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如秋葉》/ *莫云
尤克強先生走了，在他創作高峰的盛年。
一向不太能接受翻譯文字的我，在讀過《用你的眼波和我對飲》後，卻被他優雅流暢的譯筆吸引，像上癮似地，禁不住又買了《未盡的珠雨春光》、《夏夜看花謝花開》、《當秋光越過邊境》、《預約一季冬雪》，重新認識了葉慈、聶魯達、狄金森……也期待著他的下一本譯著。
惋歎中，想起曾經在美國的圖書館中發現一本英文版的「唐詩」，其中選譯的盡是名家名作。迫不及待地逐篇細讀之後，結果卻是教人大失所望。隔「文」如隔山，我們對外文的賞析，何嘗不是模稜揣測，更何況語意艱深的古文與文字凝練的詩句呢？
翻譯難，詩的翻譯尤其難，除了「信達雅」的基本要求之外，詩還有獨特的語法。泰戈爾的名句：“願生時麗似夏花／死時美如秋葉”譯得何其精妙，三言兩語就道盡了詩人一生唯美的憧憬。只是，有時一味求其簡短，可能也會失其神髓。松尾芭蕉著名的俳句《古池》，中文翻譯版本不下十餘種（英譯更多達三十版），其中不乏語意簡要者，如“古池塘／一蛙入水／撲通響”雖是明快俐落，總覺得其間欠缺了些什麼。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詩“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有人精譯為：“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中握無限／剎那化永恆”
反而不如舊譯：“從一粒細沙中觀看世界／從一朵野花中想見天堂／在你手掌中把握無限／在一剎那間抓住永恆“讀來更有味道。
可惜的是，坊間的譯詩難免良莠不齊。有些逐字直譯的西洋語法中還夾雜著文言，讀來不僅生硬彆扭，也教人全然無法感受其中詩意；更別提那些輾轉翻譯和削足適履的詩句了，真不知還能品讀到幾分原作原味？
雙語文學修養的兼俱，是譯詩者最大的難題——因此，更懷念尤先生，與那本始終未能等到的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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