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離任半年之後,蔣總統於一九五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傳見父親,除了為人事取捨上聽取父親的意見之外,還說:「目前你調為戰略顧問,應該給你調一個實際的職務。」父親:「敬謝之,並請不必再調。」蔣總統回答,「再說吧。」

到了一九六○年二月,有天上午經國先生突然來訪,傳達蔣總統的意思,擬調父親為代理參軍長。父親十分感激,但還是表示自己有心臟病,「不能服此重務,囑代為申謝,並代為婉辭」。 他在前一年十二月間已感到心臟不適,並到陸軍總醫院由丁農大夫診治,丁大夫以後成為他的主治醫師。六月下旬,第八屆軍事會議開幕,蔣總統親臨致辭,父親也與會。經國先生又過來與父親談話:「總統又囑咐我來見你,我給你回了,說你現在有心臟病不能工作。」 這也顯示,蔣總統看重父親的識人能力,想把父親留在身邊、隨時備詢;但父親以自己確實有病婉謝。

主持國防研究院院務的張其昀先生,是父親三十年老友;另外何浩若教授也是好友,同期同學公推父親為學員長。一九六○年七月一日,父親自國防研究院畢業,所寫的論文〈論人才與建國建軍之關係〉名列第一,畢業後被推為同學會會長,他熱心會務,以致一年多後逝世,大家為了紀念他,不再推同學會會長。

他開始到士林凱歌堂參加主日崇拜,第一次是一九六一年四月的復活節;在那裡他遇到張學良,西安事變二十五年來兩人第一次見面,張學良同他談了半小時,後來送了他一本《聖經》。父親也連續請母親的好友臺灣神學院陳竹君教授為他講解《聖經》,以求更了解基督信仰。

父親去世,蔣總統肯定父親附於正氣之列

父親在世最後幾年一直在服防止心血管硬化的藥;他於一九六一年四月二十二日的日記寫「心臟病開始」,五月起由丁大夫徹底檢查,檢查發現血脂肪、血糖、尿酸都偏高,身體不適的狀況逐漸增加,醫師要求節食,他就每天只吃蔬菜水果,身體也就瘦下來。這年十月十日,母親隨著父親首次參加閱兵盛典,十分興奮;十二月二十四日聖誕夜,父親也一同去士林凱歌堂一同敬拜,這是他生前唯一一次參加聖誕夜聚會。

時序邁入一九六二年,父親六十七歲。父親在家過農曆新年前後,每日每夜咳嗽無法安眠,大年初三丁農大夫到家裡來診治,堅持必須住院,他終於在下午住進石牌榮民總醫院,路上仍然正襟危坐。住院後,蔣經國副祕書長探視,蔣總統接著來探病,讓父親情緒激動。當時任蔣總統侍衛長的胡炘大使回憶,「胡上將見領袖蒞臨,躍然起坐,訴說『未能光復國土為憾』,又說『我是戴罪圖功,希望做任何反攻大陸工作。』具見其敬事領袖,念念不忘以身報國……」 。醫師顯然對蔣總統說了真話,讓他在當天的日記裡寫下心中的憂慮:「……訪宗南病,恐甚危險為慮。」

當何應欽夫人來探視並邀母親一同跪下為父親祈禱時,父親不禁感動淚下;而當他二、三十位部屬連袂來病房,他竟表示自己此次恐怕如浙江家鄉話所說要「死翹翹了」,但要他們全心全意幫助總統反攻大陸。他感慨的對羅列將軍說:「今日何日?此地何地?領袖需要我們,國家需要我們,反攻復國的事業需要我們,而我竟臥病床褥……」我當時就在病榻旁親聞父親講話,但這些部屬沉默了,想是因為耳聞父親不祥之言而受到衝擊,最後還是羅列將軍低聲地勸父親安心休息養病後魚貫辭出。主治醫師認為病況有好轉的跡象,告訴母親,幾天後應該可以出院;然而情況急轉直下。

十四日凌晨三點,父親心臟病突發,他驚叫,旁邊以前的部屬袁學善探視,叫他已然不應,醫師為他注射強心針並且用氧氣面罩,母親當晚因為我重感冒、發高燒而返家照料,接到通知回到醫院,並在張靜愚夫人協助下,請住在醫院附近的謝牧師為他施洗歸主,但父親已陷入彌留,三點五十分逝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