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衡,衡擊為漁陽參撾,容態不常,音節殊妙。坐上賓客聽之,莫不慷慨。過不易衣,吏呵之,衡乃當太祖前,以次脫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褌帽畢,復擊鼓參撾,而顏色不怍。太祖大笑,告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
被羞辱的名士禰衡拿出出人意外的極高明的擊鼓本領,眾人聽了莫不慷慨,於是不免對禰衡肅然起敬,誰知道禰衡早已擬好的報復之計就是擊鼓之後不按規矩換穿新衣,被斥責了才在滿庭目光之下慢慢表演脫衣穿衣秀。當眾證明了自己貨真價實的名士先是受權力者羞辱,不得不擊鼓娛眾,緊接著又受權力者手下的小官呵斥,不得不光屁股示眾,但這名士不快快脫衣穿衣了事,卻慢騰騰地光著屁股作秀,神色自然。禰衡這場大秀的高潮是在被擊鼓秀所造成的眾人心理效應襯托之下演出的脫衣穿衣秀,禰衡蓄意“裸身而立”“顏色不怍”是高潮裡的高潮。禰衡與曹操這兩個人的權力地位差距極大,禰衡遵命擊鼓,卻沉默自然地重擊了曹操身為凌越皇帝之上的權力者的“檯面尊嚴感”,權力者施出去的權力被承受者一個安安靜靜的屁當眾打回來,辱人者反而被辱,這可以用【對手雙方尊嚴/尊嚴感的轉移或消解】來詮解。人都需要尊嚴,權力者尤其需要。尊嚴是一種態勢,也是一種感覺。有自認自覺的尊嚴,也有他認他覺的尊嚴。有外賦形貌層面的尊嚴,也有內發氣質層面的尊嚴。有當眾的或檯面上的尊嚴,也有私室的或檯面下的尊嚴。有表面的外在的尊嚴,也有心底的內在的尊嚴。總之“尊嚴”和“尊嚴感”的情況非常複雜。在禰衡與曹操的這場“尊嚴鬥陣”裡,曹操憑藉自己的權力試圖剝除禰衡的尊嚴,但禰衡先憑藉自己的擊鼓才能為自己取得尊嚴,接著巧妙地剝除了曹操憑藉權力所得到的尊嚴,禰衡付出了尊嚴成本,卻在尊嚴戰場上得勝。禰衡“裸身而立”“顏色不怍”即便衹面對曹操一秒鐘,曹操也夠惱了。曹操命令禰衡擊鼓,誰知道禰衡這場脫衣穿衣秀的設計和執行如此精采,曹操在理在勢都不能再用權力維持自己的尊嚴,但還是需要尊嚴,衹得表現風度,大笑告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
受網友意見觸動,我濫行衍申,拿上面這個例子來發揮一下【羞辱與尊嚴】這個題材。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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