
瓜瓜妹
派克森

這次 天真的塌了


描述起這段記憶,不知該從何下筆,早年離家在外求學、服役、工作。一年中,

只有在特定的日子裡返家探視,鮮少把焦距放在她身上。“她”是我母親。一位極

具賢慧善良,勤儉持家傳統女性應有的特質。

  因為這幾年際遇的關係,我變賣手中所有資產,投靠於父母家中居住,對她有

更深層的瞭解,還是近這幾年才知道。

她是個不愛串門子八卦的女人,個性內向的她,老年後除非有朋友主動來找,很

少與外界互動。盡管如此,卻是街訪鄰居眼中的老好人,人緣頗佳。每當清晨播頌

「少女的祈禱」時,街訪都會提前呼喚。多次發現,稍早擺置於門外等候的垃圾袋

會不見或少了幾袋,所以音樂聲總夾帶母親的道謝聲。在老街訪鄰居中,以她六十

出頭的年齡不算最長者,但她生性善良恬靜中肯,不乏街訪找她傾訴家中雞毛蒜皮

大小事。而她總是同理聆聽,從不多嘴。對父親的依賴和眷愛更不下於時下熱戀

的年輕人。

印象裡,父親長年繁忙於工作,全家出遊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的影子,所以伴著我成

長的是母親。

我曾試圖從她珍藏的老相本裡找出蛛絲馬跡,卻始終遍尋不著全家出遊的照片,這

點,也從不曾聽她對父親埋怨過。看著母親年輕時後照片,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正

是我所欣賞的那種型,那嫚妙窈窕的身材和清秀臉蛋,整齊潔白的牙齒,乍看之

下,不誇張,像極了"林志玲!"談起了那段年輕時和父親的戀愛過程,她還會嬌羞

半掩面的微笑著。

小時後,我是個叛逆不羈,四處與鄰家玩伴結怨,父親眼中的頭痛份子,他常因

為工作調派的緣故,所以經常需要搬家變換住所。換了學區,轉進轉出我共讀了六

間小學。(小一轉學一次,小二轉學一次,小三轉學兩次;小四轉學一次,小五轉

學一次)。在我的童年的時代裡,根本還來不及體會傷感和無奈,才剛與新環境廝

混熟,從成群旁孤立的身影加入了玩夥裡,想不到接著又要搬家,轉學了。也

因此,和新環境中的玩伴尚處適應階段,情誼的薄弱,總免不了有了摩擦。父

親也理所當然向母親頒了"禁足令",在課餘後不准我踏外家門一步,以避免鄰居

家長手拎著臉腫得像"豬頭"似的子女向母親告狀。「又是你家那個誰、誰、誰

幹的好事。」

這時候,極具耐心向對方道歉的人永遠是母親,不會是我。雖經過對質,事實

得以還原真相,錯,非全因我而起,但看在對方"豬頭"的份上,依然一面裝腔作勢

委婉怒罵著我,一面打恭作揖向對方頻賠不是,直到對方氣憤稍平離開,母親才轉

面摸摸我的頭,告訴我一些當時還聽不太懂的道理,安慰著我,這時我才敢掩聲啜

泣環抱媽媽的大腿,淚如泉湧沁濕媽媽的裙擺,執拗痛哭。

父親的威嚴,在我和同學間的領教下是出了名。有一天假日,還未得父親應允,

就預先和幾個同學說好中午在對街彼處聚集相約,騎單車出遊。但前提下,需得

到父親首肯。我抱豁出去的決心,甘冒被吊綁痛打轟出家門的危險,和父親周旋

了快半個上午。要非母親一旁幫著圍事,還真說不出當時哪來的這股勇氣。事實

上,毒打逆子的戲碼鄰居早已司空見慣。但,皮鞭第一個抽的永遠是落在母親維

護的身子上。當時我覺得沒有了她,我的下場一定很慘。

母親永遠是我的擋箭牌,只有她身後才是我的逃匿處。遠看著同學早已在對街等

候多時不耐的樣子;好不容易,父親在母親說服下我答應早回,朝著對街向同學揮

揮手喜報佳訊,轉身急忙穿了母親買給我的新鞋子,匆匆奪門而出。....凝視對街,

還來不及奔向聚集處,當下不解的是,「同學們呢? 怎都消失不見了....」

父親遲疑的決定,錯失這次邀約,任憑我哭鬧。或許,這對現在的小朋友來說,

實在難以置信,但我在那稚嫩的年代,面對全新環境結交新朋友是件難得的事,

對"小一"的年紀來說,簡直天塌了。

「乖!別哭了,媽媽教你做風箏,下次就可以和同學一起玩了。」母親爲了安撫我

的情緒溫柔說著。

她耐心的教我如何裁剪報紙製作風箏、玩跳棋。我還一邊擤著鼻涕當漿糊,心

有不甘的跟著胡搞瞎弄。

斜陽西照、蜻蜓竄舞,草地一片綠油盎意、輕風徐徐拂面,我和母親開心的追

逐。「媽! 風箏飛了,飛了耶...」稍早難過的情緒全忘記,我傻孜孜快樂的跳躍

著.....

