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於冰宿於荒村學社,既吟鄒繼蘇之《臭屁行》,復誦其《臭屁賦》。因曰:先生之文,可謂通篇精義,層出其妙。然於繼承道統之人,專與區區一屁作對,不亦惑乎?繼蘇曰:子有所不知。屁者,惟其臭也,向難登大雅之堂。文人雅士,避之若瘟疫,見之若寇讎,惟恐臭及己身。今吾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其立賦,意欲標新立異,做古今未做之題耳。於冰曰:雖然,何惡之甚也?曷不改弦更張,一正其名乎?繼蘇曰:吾思慮已竭,君且為我賦之。於冰曰:喏。
今夫屁之見於文章者鮮矣!予嘗征諸典籍,但凡屁之所及,貶之所加也。在言為屁言,在文為屁文;在事為屁事,在人為屁人。庶幾被千古之罵名,集萬惡於一身。嗚呼,屁之蒙冤也大矣哉!
夫屁之生於天地之間,稟三光之精華,得五谷之兼味。無形恒配於水德,有聲偶合乎宮徵。其為性也,動如脫兔,靜如處子。無私無欲,無慍無喜。未上達乎天庭,終沈淪於下體。共宰予兮晝眠,聊糞墻兮徙倚。望紫氣兮東來,出函谷兮忽弭。凡百君子,日施月為,雖聖哲概莫能外。故俗語雲:孔夫子放屁――文理文氣也。
且夫人情有殊,物無醜好;利弊並存,功過兼造。龍庭泄氣,獅子悲乎降階;冥府獻詞,秀才笑得壽考。惟施之而得法,乃變廢為洪寶。斯為氣也,方其振頹風於蘋末,將落葉兮橫掃。聞鶴唳於草間,破敵膽於天討。奏凱歌兮以還,聊相羊於蓬島。
更有增唏嗚唈,梗塞愁腸;行道遲遲,中心惶惶。導引按摩,破郁積於臟腑;延醫請藥,殲二豎於膏肓。當此之時,忽一聲噗嗤,則上下通氣,欣喜若狂。不啻覿青蠅之報赦,聞金雞下夜郎。宜乎彈冠兮相慶,對酒兮引吭。
然則其臭如之何?曰:若乃金谷園開,蘭馨罷亞。蠻素侑歡,嬿嬉無暇。衣錦繡堆,肥醲甘炙。代謝失衡,食而不化。其出恭也,必若銀瓶乍破,水漿迸射。霧熏五裏,聲振四野。宜乎睥睨掩鼻,退避三舍。豈必截木削竹,空築堤壩,以至災發無妄,煩惱自惹。
至如東郭決履,原憲捉襟。茅椽蓬牖,瓦竈布衾。灌園粥蔬,聊棲息於一壑;啜菽飲水,幸承歡於雙親。其虛恭也,則愔愔翳翳,如鼓瑟琴。嗅味淡淡,溫沁脾心。宜乎欣然受之,坦然處之矣。豈能皂白不分,一概而論耶?
故屁之於禮儀未必若水火,大可並行不悖矣。有詩曰:一屁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醇。冰雖不才,亦當浚廞塞,通關津;泄忿滀,崇禮仁;勤稼穡,保生民,以養吾浩然之屁也。
繼蘇曰:幸承規諫,自當書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