隔天,才知道同學誤以為我得不到家人同意,揮手示意不行。延宕多時的等候,

霎時一哄而散。

而那天,是我第一次學會了製作風箏和玩跳棋。母親就像神燈裡的巨人一樣,總在

我傷心難過時,給了我希望。

回想起過去資訊貧乏的年代裡,近十歲大的孩子會玩跳棋做風箏,似乎是一件了

不起的才藝。或許是成長環境的關係,有著草莽般的特質,適應環境能力超強,擁

有呼朋引伴的號召力,凡舉玩的無一不精。不能理解的是,為何母親規定中午一定

要睡午覺? 盛夏的午后總是心繫於玩樂,難耐玩伴的聲聲呼喚,又豈會甘心乖乖就

範...她總會側躺一旁不停搖著扇子,幫我抓抓背,我才不自覺入睡。然,八歲大的

孩子還是頗附心機的。有幾次我總假意睡著,待母親卸下心防安心入眠後,歪曲扭

身,十足像隻毛毛蟲,移走了跨在我肩上的手臂,躡手躡腳逃出家門,恣意暢遊

而沾沾自喜。

記憶是中斷的,多少年的時空早已變臉。曾幾何時不曾仔細端視過她,溫柔婉約裡

透露著剛毅的性格,灰濛白髮中顯露著銀光。我始終覺得..總有說不出幾分的陌

生,眼前的銀髮婦人,怎和兒時童年記憶銜接不上,串不起來有什關聯,好像不同

兩個人似的,時而坐臥,時而踱步,像魚兒迴游一樣,不安的來回,走著同樣的步

伐。家裡著實寂靜了好些日子,不見的歡笑聲,她漸漸變得沉默。我開始追憶起,

母親是從什時候變了....

原來,隨著外婆過世,傷心的母親在多年前罹患了「憂鬱症」,外加腎臟功能不

好、膝蓋關節退化,顯得更加蒼老了許多。她和父親一樣,都有失眠現象,需要長

期服用醫生開立的安眠藥,才能幫助入眠。習慣早睡的他們,若沒有安眠藥的幫

助,長夜漫漫的確是種折磨。我若有熬夜,半夜總會不定時聽見母親起床上廁所的

聲音。爲了不吵醒夜裡熟睡中的父親,加上父親有慣性打鼾,常使得母親更不容易

入眠。所以,他們分房睡於隔壁。無奈家中沒有媳婦可以服伺分擔,所以,家事

也不假他人之手。幾次看到母親身上手肘上有外傷,從不叫疼的她,總要我和父親

追問下才得知..每天早上市場買菜,騎單車時不小心摔傷的。「這又讓我想起小時

後,母親教我學騎單車,歪斜踏前,她總是像蒼蠅似的,追跑於一旁的護著我,

「小心!慢慢騎。」就深怕我不小心受傷。曾有一次跌跤,母親奮命縱身抱著我,

腳踏車壓在她身上,我只顧著喊疼,母親著急著呵護我的同時,卻任由她受傷的膝

蓋正淌著鮮血....

她總是這樣,從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唯一讓她牽掛的是,兄弟鬩牆,發誓永不相

見的弟弟,和遠嫁他方長年在大陸發展的妹妹。她怕家人擔心,選擇了不說。但看

在家人眼裡就越心疼懊惱,甚至為此叨唸了她幾句。「媽!一定很痛吧?下次要小心

一點,發生了事情別都不說。」。「不要緊,只是疼了一下,擦了藥就好。」母親

微笑的回應,一付只像被蚊子叮了似的樣子。看到母親無大礙,一顆懸掛的心與不

捨才稍可以釋懷。


我的人生際遇是多變的,就像伸展於天空上的雲朵,隨時變幻形樣。然而,

天空是如此美麗,感覺在鄙笑我的遭遇。苦澀艱難的生命,更像是傾於杯中

多日的白酒一樣,刺鼻難聞,不堪品味。我曾無知的質問過老天;當然,至今依舊

沒有找到答案。

返家居住這幾年,我時常獨自埋首於悵然中,冷眼的看待週遭每件事物,知覺感

官遲緩、身體機能麻木。傾倒的酒瓶閒置一旁,煙灰缸溢滿了煙蒂,我不容許別人

踏入我頹廢的領域。母親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無奈自己不再俱有呵護我的能力。

「煙不要抽太多,下樓吃點吃東吧。」她總是輕喚著我的名字。

「媽!妳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早點睡吧,熬夜對身體不好。」

「好啦!我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妳去睡別管我。」我漠視著母親的關愛,也不

曾關注過她逐漸凋零的身體,回應的語氣中略帶點嫌惡母親的囉唆。同樣的話語,

同樣的對白,不斷在生活裡重複著。

去年三月的夜裡,我如往常一樣,聆聽著悠揚音樂,思緒四處遊蕩。冷氣團來襲

氣溫驟低,酒雖然濃烈,卻也不自覺多喝了幾杯,微醺啖煙培養睡意。

"碰!"天花板牆似乎傳來怪聲,夾雜著音樂,我不確定聲音的出處。心想:「半夜快

兩點了,除了音樂...」

但這聲"碰!"卻和我所聽的音樂曲調不同。我半狐疑的朝樓上母親的房間走去。剛步

上樓梯口,眼前的景象讓我錯愕。母親倒臥廁所門外。也不知道是安眠藥的效力,

還是跌的不輕,眼簾垂映奮力撐不起踉蹌的身子,看起來格外柔弱不堪,隱約還聽

到她低沉的呻吟。我趕緊攙扶幾近癱瘓的母親回房間去。

「媽..妳要不要緊? 要不要緊?」我不斷追問著 。

「.........」微弱的聲息,讓我幾乎聽不見她說什麼,我開始意識到母親身體頹衰和

精神的萎靡,不由得心頭一股顫驚。我本能的想叫醒父親和叫救護車,母親卻拉住

我用微弱的聲音說:

「晚了,你怎還沒睡,對身體不好。」聲音很微弱。

「都什麼情形了妳還說這些」我不耐性子的回答。

「別吵醒你爸爸。」

「媽....」,口氣顯得有些不好。

「我不要緊,讓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也趕快去睡。」母親吃力的說著。

因為明天我還要上班,熬夜喝了不少酒,體力有點不支,加上爭不過母親的執

意。我在母親床頭端坐了很久,看著她似乎沒有痛苦,安祥的闔上眼睛逐漸睡去,

我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下樓回房睡覺。

翌日,早晨我被纏叫了數十分鐘鈴聲喚醒,眼看著上班時間迫近,我向父親告

知母親昨晚的情形,和父親上樓探視了母親。看著母親仍安祥的睡著,心想「應該

沒什麼大礙,只是比平常起的稍晚而已」,就匆匆上班去了。

接近中午時分,天空正飄起了細雨,在冷冽寒冬裡,哈氣摩擦雙掌,身體直顫著哆

嗦。「呼..昨晚真的喝多了。」我喃喃自語著,回想昨夜裡,對母親的態度心生懊

悔。此時,手機響起了父親打來的電話,心頭一慄! 直覺不好的事情發生。

「你媽媽她......她沒有呼吸了! 你快回家!」電話裡父親哭泣的聲音。

突來的噩耗,思緒來不及整理會意,霎時眼前天旋地轉,眼淚早已奪框而出....

「怎麼可能啊?....怎麼可能.........」

我全身顫抖無法接受這事實,情緒已經崩潰,撫摸著母親蒼白冰冷的臉頰,

痛哭得肝膽俱裂:「媽...........」,「媽........您怎捨得....怎捨得啊.......」,「媽...

.....您好憔悴...... ,媽.......對不起.....我不該對您兇的....」,「媽..........媽..........

聲聲哀嚎劃破了長空。

「啊!...........啊!...............」我已經到了抓狂的臨界點。


"這次,天真的塌了",灰濛濛的好像也將跟著哭泣。

法醫堪驗報告說"腿部嚴重發炎綠膿桿菌感染腹腔引發敗血症"原來母親有舊傷未

癒,再經過那晚重摔,我不斷捶胸,責怪自己的不孝、輕忽和大意。


哀夜,斷腸夜,淚水湧不盡,佛號輕輕頌..........


全家不語強忍啜泣,同擠在一張桌子,手中忙著摺蓮花、元寶。我們身上都流有

母親的特質,也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家都是在強忍著悲痛,不願恣意放聲大

哭,眼淚卻不聽使喚落不止。冥紙早已讓淚水濡濕重疊的數不清張數。

「這是我們全家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全家聚在一起。」父親淌淚看著我們。

「無法團圓了,家裡永遠缺一個人。」這是,我近十年來第一次同聚的弟弟失聲著

說。

此話一出,終於按耐不住自己,所有人哭成了一團,縱聲涕流........

...................................................................................................................

我正如一般人一樣,有著平凡無奇的成長歲月,但,這卻是我撕心裂肺,痛失摯愛

家人後僅存的記憶。只怕,未來的日子裡會逐漸淡忘了這一切。所以,即使資質所

限,在拙劣的文筆下都盡可能的紀錄下來。....愁緒..97.9.2.晨.......


我不會寫 但 懂得欣賞 逐字是必然

本文於 修改第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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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敬宇(胡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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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瓶 (愁緒)

跟著你難過,很無奈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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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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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森
碎玉瓶 (愁緒)

還沒有看完已經讓我的心糾結在一起~~

母親的呵護,母親的任勞任怨,母親的愛...

比天還大~~

我要趁我母親還在世時,多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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